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咒術
這個世界曾經是有神明的。
被後世之人當作故事的、千年前的平安京,是真實存在的過去。
神明、妖怪,陰陽師。
一切被當作杜撰的傳奇,都是切實發生過的歷史。
如果說陰陽師走向沒落是因為安倍晴明的身死,那麽神明逐一離開這個世界,便是魔女一力促成的改變。
起因其實是一件很微小的事。
約是戰國時代的事了。
那時的魔女小姐身邊陪伴着末位的神明以及他的神器。
在目睹村莊被妖怪襲擊後,作為神明來說尚且年幼的少年開口詢問身側的魔女。
「凜音,為什麽人類一邊恐懼妖怪,一邊又垂涎妖怪的力量,不惜以此向惡神祈禱呢?」
他能聽到來自人類的祈願。
或者從準備的禮物看,他們的祈願更像某種獻祭。
「因為他們貪婪。」
魔女小姐尚未回答,站在魔女另一側的神器便率先給出答案,「夜蔔,人類就是這樣的生命。他們不思進取,趨利避害,只會一味地迫害同族,以換來神明的恩賜,達成私人的野望。」
可少年神明滿眼茫然。
「我聽說,人類數百年前也曾祭拜神明……可那時他們虔誠地請求神明庇佑族群,現在他們卻将這份信仰用在排除異己。」
Advertisement
并非正常渠道誕生的年幼神明,不明白自己為何要回應人類的願望。
「将利刃對準無法抵抗的人類,對我來說,是正确的事嗎?」
這不是他對人類存有恻隐之心,而是單純地不懂,自己為何要做這些事情。
因為從未有人教導他這些。
「夜蔔。」
于是作為神明身邊僅有的神器,她擔負了教導神明的重任,哪怕是不被大多數神明正眼看待的野良,也成了年幼神明唯一的道标,「你不必思考自己所作所為是否正确,因為你是神明,而神明無錯。」
年幼神明的視線不自覺落到了魔女小姐身上。
她方才一直沉默着,并未阻止野良教導神明的小插曲。只是當神明帶着依賴地望過來時,她縱容地笑了笑。
魔女說,「緋是對的,神明無錯。」
年幼的神明将這句話記在了心裏。
然後他聽到了魔女小姐補充的、影響了整個後世的話。
「可正因如此,人類才不需要神明。」
他們面前是被妖火灼燒的村莊,死人的屍體伴随着活人的慘叫,在燃燒物獨有的氣味中形成此時最為常見的、家破人亡的悲慘風景。
可不論是魔女還是神明,他們望過去的眼神都沒有憐憫。
就連曾經身為人類的神器,此時也只是撐着腦袋,神色平靜地看着曾經的同族死去。
「神明的光芒太耀眼了,耀眼到蓋過了人類本來發出的光。」
魔女小姐站在樹下。
她兩指捏着一顆粉色的玉,閉上左眼,将玉比在自己的右眼前,透過半透明的玉石看着遠處的火光。
玉中倒映着村莊的慘狀,将那片妖火印在魔女金色的眼中。
「百年前尚且有人類想要挑戰神明,而如今人類卻成了神明的依附品。」
她放下手,如此感嘆。
「在無所不能的神明餘蔭下,人類舍棄了自己的智慧,放棄了自己的天賦,一味地迎合他們,将自己的未來寄予高高在上的神明。」
「——太可惜了。」
相當自我任性的魔女小姐在那時便有了打算。
她将神明權柄還予人類。
她讓人類自己選擇未來。
于是人類做出了選擇。
世界不再需要神明,甚至否定神明的存在。
就連妖怪也逐漸離開,成為後世不知真假的傳說。
唯有魔女身邊的特例得到世界的優待,成為此世最後也是唯一的神明。
然而。
即使沒有神明、妖怪們也不再幹涉人類,人類的世界依舊充滿混亂。
因為……
“人類這個種族,從來不會吸取教訓。”
穿着便服的青年伸手将“某種存在”壓制,化為靈核抛入口中。
那味道尤如處理過嘔吐排洩物的抹布,難吃到令持續做這種事好幾年的青年,直到今天依舊無法習慣。
他無法控制地皺着眉,微微仰頭的姿态讓他的長發垂落,露出光潔的額頭。
旁人看不清他眼中的血絲,也無法知曉他心中湧起的、随着靈核被吞沒産生的惡心感。
片刻後,他恢複了表面的正常。
青年剛想掏出什麽,便被街道另一頭的異常吸引了注意。
視線望過去時,青年對上一雙異色雙眼。
蒼藍與琥珀,那本該是一對美麗的雙眼,如果不是其中的感情毫無人性,充滿了天真惡意的話。
“咒術師啊,看來我運氣不太好呢。”新生的咒靈毫無危機感地抱怨了一句,“沒想到剛學會自己的能力就遇到了這個等級的咒術師……啊,或許運氣很好也說不定?”
他看起來有人類七、八歲的年紀,水藍色的中長發就這麽亂糟糟地披在腦後,臉上的縫合痕跡給他原本純良的氣質添上一抹惡劣的瘋狂。
——新生的咒靈,卻已經有了人類的外表與自主思想。
從咒力看不到特級,但成長卻很快,不過看了幾眼,咒靈身上的咒力又濃郁了一分。
這種成長速度,難道是……
“因為是從人類‘惡’中誕生的嘛。”
不遠處傳來一道男聲,肯定了青年的猜想。
青年的視線并未因此轉移,因為他從聲音聽出了新來的人到底是誰。
“橫濱的幹部先生怎麽會出現在這裏?”
