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13)
了。
與林沐之四目相對,索福心領神會的跑了出去。向着侍衛長叮囑了幾句,後者便召集了尋找林沐之的侍衛,結隊巡夜去了。
輕嘆一口氣,總管大人真是為他家的皇帝陛下操碎了心。
“皇上,夜已經深了,回寝宮休息吧。”
回到拐角處,見林沐之那副樣子索福也不敢多問什麽。皇帝陛下點了點頭,算是應允了,林沐之始終沒有開口,在索福的陪伴下邁步前往龍吟殿。
有了燈籠的照明,視野變得清晰起來,前方的路也看的明白,只是心裏的陰霾依舊難以驅散。
=====
這一年的冬天确實不冷,春天也早早的來了。
可沒有寒冷的冬天過渡,春天就顯得沒那麽招人喜歡了。
沒有寒冬的鍛造,身體免疫力有些下降,很不幸的,林沐之在這個萬物複蘇的春天生了病。
其實這些日子,在韓祁的調養下,皇帝陛下的身體已經強健起來,起碼沒有外實內虛的那麽明顯了。可浮吠散虧空的身子,怎麽可能一下子就養的過來。喝了一個月的湯藥,愣是沒抵住春日的第一股寒流。
朝堂之上,像林沐之這般‘身嬌體弱’的還真不少。早朝雖不是每日都有,但時常還會有人請個病假調休什麽的。
到現在,君涎的三月禁足已過,不過依舊不能出門。林沐之在那一夜後與穆太公進行一番商讨,又加一道聖旨,總歸是把君涎牢牢的鎖在了榮親王府。
這道旨意下的快,再加上上元節那次責罰無人反駁,旨意的下達也就沒給君涎一派任何說話的機會。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林沐之的那番話,讓男主過早的暴露出來,反正到現在,君涎都沒有再出現在他面前。
……
“皇上,南蠻小兒頻頻來擾,搶掠臣屬小國,我大啓怎能坐視不管!”
這一日,朝堂之上十分哄亂,幾個武将對于來京速報所述的南方異族作為十分不滿。其實,那些外族人挑釁也不是一天兩天了,現在這幾個人之所以有這麽大的反應,就是對林沐之封鎖君涎的旨意有所不滿。
礙于皇家威嚴,大臣不敢立刻反駁,就等了一個月,反正榮親王也是要禁府三月的。
君涎在南方守衛多年,再加上驚人的戰績武藝,那邊結交的朋友同盟自然不少。戰場上拼殺的、立下戰功的将軍,盡是些四肢發達、武藝高強的人。
一般四肢發達也對應着頭腦簡單,所以在文臣選擇沉默的時候,這些武将就站出來打抱不平了。
“李大人這是什麽意思。”
左丞相出列一步,向林沐之施了一禮,反問那個說話的将軍。
左丞相和李太尉,一個文臣首兒,一個武将頭兒,這兩人吵了可不是一年兩年了,從宏宗帝在位一直吵到龍椅上換了人,時間可不久麽。
“臣只是不忍大啓百姓受難,也需要給那些南蠻子顏色瞧瞧。”
“你…”
“南邊那群人,從來都不安靜。怎麽李愛卿今年如此關心邊關百姓,心系萬民?”
在左丞相回話前,林沐之就開了口。抑揚頓挫,語調平和,難以揣測。在金龍寶座上待的時間越長,也就越了解這個朝堂,端得住帝王威嚴。
林沐之的轉變,令左丞相十分滿意。看着這個小皇帝越來越有賢明帝王的樣子,沒有辜負先皇的寄托,也更加堅定了左丞相等臣子站在林沐之這一邊的信心。
榮親王君涎比起宏澤帝君瑞,處事為人确實更加果斷成熟,可也透露着一股子狠勁。
大啓正值盛年,皇帝仁善勵治足以,位極人臣,何必非要在朝堂掀起一陣風雨。若能安穩,一帆風順自然最好。
左丞相看了李太尉一眼,笑了笑,沖上邊的林沐之恭敬說道:“沙場之人,腥風血雨半輩子,李大人這是想為大啓再立戰功。”
“老臣雖然骨頭朽了,可只要皇上一聲令下,戰甲寶劍上陣,不比那群後輩兒差。”李将軍斜了左丞相一眼,算是‘回報’:“不過,平定南蠻一事,朝中有比老臣更好的人選。”
“哦?不知朝中還有哪個讓殺伐戰場多年的李愛卿自愧不如的。”雖然早就猜得到這李将軍打算推薦的是誰,林沐之也裝作茫然的模樣。
“榮親王鎮守邊關三年之久,對南邊的那群蠻子更加了解,自然是更好的人選。”
李太尉雖然當了大半輩子官兒,可畢竟是拼戰沙場的人,善用兵善打仗,說話也習慣了直來直去,按他的話來說,就是‘沒有那群酸文人的花花腸子’。
“所以,李愛卿的意思是,讓榮親王前去剿寇。”
龍椅之上,林沐之輕輕敲擊手指,一點一點打着拍子。
“李太尉這話可是太不妥當,先不說榮親王勾結異族之事仍在查辦,就說這南邊境防,區區蠻族,能有幾個,又能生出什麽事端?”
