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死神

寂靜。

漫長的寂靜。

在長達數小時的寂靜後,空蕩得詭異的房間總算傳出一聲輕響。

那是一道輕微到可以忽略的呢喃。

呢喃聲後又維持了數秒的安靜,終于徹底被少年的說話聲打破。

“‘和果子’。”

沒有看到預想中的場景,讓剛剛睡醒的少年想起了自己設置的時間期限。

他打了個哈欠,這才懶洋洋地改口,“唔……‘仙貝’。”

伴随着少年規律的呼吸,伸手不見五指的室內有了光源——那是控制室的顯示屏因為聽到啓動密鑰,重新亮起熒幕的電子光。

“太暗了。”

不算智能的運算機無法聽出少年的需求,但少年本來也不在乎,只是随口抱怨了一句。所以少年很快自己伸手,按下了觸發照明的開關。

“那家夥也該假死過來接替我的工作了吧。”

少年并不停歇地在鍵盤上敲擊着。

看起來只是胡鬧的敲打,卻讓原本混亂的顯示屏重新排列出新的圖案及資料。

仔細看過去,能頻頻發現“王鍵”、“零番隊”,以及“靈王”的字樣。

少年——趁着混亂翹掉四番隊工作、直接穩坐幕後的江戶川亂步,眉眼間毫不掩飾他現在的不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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并不耀眼的燈光照亮了少年稚嫩的臉,連同他的表情也一覽無遺。可除此之外,燈光還照亮了少年身後的黑暗。

大概是微小光源帶來的心理壓力。

偌大的室內只被照亮不足四分之一的一角,讓人在順着尾光看向模糊的那頭時,有種這片黑暗無窮無盡、令人恐懼的錯覺。

……不。

至少“恐懼”這樣的形容,不是錯覺。

被燈光照亮的只有黑暗的一小部分,但僅僅是這小部分展現的場景,也足以窺探猜測整個房間的全貌。

誰也不會看漏,誰也不會将它當成幻覺。

燈光下存留的是若無其事歸類情報的少年,和他身後已經幹涸多日的血跡——以及這些血跡的主人、那些面露驚恐的屍體。

屍體同屬于靜靈庭中央四十六室的成員,他們曾是整個屍魂界僅次于靈王所屬的最高決策機構人員。

然而此刻,他們被殺,無一幸免。

屍體東倒西歪地散落各地,有的幹脆利落被割喉、有的十分可憐被砍斷手腳,有的則像看到什麽無法接受的事情過度驚吓至死……分散來看,他們是被殘忍的劊子手殺害,可若此刻照亮房內所有,則會發現更為難以接受的事實。

沒有別的兇手。

他們是生前陷入瘋狂,自相殘殺。

所有的傷口都能在另一個屍體身上找到兇器,所有的戰鬥都能和同一區域的屍體對上。

他們宛如被困的兇獸。

直到相互殘害死亡,也沒能逃脫名為“中央四十六室”的囚籠。

——沒有記錄在案的斬魄刀能夠做到這一切。

——但有鏡花水月協助的江戶川亂步卻可以。

“算算時間……”以腦力配合鏡花水月使人産生五感幻象,刻意讓他們自相殘殺的江戶川亂步、導致這些人死亡的直接策劃人,自然地無視了身後血淋淋的過去,頗為随性地伸出食指點了點自己的臉頰。

他早就習慣了空氣中已經逐漸消散的血腥,更不會對他一手造成的結果有什麽恐懼心。

現在,少年琥珀般翠綠的眼眸染上電子屏幕返出的冷色,語調還是百年前唬人時的天真稚氣,“嗯,需要注意的除了卯之花隊長,還有日番谷吧。”

想到自己通過觀察,了解到的關于自家隊長(至少現在還是)和另一位隊長的過去,江戶川亂步頗像找到了心儀玩具的小孩,露出介于純真與算計之間的笑意。

“一個是為了永恒享受戰鬥學會了封印自己的方法,一個是為了永遠享受戰鬥學會了治愈自己的方法[1]……藍染真該慶幸他們都在靜靈庭,不然隊長動真格的還挺麻煩。”

不過孩子的興趣總是消失得很快,江戶川亂步更是其中的代表。

在确認卯之花烈絕不會在藍染的計劃中認真的江戶川亂步,心态輕松地繼續遠程操縱着靜靈庭內的人員布局。

方法?

