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燭光明躍的房間,慕昭沉默好半晌,總覺得氛圍不太對勁,或許是她的話聽着有歧義,便開始解釋:“大半夜的,我只是覺得你工作得太晚。”
男人指間那只Apple Pencil輕點在屏幕上,動作和語氣都顯得很散漫,“不工作,還能做什麽?”
“……”
這話直接把慕昭問住。
長夜漫漫,燭火闌珊,孤男寡女共處一室的新婚房。
答案似乎呼之欲出。
“那你總不能就這麽坐在沙發上工作一整晚吧?”反問這麽一句,慕昭下意識從床邊挪開一步,怕他覺得她在搞暗示。
傅時沉留意她的小動作,清寒眸光劃過她白皙精致的腳踝,而後垂眼,沒什麽情緒地說:“也不是不行。”
燭光好像變暗了些。
氛圍也是。
先前的暧昧烏龍一散而空,空氣裏開始被尴尬填充。
慕昭看他繼續低頭看ipad,沒有再搭理她的意思,也沒有再自讨沒趣,“那随你吧,我先睡了。”
傅時沉輕應一聲:“嗯。”
慕昭脫掉拖鞋,上床,一掀開被子,身體直接僵在原處。
果然,更周到的還在等着她。
喜慶紅色被子下面,鋪着滿滿的花生、蓮子、桂圓、紅棗等幹果,擺作一個心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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經典的傳統婚俗,寓意早生貴子,吉祥順意。
慕昭盯着一堆幹果好幾秒,餘光裏的男人還在低頭認真工作,她沒說什麽,開始輕手收拾床上的那些幹果。
幹果摩挲間發出輕微的響,窸窸窣窣,在安靜房間裏顯得很明顯。
很快,就引來沙發處傅時沉的注意,薄白色眼皮掀起,就看見慕昭跪坐在床上,微微俯腰收撿着床上的幹果,那明明是一個尋常不過的姿勢,被她玲珑曲線一襯,就顯得特別風情勾人。
豔紅絲綢覆住的臀與腰折出妖冶曲線,燭光打在牆上的影子更是魅惑畢現,她俯身壓低腰際時,臀便是臀,胸便是胸,分明得像是白天與黑夜,及腰的烏黑長發散在腰間,更添千萬種媚态。
不知何時,男人手裏的ipad已經熄了屏,映在他臉孔上的冷光消失,黑眸就顯得愈發深邃難測。
時間宛如凝固在這一瞬。
畫面被按下暫停鍵。
慕昭在想把這些幹果放在哪裏時,傅時沉突然出現床邊,她驀地擡頭,對上男人一雙幽深的桃花眼。
他實在太高,就導致這個對視顯得很居高臨下,卻偏偏讓她不覺得有壓迫感。
“我來收拾。”
傅時沉擡手指了她旁邊的空處,“過去待着。”
“哦。”
慕昭放下手裏的幹果,挪到剛剛被她收拾出來的空處,支着雙膝坐在床面上,默默地看着他收拾。他拿來一個塑料袋,開始把幹果都一一抓進塑料袋裏。
在傅時沉收拾的間隙,慕昭抱着雙膝和他搭話:“今天已經見過奶奶,需要見你父母的時候,你再給我說,我會騰時間出來的。”
男人手裏的一顆幹桂圓重新滾落在床面,動作微微一頓。
慕昭觀察到這一細節,神經略一緊,下意識問:“怎麽了?”
傅時沉重新撿起那顆桂圓,神色冷淡自如,“沒事,有需要會給你說的。”
慕昭輕聲說了個好,話題到這終止。
傅時沉收掉床上所有幹果,把袋子打了個結放在茶幾上,然後在房間裏衣櫃裏取出一套睡衣往浴室走去。
他終于打算睡覺了?
随着浴室裏的水聲傳來,慕昭無端開始覺得有點緊張,她開始想象傅時沉出來後的畫面,他直接上床,和她躺在一起,然後……然後就……想什麽呢,快打住!
思緒戛然而止,慕昭卻感覺到自己的臉似乎有一瞬的熱,為轉移注意力,便拿起手機開始玩。
微信裏一連串的消息亟待處理,她選擇先處理泰詩琳的。
泰詩琳:【你家的公關部已經牛x到這種地步了嗎?爆在第一的方蘭自殺熱搜眨個眼的功夫就沒了。我當時還在用小號為你激情站街呢,一個噴十個,下一秒那個營銷號都炸了,相關詞條也全部被鎖了。】
泰詩琳:【姑奶奶,你這一波砸了多少錢進去啊?】
泰詩琳發來的消息時間在下午七點左右,也正是方蘭自殺時間鬧得最烈的時候,也是她最焦頭爛額的時候,同時也是傅時沉朝她施以援手的時候。
慕昭讀完消息,打過去四個字,【一分沒花】
泰詩琳秒回一個問號。
在她驚訝泰詩琳還沒睡的時候,泰詩琳立馬開啓追問模式,【靠,快給我說說!貓貓期待.jpg】
慕昭會想到下午在青石巷子那一幕,嘴角忍不住有一絲笑意,抿了抿唇打字回複,【不過是某人讓一些假資本,見識了下什麽叫做真資本】
慕昭不會知道,在五個小時以前——
九白公關部臨時收到傅董直令,經胡川傳達,需要公關部集結所有人員處理一級緊急事項。
雙休的日子,公關部全部人員臨時迅速趕到公司,得知是傅董直令,還由胡特助親自監工時,所有人都人人心惶惶,面色難看。
胡川站在最前方,正色揚聲道:“咱們九百的公關部例無失手,希望這次也能速戰速決,傅董說了,加班工資按照十倍算,但要快,要最快!如果做不到,會問責大家,到時候讓傅董不滿意,可就沒辦法收場了。】
九百公關部上百號人,面面相觑,聽完後都有同一個疑惑——
到底什麽事情怎麽緊急?
