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鏡像

魔女小姐再度回到會議室,是她自主離開的四十分鐘後。

重要的會議更是迎來了漫長的三小時。

三小時後,不論是泉凜音還是森鷗外,都十分滿意。

從會議室走出來的時候,原本站在暗處的和服幹部不知何時已經離開,只留下守在門外的褚發幹部向泉凜音投來關注的目光。

泉凜音注意到對方的視線,卻是先看了眼身後的氏族。

绫小路不等她開口便主動退後半步,他向她行了一個在外不常見、疑似氏族內部才用的、明顯是下級對上級的禮節。

這無疑是故意的。

但若說是凸顯泉凜音的首領地位,卻又沒有必要刻意為之。

——所以這是“宣示主權”。

雖然做出這樣反應的是平日一向波瀾不驚、放任自家王到處作亂,甚至不介意主動幫助她的绫小路,但在他退下時刻意投向褚發幹部的那一眼,又的的确确表明了他剛才的舉動,正是這個目的。

绫小路伸手摸了摸耳廓的金屬環。

看起來是某個下意識的、沒有意義的動作,實際卻是在關閉鑲嵌在外的魔術式與內部的程序。

得到酒廠後,每個氏族成員都補上了這種類似的“通訊器”。

只是被魔女小姐親手刻上魔術式的聯絡工具,又加了雙向尋人的功能——雖然她要真心不想讓人找到自己,他們也找不到就是了。

這也是绫小路為什麽能這麽快找到泉凜音的原因。

“即便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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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便知道王的本性,但見到那些被王遺棄的人耍手段,果然還是不愉快。

作為那人的搭檔,會被遷怒也是理所應當。

更何況,即便不自知,這位也并非完全無辜。

不過說他在威脅,倒也談不上。

只是因為被之前的事情不悅到,這才小小地發洩了一下。

若來的人不是他而是降谷……或許就不是簡單的示威了。

顧及暗處的監視器,绫小路只是腦子裏過了一遍自己的計劃。

“……還是找些事情,當作回禮。”

看起來毫無幹勁的騎士先生,輕描淡寫地準備用氏族內淩駕大多數組織的情報網,給看不慣的某人下絆子。

轉到泉凜音那邊。

在绫小路離開後,褚發幹部對泉凜音分外娴熟地開口了。

“是他?”

明明沒有指明任何事和人,但偏偏兩人就是十分明白這話的意思。

泉凜音點了點頭,并未向他隐瞞,“是他。”

聽到泉凜音承認,褚發幹部有一瞬間臉上的表情十分難看,但很快他皺眉打量了她一圈,語氣雖然帶着幹部的餘威,但微表情下的關心一覽無遺,“他沒為難你?明明當初是他先提出——啧!怎麽現在還敢打你的主意?”

泉凜音看着他的表情,內心愉悅。

但這并非因為他在關心她,而是更為深層的原因,“沒有,清隆來的很及時。況且中也,我怎麽說也是王權者,他又能将我怎麽樣呢?”

中原中也條件反射地想說太宰治那個人想讓人屈服,可不僅僅只是武力上。

畢竟操心師的名頭誰沒聽過?

單論武力不及中原中也的太宰治,卻一直讓中原中也覺得難對付,正是因為他能憑語言立于不敗之地。

不過見泉凜音的氣色不錯,也完全沒有受到驚吓的樣子,中原中也又悄悄松了口氣。

“對了。”

察覺對方放松下來的魔女小姐,突然嫌熱鬧不大似地開口,“太宰叛逃的事情我聽說了,你與他本就不似外界傳聞那般關系融洽,現在對他的态度倒也不難理解——但是,中也。”

在她喊出自己名字的時候,中原中也有種說不上來的直覺。

就像他說不上來,為什麽唯獨被她喚出名字,自己心裏會産生無法明白的順心,又有種無法理解的慌張。

“為什麽中也面對同樣有所隐瞞的我,卻沒有遷怒呢?”

“我——你沒有隐瞞我!”

一瞬間,泉凜音也無法斷定他是下意識地為她找借口,還是他真的完全沒有在意。

所以她微微偏頭,露出過去那樣無暇的笑顏——那副曾經成功騙到他們,盡顯天真爛漫,與黑暗絕緣的少女面孔。

“為什麽?”她毫不畏懼追問,将過去的一切攤開,不容對方一點逃避,“中也也知道了吧?我不是什麽普通的名門大小姐,是七王之一,唯一沒有換代的綠之王。甚至現在,我是以酒廠首領‘Petrus’的身份站在這裏。”

“啊,對了。”像是想到什麽好事,她朝他解釋道,“我記得Petrus是中也最喜歡的酒吧?你的酒櫃最上層放的就是它,所以我選了這個代號作為我在酒廠的名字……還好沒有其他人搶占呢,不然還有些麻煩。”

中原中也因為她突然的解釋,不知為何眼神躲閃,臉也紅了一些。

她知道原因。

但她卻是眼中含笑,再度連着之前的話說了下去。

“我以前就知道,中也最讨厭謊言和欺瞞,對吧?”

“那為什麽……”

“面對隐瞞身份接近你們的我,中也現在卻沒有劃清界限呢?”

她的話總是最為柔軟的刀,唯有靠近對方致命處的時候才顯露藏在其中的鋒利。

中原中也一時不知作何表情。

他眼中一閃而過的掙紮,乃至其它情緒變換,全部落到了魔女小姐的觀察之中。

“我知道。”

最終,他側過頭,好似不願讓她看到自己眼中的複雜,以及他本人也沒想到的、不應該出現在他身上的自暴自棄,“即便你不說,我——我和那家夥之後也知道了。”

只是他們假裝不知道,繼續與她演戲而已。

相互欺瞞的本質,致使雙方都談不上欺騙。

“你要真是騙我,不用那家夥出手,我也會第一個讓你試試被重力碾碎的滋味!”

