第15章
完全在慕昭預料外的回答,她沒想到,當時随口說的一句別讓她被比下去的話,會被他以行動貫徹得如此徹底。
【贏是一件很簡單的事情。】
耳邊清晰浮現當時他給出的回答,現在看來,他并非應景敷衍,也沒有誇炫實力的嫌隙,他閑懶地坐在那裏,舉手投足間是滿滿的游刃有餘。
慕昭剛想開口,掌心裏的手機震一下,提醒她新的微信通知消息。
【小小琳邀請你加入了群聊】
泰詩琳把她拉進那個桃城百花群,剛進去,就看見泰詩琳在群裏發瘋,一個泰妹猛錘牆的表情包,“笑死,搞得沒有男人為我們昭昭一擲千金似的,6不6?”
立馬有人跟上滿屏的6.
慕昭說不上心裏具體什麽滋味,但多虧傅時沉,确實有解恨的感覺,她只要一想到現在那對男女臉上不好看,心情轉為愉悅。
三號桌的牌子再次高高舉起。
宋淮予神色難虞,維持着表面風度,卻經不起細看推敲,語氣沉了許多,“五百二十萬。”
現場氛圍更凝結。
就在這時,慕昭身旁男人握着牌柄,也沒等拍賣師倒計時,直接舉牌,另一只手輕慢地拿起桌上配的帶線麥克風,舉至唇邊,嗓音清寒,“宋總不如直接說最高價,這樣可以節省時間。”
很狂妄的話語。
偏又用最漫不經心的語氣說出,就有着劇烈的反差感。
明擺着在挑釁宋淮予。
慕昭能夠聞到廳裏硝煙彌漫的味道,還有周圍滿座賓客蠢蠢欲動的吃瓜欲望,自古以來,新歡碰撞舊愛的戲碼,都極有看頭。
名門上流皆在的場面,落敗的一方是要被看笑話的,以慕昭對宋淮予的了解,他那麽好面子,又是在最近風頭正盛的情況下,不可能會輕易放棄競價。
果然,下一秒就聽到宋淮予的聲音透過話筒傳來,先是一聲冷笑,然後說:“拍賣行有拍賣行的規矩,哪有人會直接報最高價,你要是出得起價,我慢慢陪你玩就是了。”
“……”
這話也說得很拽。
有關兩個男人間經濟實力比拼的戰争,一觸即發。
賓客們的呼吸都變慢了。
“那行。”
男人眸色陰郁暗沉,挾裹着黑雲般,染得聲音也讓人聽着覺得滲人,“奉陪到底,六百萬。”
他還是只叫整數。
慕昭注意力完全被傅時沉此舉吸引,心不在焉地垂睫掃着百花群的群聊記錄,裏面在瘋狂刷屏,熱鬧得很,甚至有人開始下賭猜誰會贏,裏面基本上所有人都壓宋淮予會贏。
完全不意外這群人會這麽壓,畢竟他們誰都不知道今晚坐在她身邊的男人到底是怎樣一尊神佛。
要是他們知道,絕對會為自己愚昧的下注而道歉。
【宋淮予才不會贏。】
當慕昭發出這一句的時候,群裏靜了好幾秒,才有人後知後覺地發出一句,“慕小姐對新男友這麽自信吶?”
慕昭:【當然】
盯着自己敲出去的字,慕昭恍然般,覺得自己是不是帶入得太快?看着別人說傅時沉是自己新男友,竟然覺得很自然,沒什麽不對勁。
臺上的拍賣師已經說出99號桌,也就是她這一桌的最新叫價。
——九百萬。
宋淮予緊跟着舉牌叫價:“九百二十萬。”
像是沒有耐心般,都不等拍賣師開口,傅時沉直接舉牌,眉眼間湧出倦意,以及蓋不住的陰冷,“一千萬。”
一千萬了!
全場唏噓不已,這已經打破歷年蘭花的最高拍賣價格!