“丞相大人有所不知,南方部族已成規模,若不及時打壓,将來構成的威脅可不小。北邊的聯盟不就說明了問題麽。況且南邊那群,與我大啓向來不和,若是…”
“愛卿所言極是。”
打斷李太尉的滔滔不絕,林沐之插嘴說道。
“如此,就照李太尉所說的做吧。”
“皇上,榮親王乃是戴罪之身,怎麽能…”
“總要給他個立功的機會,不是麽。”皺皺眉頭,不去看左丞相擰巴在一起的一張老臉。
君涎确實是‘罪大惡極’,可讓他去平息南部邊境,是林沐之的任性。不過這不是為了讓君涎将功補過,而是單純的為了遠離君涎。
雖然他也知道這樣繼續把君涎關在王府最好,可誰知道身手功夫那麽好的一個人,什麽時候會再闖進皇宮,讓自己心緒不寧。
而且說不定下一次,就是直接一把火燒了龍吟殿呢。
況且,君涎既然是男主,又有經驗在前,應該出不了什麽事。一遍遍這樣告訴自己,這下男主總算是滾遠了。
皇帝都這樣說了,旨意也算是下了,左丞相再不贊同也沒辦法。不打算繼續阻攔,就退到了一邊,聽着李太尉向林沐之彙報行軍事宜以及軍資規劃。
你一言我一語,就這樣忙碌了一上午,等拟出旨意,傳達下去已經過了午膳的時間。下了早朝,林沐之直接進了禦書房,悶在裏邊,短時間內是不打算出去了。
按理說,行軍打仗,需要準備許久,可這次需要的物資并不多,人也少,再加上皇帝的催促重視,只用了不到兩天的時間,便準備妥當了一切。
這兩天,林沐之一直是哪兒人多就待在哪,就連晚上就寝,床邊也陪了索福,不喜歡太多人服侍在側的皇帝忽然轉了性子,殿門外圍了一圈兒侍衛,這樣的防備守衛真是前所未有。
離了龍一,身邊的禦龍衛換了誰林沐之也不知道,他現在也沒什麽興趣知道。就算是禦龍衛,跟在自己身邊,也只是個侍衛罷了,何必需要知道人家姓甚名誰。
況且見得面次數多了,難不生出感情。
====
龍德殿之外,整整齊齊的立了兩排衛兵,這一日,大啓親王出征平定南蠻,陣勢強盛,裝備精良。
君涎長發高高豎起,身着細麟鐵甲,踏着長勒烏皮靴,身後長長紅披風,沒什麽表情。站在臺階下看着太陽位置一點點挪移,終于,響起了離京的鼓聲。
回頭望向臺階高處,依舊是空無一人。
不見失落,君涎只是露出一道意味不明的微笑,翻身上了馬,一路出了京城,沒有回頭。
☆、天災人禍
39.
禦書房中,林沐之坐在桌前,手裏端着一杯茶,雙目無神,不知道在看哪裏。
“皇上?”
索福湊過來,見林沐之端着一杯涼了的茶發愣,小心翼翼的喚了一聲。其實早在兩天前,他家的皇帝陛下退朝歸來就有開始不對勁了,憂心忡忡的,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恩。”
林沐之應了一聲,眼睛依舊空洞,擡手就把涼透的茶水一股勁兒灌了下去。
“咳咳…”
“哎呀皇上!”
