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檸檬(5)
叛逃後的第四年,已經洗白檔案的太宰治在武裝偵探社看到了本該死去的友人。
驚愕?還是高興?
或者都有,但都不能完全概括當時的心情。
不過在那一刻,太宰察覺到了真相。
他原本猜測泉凜音的身份沒時間驗證,現在則有了明确的結果——能夠将注定死亡的友人從死神手中搶回的,只有掌握“治愈”力量的綠王。
但他又想到了她曾投喂的糖果。
……那又是什麽?
能侵染他人情緒的糖果,也是綠王的力量之一嗎?
是什麽也無所謂了。
在他為了友人抛下她,自顧自失蹤的時候,太宰就想好了要和她告別。
更何況,隐瞞身份接近他的泉凜音,根本就是他最厭煩的那種人吧?
可以面不改色說出謊言的太宰治,最讨厭他人對自己說謊。
沒有為此報複回去,都是因為她出手救下了自己的友人。
——但是不行啊。
——果然還是不能忍受。
原本應該及時止損遠離的對象,偏偏在四年後,讓他遲來地感覺到了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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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到裏世界的消息,說一直鬧得厲害的酒廠忽然換了個首領,還自稱Petrus的時候,太宰就知道酒廠的新首領是泉凜音。
為什麽?
因為他曾親眼見到,小矮子把她賠禮道歉送去的Petrus(酒)放到了酒櫃的最上層啊。
如果她是為了換個身份回來,用這種只有當事人知道的“暗語”不是理所當然的事情嗎?
——不高興。
——明明他才是最先得到注意的人,卻因為“小小的失誤”,讓蛞蝓和她打好了關系。
于是用了點手段,知道泉凜音行程的太宰,去禦柱塔順走了一件東西。
原本只是為了防止意外才去取的鎖鏈,因為看到她本人的失控,在他計劃外地用以囚禁。
少女一直柔軟的、溫和的,那雙仿佛一切都能包容進的鎏金眼眸本該不帶一絲陰霾,更不會在他面前顯露分毫冷漠。
可他們重逢的現在,太宰卻看清了少女眼中的漠然。
——啊,現在他心中浮現的陌生情緒又是什麽呢?
「凜,難得的再見,你就不能提些高興的事情嗎?」
——別用這種陌生的目光看他。
青年像過去那樣對她撒嬌,但會縱容他一切舉動的少女,如今卻冷淡地注視他的舉動,不再有任何觸動。
「我以為你綁走我,會做些更‘過份’的事情。」
「……凜想說什麽?」
「大概是有些失望。」
失望?
啊,對了。
太宰看清了她僞裝下的真實。
相當唯我的少女,為了自己的喜惡不在乎他人的想法,固執又擅長洞察人心地将自己想要的東西逐步掌握手中。
如果想要觀察的東西消失,那就再換一個好了。
任性的魔女朝自己的獵物們投來傲慢的目光,放任甚至親自促成他們的掙紮,露出感興趣的表情——那是虛假的溫柔,卻也是再真實不過的偏愛。
明明是假的。
明明都是可以被稱為演技的現實。
……但是為什麽。
面對這份虛假,他還是想要伸手主動觸碰呢?
「再看向我吧。」
「別為那些不相幹的人投注多餘的目光啊。」
被魔女拒絕的青年,伸手将試圖搭上魔女的枝桠盡數剪除。
“被泉小姐知道,她會不高興的。”
“才不會呢,因為凜也想這麽做,我只是幫她提前完成了而已……而且,如果她知道是我在幕後策劃,只會贊揚我用的手段!”
“這麽一說,倒也是啊。”
不知和魔女達成什麽約定的織田,在沒有因為孩子們的死徹底失去希望、願意重新活下去完成寫作夢想的同時,不難察覺他對魔女的敬意與偏向,“下次再有類似的事情,還是提前和泉小姐說一下吧。”
說當然是不可能說的。
就算太宰想,将魔女守護得嚴嚴實實的“惡犬”們,也不會任由他靠近。
于是在某天,發現另一個世界的靈魂占據了亂步的身體,讓偵探社晚一步意識到發生了什麽的青年,默許了這一切。
得到了某種力量承認的太宰,在察覺惡犬們為魔女謀劃未來時,冷眼旁觀他人的慘叫。
只是他稍微良心發現,将即将迎來末日的事情,用郵件告訴了偵探社的其他人。
畢竟友人還在那裏。
總不能讓那些沒眼看的咒靈,真的成功偷襲了偵探社的人吧?