沖冠一怒為紅顏。
今晚闊綽的公子哥們一擲千金,獵殺出一株天價醉玲珑,說出去又是茶餘飯後的好談資。
這時,慕昭觀察到男人落在桌面的修長手指,正在不停輕敲着桌面,幅度小,也不明顯,但她還是敏銳察覺到什麽,“你心情不好嗎?”
“一般。”
傅時沉轉臉看她,眉眼清冷,眸色裏沒情緒,“只是今天本來就煩。”
慕昭有點在狀況外,他現身納西比後,狀态和心情看着都很不錯,沒看出他哪裏煩,好像是從他坐在這個拍賣廳開始心情不佳的。
難不成是因為和宋淮予競拍的原因?
“其實不拍也沒關系的。”
慕昭挪一下椅子,與他坐得更近,方便咬耳朵說悄悄話,“雖然你很有錢吧,但花出去的畢竟是真金白銀,沒必要因為受我之托這麽較真。”
聞言,男人薄白眼皮懶懶一掀,情緒不明地看着她,默兩秒後,才淡淡開口:“那倒也不是因為這個。”
然後接下來一句話給慕昭噎回去,他用很随意的口吻說:“三十億都砸給你了,還差這點水花?”
慕昭當場怔住,心說那不是正常的商業交易嗎,和眼下的情況根本就不一樣,她卻選擇收聲移開視線。
心裏怪怪的。
怎麽從他豪氣的話裏聽出了那麽一絲絲寵溺。
……
接下來,慕昭沒再開口阻攔傅先生財大氣粗的砸水花行為,以至于場面幾度失控。
現場唏噓聲不斷。
那株醉玲珑的價格已經被擡到六千萬,一個足夠讓很多人顫抖的數字。
這時候大家心裏都很明白。
或許雙方都不是真的想要花,而是純粹為掙一口氣,贏一分面子。
像是一場無法收場的鬧劇。
再一次輪到99號桌叫價時,傅時沉舉起號碼牌,身體微微往後仰,靠得更恣懶,喝過酒的嗓子帶着把啞意,卻更顯迷人:“兩個億。”
——兩個億。
慕昭聽到這個數的時候,在品紅酒,剛進嘴裏差點被嗆到。
六千萬直接躍到兩個億。
沒法評價。
他應該是完全失去耐心了,才會直接喊這麽大。
滿座嘩然,不停都能聽到周圍人頻頻倒吸冷氣的聲音。
宋淮予差點覺得是自己認錯,淺淡看一眼四周人反應才意識到,他沒聽錯,那男人的确喊的就是兩個億。
“淮予。”
在旁邊早就滿心焦灼的林紫芸開口,聲音故意放大,“我也沒有很喜歡那株蘭花,細看覺得一般,算了,我不想要了。”
無疑是個收戰的信號。
宋淮予扭頭,完全陰沉的俊臉看着有點滲人,他的眼神裏露出狠光,問林紫芸:“你确定嗎?”