喝慣了熱茶溫水,被這忽降的溫度涼到了,一個不注意就嗆了水。見自家的皇帝陛下嗆了水,這還了得,慌張一下,索福趕忙轉到林沐之的另一邊,幫他拍背順氣。
索福這大總管一職當得越來越順暢,許多事情該幹的不該幹的他都幹了,比起侍從,更像是個忙碌的小保姆一般,成天圍在林沐之身邊。
總算是順了氣,林沐之放下茶杯,順便把它推得遠了一些,又清了清喉嚨,看看外邊天色,不緊不慢的問道:“索福,這可是到了正午?”
“是,已經未時了。”索福一邊回答,一邊換掉了被林沐之推遠的茶水,又把它擺在了合适的位置。
“那…今日的軍隊,現在可是出發了?”
“皇上,榮親王的軍隊現在怕是已經離了京城有段距離了。”
“恩,知道了。”還想再問些什麽,林沐之最後選擇閉了嘴。
身為皇帝,他是有資格送軍隊遠征的,而且有了皇帝親臨,是對戰役的重視。對于軍隊士兵來說,天子送行,也是種榮耀。可猶豫半天,皇帝陛下還是選擇安穩的呆在禦書房。
說到底,不是因為他不想,而是因為他不敢了。
不管是哪一方面,對上君涎,他都敗得一塌糊塗。而且,像那些言情小說當中描述的,送心上人離開,總是BE的開始,那些說了‘等我回來’的渣男們,有哪個是回得來的。
嘆息一聲,心頭煩悶不已,卻也無能為力。
榮親王軍駕離開的那一天,皇帝陛下拽着他的內侍,在龍吟殿中灌了一晚的酒,總歸是發洩夠了心中那一點點不甘,大吃大喝又一頓悶頭大睡後,總算是将一切歸于了寧靜。
短暫的感嘆後,長日漫漫還是要一樣的過。徹底擺脫了那些雜亂的心思,又沒有君涎的打擾,林沐之也終于可以安心地去履行他的職責了。
面積廣闊,人口衆多的大啓朝,再怎麽發展也還是個農業為主的國家。先帝宏宗帝能将大啓治理至此,讓國家變得繁榮,在自身能力出衆的同時,還要感謝老天爺的風調雨順。
身為一個學習了先進的科學文化知識的現代人,林沐之對于農業方面多多少少也是了解一些的,可了解歸了解,只是多少的懂并不代表他真的曾經實踐過。忙碌的都市生活,再怎麽空閑也不會花大筆錢在市中心買上一片空地種田。
先不說金錢方面,時間功夫也難得的很。
在這種百姓靠天吃飯的年代,林沐之是第一次真正意識到‘生活的艱辛’。
天災人禍,前者怎麽都防不住。從去年深秋到現在,雨水下的實在是太少了。朝堂上總是報喜不報愁,如果不是收到本奏折,林沐之到現在還不知道幹旱已經到了種什麽程度。
這奏折源頭是一地方縣的縣令,那裏土質肥沃,人口也不少,就是離着市鎮遠了些,中間隔了兩座山。
縣令一人管了下面的四五個村子,原本小小山村作物産量喜人,除了補給自需,還能留一部分轉賣出去,換的銀兩。小縣城的百姓生活的不算富得流油,可也是用得起鹽吃得起肉。
可是今年,冬天不冷,田裏的苗兒早早的長了出來,麥苗冬天長得太快,到了春天夏季,長勢就會下降。
再加上久久不見雨水,河流都幾近斷流。這些早出的苗兒,下場可不怎樣。
而且,看這冊子,明明報的是初春時的景象,卻在天熱起來了的月份裏,才傳到林沐之手裏。禀報實情的一本奏折,到底是費了多大勁,花了多久時間才傳過來。
真是難以想象。
到現在,君涎離京已一月有餘,南邊剿蠻匪沒什麽動靜,這邊又出了壓情不報的岔子,真是要多煩有多煩。
更何況,奏折上記得是兩個多月前的景象,這兩個月,京城都不見雨水,誰知道現在那個山中縣城的災害成了什麽樣子。
只有早知道問題才能早早的想出解決方案,去下落實施。盡管林沐之在得知消息的第一時間就派遣了官員離京進山查探情況,可結果依舊是讓人失望。
而且,真是不查不知道,一查吓一跳。不管是在範圍上還是程度上,大啓的旱情遠遠超出了想象。
春日的那股寒流,一個‘倒春寒’,不僅病倒了林沐之,還讓一大批太早破殼出來的糧苗遭了秧。
對于農業這一方面,別說林沐之,就算是朝中大臣也都沒有什麽經驗。朝堂上待得,都是些有頭有臉的讀書人,又怎麽能懂得背朝青天、腳踩黃土的耕種作業呢。
召集群臣,打算探讨如何抗旱防災的皇帝陛下,卻被一幫子老臣催促着祭祀天壇,誠懇求雨。
笑話,這雨是他說能下就能下的麽,誰說真龍天子就一定要是龍了,又有誰說是龍就一定會下雨了?