“夏油君,我已經不是‘幹部’了哦。”
穿着卡其色風衣的男人雙手插兜,和夏油傑一起看向了街道那頭,正向他們走來、旁人卻沒發現的咒靈。
明明大多數人覺醒了異能,面對咒靈依舊只有強大的異能者才能看見。
諷刺嗎?
即使拿回了屬于神明的權柄(異能),人類依舊有所分別。
“……是凜會喜歡的類型呢。”
在三人保持了完美的、可攻可守的距離後,太宰忽然這麽說了一句。
“确實。”夏油停頓了一下,才輕聲應和,甚至因為想到了什麽,縱容着笑了一聲,“是大小姐喜歡的類型啊。”
——純粹到極點的惡。
——絕對不會被外力改變的、對人類的惡意。
因為他是從對人類的恨意、恐懼中誕生的咒靈。
是魔女小姐會欣賞的“少數”。
——所以僅僅拔除是不行的。
要更為徹底的、無法讓他再度從人類的惡念中“複生”才行。
這樣,魔女小姐便永遠不會見到這個合她心意的存在了。
他們的對話就像某種信號。
原本只打算拔除咒靈的咒術師微微斂目,他布下“帳”,加大了咒力的操縱。
出乎意料的是,戰鬥并非一邊倒。
雖然是新生的詛咒,但自稱“真人”的咒靈難纏到極點。
不過也只是難纏而已。
剛剛掌握自己的能力、連領域都不會的咒靈,自然敵不過成名多年的咒術師。
至于對其他人棘手的、能夠改變靈魂形态的力量,又因為雙方實力差距太大、被施術者有氏族力量庇護修複而大打折扣。
放眼整個咒術界也立于頂點的年輕咒術師,最終還是将這個新生的詛咒抓到了手裏。
咒力順着接觸點蔓延,将孩童形象的詛咒壓縮成核。
最終,被咒術師一口咽下。
“沒想到夏油君能面不改色地吞下呢,那可是全人類誕生的‘惡’。”前Maifa幹部絲毫不掩飾自己對他的惡意,以最陽光的面貌說着最戳痛人心的話。
“聽說咒靈大多源自人類的負面情緒,想來味道也如那些情緒般難吃。”
“如何?”
“這份帶着對人類的憎恨,屬于人類的惡,吃起來又是什麽滋味?”
然而夏油傑并未生氣。
他只是重新做出最開始被打斷的動作,從懷中掏出了一個巴掌大小的透明糖罐。
糖罐是幹淨透亮的玻璃,裏面裝着寶石一般、閃爍着不同光澤色彩的糖果。
——正是這個糖罐,讓太宰原本游刃有餘的眼神冷了下來。
“的确不好受。”
也是這時,夏油傑掏出一顆金色的糖果,像抛靈核那樣投入口中。
在舌尖品嘗到糖果甘甜的瞬間,宛如暖陽的和煦包裹了全身,将吃掉詛咒的晦澀作嘔清理得一幹二淨。
就像在無盡的黑暗中看到了一束光,讓被靈核味道影響的青年因為精神的舒緩喟嘆出聲。
“可若能一直得到這份‘偏愛’……”
“就算再難吃的咒靈,我也能為大小姐忍受。”
看起來乖巧老實的青年給予了對手回敬。
輕描淡寫,卻步步暴擊。
畢竟,請不要忘記。
咒術師這種依靠負面情緒驅使咒力的存在啊——
大多瘋狂。
作者有話要說:
時間線被吃了,所以年齡不要糾結,這邊非要确定的話夏油和太宰年齡差不超過一歲,在20-24之間(沒補漫畫的作者桑寫起咒回毫無底氣,但她饞瘋批美人)。
夏油拿糖罐的行為為啥是暴擊?
因為原本能随時吃到糖果的特例只有太宰一個,而這份特例被他親自抛棄,沒多久就被轉交給了另一個人。
你說氣不氣。
↑
講道理,作者桑覺得角色的外號真的有魔性。
夏油不是經常被叫蠱王嗎?作者桑發現是真的(包括最開始寫太宰确實會搶筆,直到他升格成了作者桑的缪斯才不搶,變成作者桑的工具人)。
因為原本“糖果”相關的設定是給太宰準備的,所以特意設置的是糖果本身不會被異能消除,除非(被消音)。但作者桑看了咒回決定帶着寫一點的時候(因為被刀傻了,哪怕沒補漫畫也被刀),發覺這個設定和夏油是完全契合的!甚至更帶感,有種命中注定被“救贖”的感覺。
不提作者桑的個人喜好,依照魔女小姐的個性,真的會對真人抱有“喜愛”的情緒哦。
因為真人他真的惡劣到頭了啊,人類對人類的惡,簡單概括就是“人類惡”,純粹得讓人牙癢癢,所以絕對會被魔女小姐關愛的。
不過作者桑啊,作者桑只想讓他體會到什麽是愛,然後被愛的人狠狠抛棄在泥裏呢(依這本女主的性格有點難,但可以讓他當塊磚,哪裏需要哪裏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