真心與假意。

一向對情感敏銳、擅長操縱人心的太宰治,和經歷過一次背叛、所以直覺越發容易分辨他人好壞的中原中也,若面對的是虛假的讨好,又怎麽會在當時和除了家境毫無特別的泉凜音聊到一起,甚至在太宰叛逃前還保持聯絡?

誰會親手打碎那份美好?

太宰不也下意識縮手後,忍不住再次抓緊她嗎?

“所以。”中原中也調整好心情,這才重新看向她,那目光沒有任何侵略性,卻就是有種類似的緊迫感,“你和那家夥不一樣——既然現在選擇坦誠,那試圖劃清界限的事情,你不必再說。”

——啊,果然。

魔女小姐嘴邊揚起一絲滿足的笑意,暖陽落在她的臉上,仿佛照出些許緋色。

——哪怕有那樣的出身,他還是比起世人,活得更像人的存在。

一個是生而為人,卻渴求死亡。

一個是人造神明,卻學習人類。

這樣矛盾而又獨特的存在,怎麽能讓她不喜歡呢?

又怎麽能不讓她花費數年時光,以他們最渴望的姿态、近距離欣賞他們身上這份“特質”呢?

泉凜音不再揪着這個話題,反而從善如流地讓他送自己出了大樓。

他們不知道、或許有人知道卻不在意的是,與泉凜音談完條件達成結盟的森鷗外,在泉凜音與中原中也揮手告別的時候,居高臨下、又饒有興趣地看了他們一眼。

他的辦公桌上放着一份文件,正是港口Mafia與酒廠的合作條約。

上面寫的條件之一,便是泉凜音早就心知肚明、但還是大方提供資料的半成品藥劑。

正是森鷗外曾經、直到現在依舊想要掌握在手中的技術——只不過曾經他操縱異能者、估錯人心失敗,而這次他看到了新的方向。

如果藥劑成功,那無疑是真正的掌管了生死。

“真是難讓人讨厭啊。”

森鷗外為她合乎心意的“誠意”感慨了一句,難得沒有在這時候召喚出自己的異能。

和那兩人一樣早就認識泉凜音的森鷗外,遠比單純的中原中也更早地意識到她的不同。

甚至再次見面的現在,森鷗外自認明白了她的些許本質。

“明明如她坦白那樣虛情假意,偏偏所有人信以為真。”

虛情假意。

換在任何人身上,他們都能斷得幹淨,甚至用他們自己的方式回敬。

——但這個對象是泉凜音。

在短暫的驚怒後,所有人都明白了一個擺在自己眼前的事實。

他們不可能記恨她,甚至精神快于思想地選擇了原諒,為她找好了苦衷。

他們真能對泉凜音的行為毫無察覺,甚至如此縱容嗎?

不是的。

——這正是她可怕的地方。

她的話語沒有絲毫欺騙,她的态度源自內心。

她曾做過的一切,都是她真心所想,沒有任何謊言。

她針對每個人表現出的不同态度,哪怕可以斷言是她的僞裝,所有人也無法否認一個事實。

即使那是針對某人的陷阱,她所流露出的情感,也是可以觸摸到的真實。

“真可怕啊。”森鷗外的視線定在窗外即将步入黑夜的黃昏,“太宰君的心思讓人下意識防備,她卻坦蕩至極又防不勝防。”

比起操心師,森鷗外腦中想到的是另一個詞彙。

——欺詐師。

連同自己在內,欺騙了世間一切的魔女小姐,足以擔得上這樣的稱謂。

“……不。”

他臉上露出些許了悟。

“又或者,是‘魔鏡(照妖鏡)’。”

真實的虛影印在鏡中。

而身處鏡中的魔女小姐,透過鏡子看到了鏡外人渴求的一切。

鏡子誠實地照出了鏡外人的模樣,可鏡子是無法擁有感情的。

所以對她抱有再多的愛意,也無法得到正常的回應——正因如此,她才能設下衆人皆知的陷阱,理所當然地看着外面的人付出一切,企圖跨越鏡子的虛影,抓住他們看到的真實。

“連我也不能躲過啊。”

他冷靜地作出評語。

正如他明知和她的合作充滿風險,依舊接過了魔女遞來的榄枝。就像洞穴中看到了蛛絲的囚者,哪怕本能叫嚣遠離,依舊無法放過遞到手邊的通路。

——因為對方給予的,的确是他渴求的東西。

想要得到,自然需要付出。

哪怕付出的是虛無缥缈的“感情”,也沒人願意輕易放手。

作者有話要說:

最後這段,就是27為什麽不讓守護者來簽約的原因了。

他和他老師能一眼看透女主本質,并且短暫的保持距離,但換了其他人……只要女主想,就能輕易割裂他們的想法與行動。

累了,不想從過程寫到結果了,直接從淪陷後的修羅場寫起。

少年雙黑可能會按回憶的方式逐步透露片段吧,但不一定真會寫,畢竟作者桑只想寫個惡女以不正常的方式促成變革,負負得正地正常而已(雖然女主不是人,但男主們也足夠茍啊)。

關于柯學線……透子開篇染黑,其他人可不能一樣的待遇。大家一個個排排坐,總有前人笑後人,然後發現小醜竟是我自己的。

柯南也走黑方試試吧,作者桑總是要有夢想的,萬一她靈光一閃想到怎麽策反了呢。修羅場也可以是成年組和幼年組嘛,反正魔女的養子們以後肯定不安分,那再亂一點怎麽不可以!神仙打架她喜歡!

對此琴酒表示,他不做勞模好多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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