霸王龍聽說過麽,那三角龍呢?
雖然心裏這樣想,可這遇到天災,祭祀神壇也算得上是個傳統和習慣了。
而且,這個世界真的有太多的未知,譬如他莫名其妙穿越到一本書中,林沐之自己都解釋不清。鬼神什麽的,誰又說得準呢。
礙不過臣子的一致要求,加上林沐之也沒打算給他們立起什麽科學觀念,便請巫祝挑了個日子,去天壇祭祀祖先蒼天,反省自己的不足。
那些個封建傳統的王朝,若是降下了什麽天災,便會被認為是皇帝的錯誤引起的。
林沐之自認為穿越以來沒幹過什麽見不得人的壞事,各個方面都在積極認真的學習,如果非要給他挑刺,那他做的不夠好的,就只有君涎那一方面了。
說到君涎,就不得不提綁在林沐之身上的那套系統了。
本來林沐之想要問問關于這場旱情的具體情況以及結束時間的,可自打君涎離京後,身上綁定的系統就好像是陷入了一種奇怪的休眠,不僅沒有再發布什麽亂七八糟的任務,連翻翻原作查個資料參考都辦不到了。
原本就雞肋的系統,功能變得更少了。不過仔細回憶自己所閱讀的內容,原作小說中好像沒有提到過這場旱情。也不知道這旱災的引發是不是林沐之自己改動劇情的緣故。
好事成雙難得,壞消息一串接着一串的到訪,倒是十分常見。
暖冬帶來的不止是幹旱,還有之後的病蟲災。沒有寒冷的冬天,人的身體免疫是下降了,可也讓其他生靈過得十分舒坦。
這時候,破繭而出的不是蝴蝶,而是害蟲。
随着‘天災’的加重,朝廷對這方面也就越發的重視起來。天公不将雨,這一年的夏天也就十分難熬。
放開其他地方不說,就林沐之所在的皇宮來說,都悶得難受。
面對日益嚴重的旱情,減少不必要的水源使用也算是種緩解辦法。可是你不用,不代表它就不蒸發啊。
雨水本應充足的夏季都快過去了,可這天還是沒有一點兒要下雨的模樣。大啓南邊還好,但都城往西往北的城市,現在已經連最基礎的人畜用水都快保證不了了。
昔日的河流,只剩一片泥沼,田裏別說莊稼了,土地都裂開了口子。
朝廷為了避免引發□□,提前向北加送了守衛兵力。看來這一年大啓的收成産量就只能指望南邊的糧産了。這般情況,北方的稅收怎麽都要減下來,可大國的日常開支也不小,還有這麽多官員要養,林沐之倒是想全部免了北邊的賦稅。可一旦全免,這擔子就全壓在了南邊百姓身上。
誰知道這旱情要持續到什麽時候。
——實在是太久沒下過雨了。
站在禦花園內,看着一片晴朗的天空,不禁又一次感慨現代生活的便利。這幾乎完全靠天吃飯的生活實在是不好過。再這樣幹下去,旱到京城也說不定。
伸了個懶腰,在侍衛宮女的陪同下,到了禦書房。
盡管這幾日是一天比一天起得早、睡得晚,可桌上的奏折信件還是一天比一天多,雖然林沐之這個皇帝只是做個最後審閱裁定的工作,但這底下處理完送上來的奏折章程摞在一塊真的不少。
食指中指一起,揉了揉太陽穴,腦子裏突突的一陣兒疼。索福貼心的遞過一杯安神茶,林沐之這才剛剛掀開杯蓋,禦書房就進了個通傳的小太-監。
“皇上,左丞相身邊的人來了。”
“宣。”
擡擡頭示意,掀開杯蓋喝了口水。夏末炎熱仍未散去,現在禦書房內不再只有索福一人時候,而是多了個靈溪和另外的幾個宮女在一旁扇着搖扇。
那通傳的小太-監前腳退出去,後腳就進了個青年男子——這人正是跟在左丞相身邊的護衛,也算得上是左丞相的心腹了。
“奴才叩見皇上。”進了禦書房,那人一直低着頭,手裏捧了一本裝飾精美的請帖樣的東西,色彩裝飾在大啓很少見。
“免禮了,有什麽話就直說吧。”撇了下邊那人一眼,林沐之又皺起了眉頭。總覺得這不會是什麽好事。
“禀皇上,這是北域那邊傳來的折子。”
林沐之一個眼神,索福便心領神會的走過去,從那侍從手中取了折子,呈給了他家的皇帝陛下。
伸手摸上去,才發現這本‘請帖’上竟然繡了金絲線——北域什麽時候富裕到了這種程度?打開帖子掃了幾眼,林沐之就皺起了眉頭。
積壓數日的脾氣終于漲到了極點,皇帝陛下擡手掀翻了桌上堆積的奏折,茶杯碎裂,茶水灑了滿地。
作者有話要說: 求收藏~
☆、北域和親
“混賬!”