有人在來前不停刷新聞熱搜,各平臺媒體的報道,都沒有看到關于九百的負面消息啊。
胡川用電腦投屏在大白屏上,點開微博網頁版,鼠标落在第一條熱搜後面,“看見沒?就方蘭自殺這一條,傅董的意思呢,是希望全網都看不見任何一點影子。”
這時候,有人更加疑惑,出聲詢問:“胡特助,這和咱們公司沒關系啊,這不是慕氏嗎?是和前幾年的一樁車禍舊案有關系吧?”
立馬有人附和道:“是啊,咱們公關部什麽時候還接外活了?”
還有人評價:“請我們公關,慕氏不一定給得起價。”
“……”
下方七嘴八舌地議論着,胡川用簡單的一句話壓住所有聲音,“這是傅董的意思。”
底下瞬間鴉雀無聲。
下一瞬,所有人迅速溜回各自工位開始幹活,不敢再多問一個字。
泰詩琳回過來消息:【你老公的手筆是吧?你的驕傲吵到我了,我很酸,為什麽我沒有這樣的閃婚老公![捶桌]】
慕昭:【?】
慕昭:【我哪裏驕傲了】
泰詩琳:【呵呵】
泰詩琳:【字裏行間滿滿的驕傲,還死鴨子嘴硬】
泰詩琳:【你在幹嘛】
慕昭:【在他奶奶家,準備睡覺】
對方正在輸入中。
泰詩琳:【你們睡一間房???】
慕昭:【兩間房的話不就露餡了嗎?】
泰詩琳直接發來滿屏的啊啊啊,一個啊字差點閃花慕昭的眼,她敲過去一個問號。
泰詩琳:【我在床上扭成麻花!你們是不是那個啦?】
泰詩琳:【我磕到了~】
泰詩琳:【啊,頭好癢,要長戀愛腦出來了】
慕昭:【……】
慕昭:【去學王寶钏,挖點野菜清醒下吧】
浴室裏的水聲消失,傅時沉很快就要出來,慕昭又開始有些不自在,沒了聊天的心思,【睡了,回頭說】
她放下手機,拉過被子躺下蓋好,剛把腳那端的被子踢正,浴室就傳來開門的聲音。
淺淺的腳步聲落在木質地板上,清晰可聞,慕昭平躺着,看着天花板上的吸頂燈發呆,周身的不自在并沒有緩和,滿腦子都是他等會上床的話,她該怎麽辦,是裝沒看見,還是要說話。
意外的是,傅時沉并沒有朝床邊走來,而是到紅木衣櫃前,推開櫃門,取出一條薄毯和一個枕頭,然後朝沙發上走去。
他在沙發上睡下了。
長長的燙金紅燭已經燃到三分之一,慕昭在燭光裏轉過臉,看向沙發處的他,問:“你今晚就在那裏睡嗎?”
傅時沉閉着眼,看上去似乎倦怠得很,鼻腔裏懶洋洋哼應一聲,“嗯。”
慕昭沒再說話,那股緊繃的不自在消散而去,看來她的擔心是多餘的,有點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他對她壓根沒有那方面心思,也稱得上是真正的君子,給夠她足夠的尊重和禮讓。
泾渭分明的契約婚姻,不越界的兩性關系,如此就是最好,慕昭也這樣覺得,沒有再多想。
放松後的神經倦得很快,她沒一會就睡着了。
長夜還在繼續,紅燭依舊燃燒。
慕昭剛睡着就開始做夢,也許是受今晚在浴室接的那個劉勝打來的電話影響,夢裏的場景就是三年前事發當天的完整回放。
鮮血淋漓的現場——
她被交警催着吹酒精檢測儀,她戴上手铐,她換上囚服,她站在庭審現場,她在獄中被針對欺負。
她從夢中驚醒。
慕昭帶着滿額頭的汗水驚坐起來,喘着粗氣,胸口劇烈地起伏着,唇色已經轉為蒼白。
“你怎麽了?”
沙發上睡着的男人低低開口,聲音有着将醒時的清啞,又帶點磁性。
慕昭心有餘悸,望一眼四周,燭光裏的婚房,意識到剛剛只是做夢,便捂了捂胸口,輕聲道:“沒事。”
她看一眼他,他躺在沙發上依舊閉着眼睛,想來是他睡眠淺被她吵醒的。
慕昭放輕呼吸,重新躺下,翻了個身背對他側躺着。她盯着床頭櫃上的紅燭看,紅燭燃過三分之二,看來她也沒有睡多久。
被那個夢擾得心神難安,慕昭覺得心裏始終悸悸的,在一片靜裏,她張了張蒼白的唇:“你睡着了嗎?”
一陣安靜。
而後,男人的略啞的嗓音從背後傳來,“沒有。”
慕昭舔了舔有些發幹的唇,閉上眼,輕輕道:“你能上來陪我一會嗎?”
作者有話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