那可就太多啦。

不論是假意隊長們的命令,還是撺掇旅禍按他的心意前進,又或者故意洩漏某種真相、引導起疑的隊長脫離原定戰場,對于看透一切的江戶川亂步來說都太容易了。

——所以稍微有點無聊了。

不過看在目的即将達成的份上,名偵探還是願意再耐心等待一會。

只有一會兒哦。

“崩玉的殘缺部分應該被浦原補充完整了,靈力方面也有朽木露琪亞滋養填充完畢,也是時候取回來和四魂之玉融合了。”

“看在他們費心費力的份上,就留下一命(繼續為他的計劃行動)吧。”

“不過十二天還是太長了。”

“唔……還是再提前些吧~”

少年相當自我地無視了藍染的要求,再次以中央四十六室的名義、重新下達了關于“崩玉臨時寄宿體”的處決命令,順便沒有忘記關照一下身為棋子的旅禍們。

接着,只要按照計劃耐心等待。

“沒關系。”少年背對幹涸的血色,雙手搭在腦後,“反正很快就結束了。”

預算到未來的名偵探,為整個屍魂界定下結局。

很快。

在所有死神還沉浸在對抗旅禍的緊張中時,發現中央四十六室被屠殺的日番谷冬獅郎、被假死後代替江戶川亂步駐守那裏的藍染惣右介刺殺。

萬幸的是,同樣察覺到異常的卯之花烈及時趕到将人救了回來,順便用鬼道曝光了藍染的陰謀。

——然而一切晚矣。

身為四番隊隊員的江戶川亂步輕易取得了六番隊副隊長阿散井的信任,接手了朽木露琪亞的治療。

名偵探在所有人沒有反應過來時伸手,用斬魄刀穿透了朽木露琪亞的胸腔,取出了藏匿其中的崩玉。

“江戶川!”

“別那麽驚訝。”

在旅禍少年黑崎一護以及阿散井戀次的怒視下,江戶川亂步毫不緊張地将崩玉收回袖中,而後早就預料般後退一步,躲過了黑崎一護揮來的刀氣。

“咆哮吧,蛇尾丸!”

“射殺他,神槍。”

化為骨狀的始解被銀白的刀刃瞬間穿透打偏。

甚至在始解的主人阿散井還沒意識到真相的時候,刀刃再度襲擊,擊中了阿散井的肩骨,将他擊退至山岩之中,重傷倒地。

“抱歉抱歉~稍微來晚了一點。”笑得和本體一樣的銀發隊長,朝完全無傷的江戶川亂步揮手,“已經結束了嗎?”

“不要明知故問。”江戶川亂步沒好氣地回應,“雖然你年紀很大了,但還不至于老眼昏花。”

本名西爾,現在自稱市丸銀的三番隊隊長、同藍染一起叛變的狐妖,挺想一刀結果了他——但想到這個喜歡語言作死的少年是魔女的氏族,他姑且忍了。

“藍染隊長在等我們。”市丸銀轉移了話題。

看在江戶川亂步知曉他和魔女的關系、還同為魔女小姐關系者的份上,市丸銀還是保持了人設該有的假笑。

他們都沒有再管遍體鱗傷的死神及旅禍。

也可以說,他們同樣的目中無人。

特殊的裝置包裹了兩人。

不過瞬間,他們一同來到與衆死神隊長對峙的藍染身邊。

戰鬥不可避免,死神人多勢衆也是事實。

江戶川亂步沒興趣參與對話,雙手環抱胸前就這麽冷眼看着,也不回應與他有關的質問。就連之後被同隊席官擒住、俨然要被關押,他的表情也未變。

倒是市丸銀被抓住後還頗有興趣地提上幾句,甚至還和他在流魂街撿到的孩子、現在已經是副隊長的女性松本亂菊低聲交談。

給予希望,再賦予絕望。

妖怪這種存在啊,可沒有無由來的好心。

不過是個調劑,是個替身都算不上的一時興起。

狐妖笑眯眯地與松本亂菊告別。

他直言自己沒有苦衷,只是“追随”藍染的步伐,認同他的理念,讨厭靜靈庭的不知變通。

然而她似乎并不相信。

“銀,為什麽?”

“真麻煩啊。”只對魔女一人真誠耐心的狐妖睜開了他的雙眼,“非要有一個理由的話,是為了‘她’哦。”

獨屬于女性才有的稱呼,讓松本亂菊不知想到了什麽臉色一白。

她可能遲來地想起,曾經的市丸銀會眺望遠方,露出她之前不明白、現在卻無法假裝不懂的表情。

「銀有重要的人嗎?」

「有哦。」小小的少年回答,「只是她現在不在了。」

誤以為“她”死去的小小少女,心裏傳來的居然是讓她覺得卑劣的欣喜。

「那以後,我能成為銀的家人嗎?我會把銀當做最重要的人,這樣的話……」

……她是否也能成為新的、他心中的重要之人呢?