“皇上…”
索福傾身向前想再說些什麽,卻看殿中的侍婢已經跪了一地,意識到這難以逾越的身份,在這些外人在前,也就跟着跪了下去。
沒有‘經驗’的總管大人不知道,這宏澤帝真是許久沒有發過這麽大的脾氣了。上一次變成這樣,還是君瑞因為一杯涼茶,将宮內伺候的所有人都拖出去活活打死了。
可那個時候,發脾氣的是君瑞不是現在的林沐之。
看周圍幾個婢女瑟瑟發抖的模樣,靈溪有些奇怪,但也不敢多說什麽。她雖是大荒的公主,林沐之的近侍,可現在索大總管都不敢上前,她也就跪的更低了些。
“你,回去把左丞相叫來。”
“奴才遵旨。”
林沐之把繡了金線的折子扔到一邊,調整了呼吸,胸口發悶,竟然有些頭疼。
“你們,起了吧。”轉過身看到屋子裏跪了一地人,一股勁兒緩過來自己倒是不好意思了。清了清嗓子,皇帝陛下這樣說道。
“謝皇上。”應了旨,禦書房內的侍仆除了一臉擔憂的索福,都是縮着脖子,努力的壓低着存在感,生怕這皇帝再變得像從前那般,一發脾氣,就把身邊的人全‘換’了。
“索福,傳旨下去,召三公長老來禦書房論政。”
“是。” 索福在地上扣了個頭,這才站起身,憂心忡忡的退了出去。
得了皇帝指令,在索總管出去後,幾個侍女站到一邊,戰戰兢兢,面對一地的狼藉也不敢輕易動作。倒是靈溪,悄悄的打量着林沐之的表情,見他面色稍緩,深吸一口氣,走到他身邊,蹲下身子,開始清理着地上的茶杯碎片。
上好的白瓷茶杯,碎成這樣,真是可惜了。
等靈溪将那些碎片裹起來,又用手絹擦淨了地上的水漬,去傳旨的索福已經回來了。
這三公,是先帝宏宗帝的心腹老臣,最年長的穆太公已經輔佐了三代的帝王。德高望重,受人尊敬。而另外叫的左丞相,這‘背叛’男主的丞相大人已經得到了林沐之的信任。
受了皇帝傳召,四人來到禦書房,向着林沐之行了個禮。後者揮離了殿中侍婢,只留下一個索福,免了四人的禮,又命索福遞下去一本折子。
——花紋別致,金絲鑲嵌,正是經了左丞相手的那一本。
左丞相雙手從索福處接過奏折,拿在手裏,與三公大眼瞪小眼。
臣屬國的奏折請帖是直接送到皇帝手裏的,即使是輔佐理政的丞相大人,也沒有翻開閱讀的資格。所以,在折子到左丞相手中的第一時間,就讓心腹給林沐之送了過來。
之前收到的他國問安折子也不少,這次就是見這本格外‘隆重’,才着急送給林沐之,若不是因此,恐怕要等着其他奏折處理完才會一起運過來。
“這…這是北域那邊送來的,皇上您這…”
手裏拿着金線折子,左丞相猶豫着詢問,不敢擅自翻閱。
“無妨,打開自己看吧。”
擡擡下巴示意,左丞相便翻開了那本折子,與三公長老一同閱讀。這才明白了眼前皇帝臉色難看的原因。
“這……”
“北域求親,拉近的是大啓與北域的關系。當下旱情嚴重,南蠻未平,既然北域主動要求,就說明他們願為大啓臣子,皇上又何必生氣?”