林紫芸點頭:“對。”
話音落下,宋淮予直接撂下手中號碼牌,鼻間溢出冷嗤:“我女朋友看不上的玩意兒,我不稀罕拍了。”
放棄的話說得很拽很漂亮,面子保住點,但是不多,畢竟在場個個都是人精,誰都清楚是怎麽一回事。
無非是林紫芸瞧着宋淮予臉色難看,眼見着價格已經被擡到一個驚人高度,且對方沒有任何收手趨勢,趕緊開口遞一個臺階出去。
“兩個億,第三次!恭喜99號桌的慕小姐拍下十號醉玲珑!”拍賣師聲音激昂地說着,然後大力鼓掌。
雷鳴掌聲瞬間爆發在拍賣廳裏。
震震貫耳。
慕昭在片片掌聲裏微微挽唇,看着是笑着的,卻沒多少真情實感在,她只覺得嘲諷。
這些人是為她鼓掌嗎?不是的。
他們在為兩個億鼓掌,在為暗藏的權勢鼓掌,卻獨獨不是為她鼓掌。
有人來通知慕昭,讓她去登記地址,明日會有專人專車将那株蘭花送到。
“留你的吧。”慕昭對傅時沉說,畢竟今晚花掉兩個億的人是他。
傅時沉坐着沒動,單手反搭在椅背上看着很慵懶,他擡擡眉梢說:“給你拍的,那就是你的。”
“……”
“你去留地址,我在這等你。”
“好。”
慕昭留完地址後,去趟洗手間,出來洗手的時候遇到林紫芸在洗手臺前補妝,手裏一只ARMANI口紅。
真是走哪都冤家路窄。
慕昭面無表情地到旁邊空的地方,手包輕放在臺面上,垂眼洗手,餘光注意到鏡子裏的林紫芸在看她。
果不其然,下一秒林紫芸就開了口:“你帶的那個時先生像是有大來頭,兩個億眼睛都不眨一下。”
“……”
慕昭關掉水龍頭,順手在旁邊牆上的紙盒裏抽出紙,慢條斯理地擦着手,“好像和你沒什麽關系。”
“我只是很好奇。”
“那我也有很好奇的事情——”慕昭順着話往下說,紅唇笑意譏诮,“我到底是哪裏對不起你,竟然你做出那樣的事情。”
困擾她整整三年的問題。
出獄多天,總算有和林紫芸單獨面對面的時候,她才得以問出口。
現場洗手間裏沒有別人。
林紫芸表情很從容淡定,像是料到她遲早都會問這個問題,“還重要嗎?昭昭,有時候人是不需要知道原因的。”
擦手的紙被撚作一團,慕昭把紙團擲進垃圾簍裏,冷淡說:“你高中三年和大學四年的學費,都是我外公資助的,額外還有生活費,加起來幾十萬有了吧?此外我個人和你做朋友,送你衣服,經常給你發紅包,我和我家都沒任何對不起你的地方,而你呢,林紫芸,你做了什麽?”
聽到這裏時,林紫芸的表情已有變化,看上去不再那麽平靜,浮出些許不自然。
慕昭緊緊盯着她,繼續說:“你給我上了一課,叫農夫與蛇。強行讓我給你頂罪,搶走我的未婚夫,你真的很有種。”
“……”
林紫芸落在白瓷洗手缸上的手指漸漸蜷縮,似在忍耐,她透過鏡子回看慕昭,聲音有些抖:“少拿你家施的那點恩惠來施壓,休想讓我感到內疚。”
施舍恩惠?
她竟然這樣理解的。
林紫芸喘一口氣,壓着情緒瞪着慕昭說:“你每次給我發紅包,不就是在炫耀你有錢嗎,是在可憐我,是在施舍我嗎?”
“……”
慕昭從沒想過,林紫芸居然會這樣想她。
以前讀書時期,每次逢年過節的時候,慕昭都會收到很多紅包,她想着林紫芸家中困難,也不會有人給發紅包,便從自己的紅包中勻出點分給她,想讓她也開心一點,也能有零錢買點當時女生喜歡的東西,比如發卡和漂亮文具之類的。
“慕昭,我和你只不過出生差距而已。”林紫芸聲音抖得很厲害,積攢着不少對她的不滿,“我要是含着金湯匙出生在豪門,金尊玉貴地長大,那我也是日日風光,讀書時期也能成為全校焦點,而不是只能淪為你的陪襯品。”
不滿命運的不公,憤憤地嫉妒他人,不惜把他人推下萬丈深淵。
居然這就是真相。
殘忍直白,細細剖析說來也不過是一句,人的心真髒。
……
慕昭離開洗手間,心情糟糕至極,她有點神思外游,不停在想讀書時期的那些事情,撞到人都沒察覺。
剛想道歉,一雙溫涼大手穩穩扶住她,頭頂傳來男人熟悉的清沉嗓音,問她:“怎麽了?”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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