曾經的狐妖笑笑沒有給予回答,現在已經長大的少女卻明白了當初的答案。

那實在令人難過。

難過到比在他要害、禁锢他行動的斬魄刀,都因為她的失神一抖。

不過她無法難過太久。

巨大的光束傾注而下。

在前二番隊隊長的警告之下,松本亂菊和其他壓制反叛者的隊長一樣飛速後退,遠離了光柱。

——那是大虛投來接走同伴的反膜。

猶如游戲BUG一樣無法摧毀的反膜,讓死神們只能眼睜睜看着背叛者們從容離去。

可曾與藍染關系不錯的隊長,此刻忍不住出聲質問他的目的。

“到底是為什麽?”

“為了追求更高的境界。”

“你堕落地面了嗎!”

面對白發隊長指責他堕落的憤慨之言,藍染按往日的性子回諷。

“太傲慢了,浮竹。”

嘲諷他人的反叛之人,其言語作态卻更顯輕慢。

有那麽一瞬間,自以為了解藍染的人都産生了疑惑。

說出這話的藍染展現出的模樣,脫離了他給人的既定印象,變得更加難以捉摸。

若說原本的藍染是隐瞞真相、将他人騙得團團轉的野心家,那麽剛剛他所呈現的樣子,便更像高高在上俯視衆生的神明,未将對他喋喋不休的“凡人”放在眼裏。

——那是作為養子,與魔女如出一轍的傲慢。

這副姿态讓一旁的江戶川亂步輕嗤一聲,分外不喜歡他浪費時間在這些無關人員身上。

“聽信靈王的命令,安居在這屍魂界的你們,怎麽會理解我要做的事情?”藍染隔着鏡片,注視着他們或失望或憤怒的表情,心裏沒有任何動搖,“死神?不過是靈王試圖取代神權的産物。”

“沉浸于‘虛假’的你們,便繼續束手無策地見證我将靈王拉下神壇,喚回‘真實’吧。”

接受神力、被神權侵蝕的靈王,遠比普通死神還好對付。

曾與神明朝夕相處,觀察出他們弱點的藍染,明白魔女送來的“祭品”——由異世界村民的惡念、恐懼中誕生的咒靈——正是對付靈王最佳的道具。

尚未被魔女設下制約的世界,将成為咒靈們最好的溫床。

而抽取咒術師的咒力、用來滋養咒靈的藍染,無疑掌握了最佳的武器。

光柱完全成型。

屍魂界的天空被撕裂,透出盡頭昏暗的甬道。

“罪人藍染!”

原本旁聽的總隊長終于忍不住敲擊拐杖,在最後一刻高聲質問曾經信賴的隊長,“你為何要做到這種程度!?”

逐漸升高的光柱将反叛者們帶離屍魂界。

站在光柱內居高臨下俯視着死神們的棕發男人,面對最後的質問也只是不在意地輕笑了一聲。

他取下了用以僞裝的眼鏡,在好友無趣的目光中一把捏碎。

然後他用一種類似回憶的語氣,喟嘆般開口,“有一點,我并未欺騙你們。”

目光所及的死神随着升高的距離化為難辨的黑點。

在離開屍魂界、踏入虛圈的前一刻,藍染終于給出了問題的答案。

“為什麽要加入靜靈庭成為死神?”

“為什麽要做到這個程度?”

他的聲音透過靈力傳達給了每個在場的死神。

“那當然是……”

“為了找回母親大人。”

通道閉合,屍魂界再也不見反叛者們的身影。

除了戰後的煙塵風蕭,一片寂靜。

作者有話要說:

[1]原著漫畫的內容,說的是更木劍八(現十一番隊隊長)和卯之花烈(初代劍八)。

順便一提,靈王相關設定也有魔改成分,不然原著活死人樣的靈王不好寫。

[小劇場]

死神衆:就這?你把屍魂界攪翻,還幹掉了那麽多隊長副隊長就為了這?!你看我們信嗎?

藍染:但我實話實說。

[一些題內話]

藍染的回答挺有誘導性的(一貫心髒),比如大多數隊長會以為藍染的母親已經死了,他殺靈王奪取靈力、甚至做崩玉實驗,都是為了複活母親。

還挺有悲情/色彩,某個桃子姑娘估計能腦補出母子情深、身不由己的洗白劇本(好好的姑娘被忽悠成什麽糟心模樣了)。

然而事實真相……大家都知道的。

然後不知道為什麽,覺得舍棄了常人同理心的黑亂步,特別适合(文中四十六室相關的)這種劇情。

下章寫點兒虛圈和屍魂界的戰後場景,讓你們看看死神們的腦洞能有多大(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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