趕在左丞相開口之前,穆太公端着一派架子回應說道。一席話說完,對林沐之的心情沒有任何緩解作用,反倒使皇帝陛下的臉更黑了。而站在一旁侍候的索福,聽了這個消息也是一臉的震驚。
和親和親,說的簡單。可是那折子上,要的是嫡親公主啊。
嫡親的公主,也就只有伏月一個。
宏宗帝子嗣稀薄,上一代的皇權争鬥十分慘烈,皇室旁支衰敗,到現在,宗族裏竟然連一個合适年齡的替代都沒有。
說起來也是氣人,大啓旱情如此嚴重,卻因着山脈阻隔,那北域依舊是風調雨順。水清草肥,對于那種游牧民族來說就是愉悅的一年。
“這事,只怕是不能推拒,畢竟北域是我們最大的盟國了。”一邊的張太公接着穆太公的話補充說道:“若是之前,北域三分幫派的時候倒還好說,現在…”
“所以兩位愛卿的意識是,要公主下嫁和親麽。”嘆口氣,林沐之語調平緩的詢問,對于兩位重臣的說法不能接受。
大啓現在需要的就是和平與發展,曾經分作三幫結盟的北域不足為患,可是今年年過了沒幾天,北邊就傳來了北域統一的消息。沒錯,不再是利益連接的聯盟,而是真正的統一。
只不過林沐之怎麽可能把伏月嫁過去。
先不說這遙遠的距離和那邊游牧民族難定的環境,最讓林沐之在意的是,北域的域主,是個年逾花甲的老頭。并不是歧視老年人,伏月要是真的嫁過去,叫那個域主一聲爺爺,年紀也不差。
伏月又不是什麽不受寵的公主,而是林沐之疼愛的妹妹,憑什麽要送出去。
再加上冬狩之時,對偶遇的北域人有着十分不友好的印象,所以林沐之就更加的不願了。
“如此大事臣等怎敢妄下評論,還是由皇上做主,臣等,也只是說出自己的看法罷了。相信皇上傳召吾等來此,就是為了分析利弊的。”
穆太公的話,根本找不出反駁的理由。他們說的也确實對得很,站在帝王的角度,用一個女人就能換來的友好同盟關系,何樂而不為。
“微臣也如此認為。當下南蠻頻來侵擾,大啓向來與北域三邦相結友好,如今旱情遲遲不解,能借着和親鞏固與北域的友好關系再合适不過。況且,蒽璃公主年滿十五,己經到了适嫁的年紀。”
加上剛剛發言的王太公,三公長老都闡述了自己的觀點。幾乎每次語調方向都相反的三公長老,第一次言語看法上統一,難得的很。
“北域如此,若是之後,又有其他地方提出和親又該如何。”林沐之皺着眉頭,對這三位全票通過的說法表示無法認同。
“天佑我大啓,皇室宗族自有所出。這北域一事,怕是年末使臣來訪,見了大啓公主風采才會如此。聖上向來待人寬厚,可公主加入北域未嘗不是一種好事。蒽璃公主下嫁北域,域主正妻身份地位何等高貴,也是日後婚嫁之人比不上的。”
見林沐之似是猶豫不決的模樣,左丞相躬身說道。
“丞相大人說的不錯,也許這折子就是個試探。和親一事說大不大,說小不小,可這若是拒絕,難免會傷了和氣,到時候可就得不償失了。”見左丞相也發了言,穆太公又補充一句。
雖然很有道理,和親也幾乎是歷朝歷代都有的,可這關系着自家妹妹的終身幸福。
“所以,四位愛卿都如此認為。大啓的公主,非嫁不可了?”
“臣知皇上疼愛蒽璃公主,只是這和親有利無弊,也是給公主殿下找了好的歸宿。”也是看出了林沐之心情不好,王太公似是安慰一般說道。
“這事先擱下吧。”
看下邊四人都是苦口婆心的模樣,林沐之嘆了口氣。
召集了這些人來讨論,不過是想讓他們都知道有這麽一件事,反正最後嫁不嫁,都是自己的一張聖旨決定。
找這些老一輩的大臣來,主要是想聽聽他們的建議。若是之前,這事不予理會也沒什麽大問題,那時候北域內部還是三分,公主過去都不知道該跟誰,大啓又安定無事,林沐之腰杆兒硬着呢。
而現在真的不行了,大啓确實是處在一種窘迫的狀态裏,又是幹旱又是蟲災,再不下雨,出現一場暴-亂也說不定。
“是,只望皇上能盡快打定主意,看這架勢和這重視程度,北域是有備而來。”四人十分默契的傳遞了眼神,對于這事也是相當的重視。
“恩,朕知道了。”
等到左丞相四人離開,林沐之才嘆出一口氣,反正先拖着就是了。想想這北域也沒有那麽大的能耐,才剛剛統一了的一塊兒小地方又能怎樣呢。
比起這個,現在更重要的,就是下一場雨了。
經了一番讨論,雖然心情沒好,但也是平緩了不少。反正不管怎樣,林沐之也不會把伏月嫁給一個老頭子就是了。還是個暴躁的老頭子——北域人身高體壯的,肯定脾氣暴躁,就像上次在沐霜城外雪山上遇到的那幾個人一般。
果然是因為自己對劇情的改動,才使得伏月的命運發生了如此大的變化。
原作中要是真有和親一事,不會一句話都沒有提到。和親,也算是件大事,怎麽能不讓男主女主出出風頭,來場感情戲什麽的呢。
想到這裏。林沐之才突然想到自己手中還握有一張‘大牌’。
推測起來,再看看這折子上的紋樣,類型風格與原作小說中描寫的認親信十分相似。還好與小說中寫的一樣,蓉月的娘家人統領了北域。就是時間上早了些。
這麽看來,遺失在外的北域唯一的公主的女兒,域主的孫女可還在自己手裏。
——真是感謝女主。
作者有話要說: 死在捉蟲上的青蛙君,需要一瓶殺蟲劑……
☆、使節入京
原作中,那個老頭兒…不,是那域主一統北域之後,君涎就讓蓉月與北域的親人相認了。有了這樣的地位,再嫁給大啓的皇帝,身份一下子就變得不一樣了。
嫡親公主的身份怎麽是這些個下人丫鬟能比的。
而且,看那書中,蓉月她姥爺痛哭流涕的模樣,各種惋惜,相信現在的蓉月站在自己這邊,能發揮的作用肯定更大。
忙碌的日子裏時間總是不夠用,一天天的過得很快,轉眼就到了秋季。
日子一天天轉涼,也到了收獲的季節。這段時間裏總算是見到了兩場雨水,可這落下來的水根本就積不住,很快就滲到了地下。
土地實在是太幹了,吃水吃的厲害。
看看那裂了紋的地面,上邊種植的植物也基本是顆粒無收。這一年根本就不是減産那麽簡單了,不少村莊都絕了産,很多百姓就靠着朝廷的救濟過日子。
好在大啓國庫豐盈,這巨大的、難以計算的開支也能撐上一陣子。也好在大啓面域廣闊,北邊旱了還有南邊。靠着這些,才沒有引發百姓的慌亂暴動。
只希望這次旱情可以撐過去,明年能夠風調雨順。
如此盤算着,盼望着,等來的不是一場解救大啓于幹旱的大雨,而是北域那邊派來的使者。
壓下那封和親的折子過了也就半個多月,沒有任何征兆的,就收到了北域使臣來訪的消息。而且這個消息傳入皇宮時,那一隊來訪的使臣已經到了都城門外。
這可真是殺了林沐之一個措手不及。
原本就在忙着規劃秋收與冬藏糧食分配的大啓朝廷,變得更加忙碌起來。匆匆安排了使館,又開了一把結算遞到林沐之面前,倒是讓皇帝眉頭皺的更深。
國庫再怎麽豐盈富裕,也抵不過這麽長時間的大規模開支。
君涎在南邊依舊沒什麽大消息,只是知道仗一直在打;北邊的旱情即便現在有所緩解,生活用水不愁,那群蟲子也在入秋後的第一股寒流裏死了大片,可這已經到了秋天,就算這樣,對收獲什麽的也根本不用抱希望。
再加上目前還在準備棉服一類的物品救濟百姓——看這氣溫驟降的架勢,今年的冬天怎麽都暖不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