不過他倒也沒那麽擔心。
靈氣複蘇,咒靈奪回力量的時候,率先被咒靈找到吞噬、将他們化為自己助力的人,都是心存陰暗,能夠滋生咒靈的那一批。
原本太宰治也是其中的一員,但得到意外力量的他又成了新生咒靈的克星。
混亂,慘叫。
被陰霾染灰的天空形成封閉內外的結界,禁止島上的人随意出行。
只有日本迎來了真實的末日。
被咒靈傷害大半的人群,很久以後才想到尋求庇護,卻只能怒斥領導者的無能。
他們越發生氣,也越發恐懼。
而這些,是咒靈成長的最佳養料。
走投無路的領導者陷入焦慮,他的下屬們也暗惱自己的無力。
于是為了回到魔女身邊,一直行走在邊緣,在末日裏獨善其身的太宰,親自來到了曾經友人的面前。
“我知道一個方法哦。”
他推動魔女走向王座。
為此不惜擅自安排了所有國民接受來自她的恩惠。
——宛如毒.藥的,沾之上瘾的安寧。
喧鬧的人群安靜了。
世界給予的偏愛,原本只有魔女享用的、能在無邊無際的陰霾中永存的晴空,被魔女施舍着給予了所有人。
無聲的王權被衆人推到了魔女的手心。
無言的信仰将魔女塑造成人造的神明。
而後蟄伏多日,将內心渴望壓抑至今的太宰,終于有了獨自面見魔女的機會。
被矛盾的思想折磨得瘋魔的青年,半跪在了造成一切的魔女面前。
他垂下目光,在魔女的默認中執起她的手,克制且虔誠地在她指尖落下一吻,傳出一聲輕不可聞的嘆息。
仿佛折磨他多日的混沌,在這一刻得到了清洗。
“凜曾說‘願意為你死的人多到數不清’,那我能否換個做法,得到你的諒解?”
曾經主動放棄的少年,如今不甘心地追了上來。
他知道她的喜好,知道她曾經無條件的包容下,包含的是怎樣的冷漠旁觀。
他知曉她曾最欣賞的、便是他對死亡的欣然向往,也知曉時至今日,她仍舊願意為他行走在光明卻從未離開黑暗的掙紮而停駐觀賞。
——怎麽會對無心的魔女産生喜愛呢?
——怎麽能面對這樣惡劣的存在依舊不願放手呢?
他也不知道啊。
正如他明明察覺到糖果有問題,仍舊假裝不知地纏着她投喂一樣。
正如他發現她身邊從來不缺觀察對象、見慣了離別重逢卻不為他人意願停留,還是在知曉她消息的那一刻不自覺找過去一樣。
——沒辦法吧?
——既然呆在哪裏都是痛苦,索性任性一回,再度選擇她吧?
即便沒有唯一、即便不會被率先選擇,他也想鼓起勇氣努力一回,讓她不會再将自己視作草芥,真正記在心裏啊。
“末日來臨前,我有查過關于王權者的相關資料。”
“七王劃地自治,除了王劍不穩定的赤王,其它王權者有關收治氏族成員的規定都很寬松,且并不限制成員的身份。”
“你想說什麽?”
“凜,王權者也能成為王權者的氏族吧?”
他低低地笑了笑,壓抑着的情緒在笑聲中不可抑止地洩出了些許,理智卻也瘋狂,“我啊,在不久前被麻煩的東西纏上,成為王權者了。”
青年擡首,鳶色的眼一眨不眨地看着魔女,然後才戀戀不舍似地将目光向上,讓她注意到某個熟悉的标志。
那是屬于王權者的劍。
明明是嶄新的王劍,卻時不時閃過灰色與白色的電光,就像暴雨中的閃電,帶着令人緊張的抨擊感。
兩種亮光相互撞擊,頗像兩個吵架的孩子,誰也不願意率先示弱,誰都想踩到另一方的頭上耀武揚威。
卻又因為誰都奈何不了誰,造成了激烈排斥中不該存在的平和。
——這樣的狀态,正是如實呈現的、屬于王劍所有者的心理。
“你知道自己在說什麽嗎?”魔女見他如此,終于願意彎腰凝視他,“即便現在由我為主導,各位王權者仍舊保留了所屬的權力。”
“即便如此,你也要以王權者的身份,當我的氏族?”
——那種事怎麽都無所謂吧。
——權力什麽的,根本不是他所追求的東西。
“凜明明知道的。”
在深淵中凝視天光的青年不願放開自己唯一的支撐。
他像幼貓一樣低頭蹭了蹭魔女的手,收斂了自己語氣中所有的輕佻與晦澀,徒留滿聲眷戀。
“我對這些毫無興趣。”
“只是,從未有王權者成為另一個王權者氏族的案例吧?”
“讓我成為這個‘第一’吧。”
為她促成混亂,為她達成統治。
他為她瘋狂成魔卻保持冷靜自持,也為她忍耐渾濁仍舊不止掙紮。
他在心中傳出呼喊。
「讓我成為你的氏族吧。」
「讓我印上你的烙印吧。」
「在我所追求之事真的來臨以前,讓我站在你的身側,為你跳動這顆早已冷寂的心髒吧。」
紛亂的思緒讓青年鳶色的眼染上一層迷霧。
可與魔女對視好久,他卻像看到什麽虛幻之物地笑了笑。
既然為魔女死亡的人數多到她習以為常、難以記住,那就為她活下去。
再忍耐久一點也沒關系。
因為這樣,他也能變得稍微特別了吧?
于是他說……
“讓我為你而活吧,凜。”
作者有話要說:
綠王“特産”之一,讓灰王成為自己氏族,達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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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文融合章時有寫“他得将這份‘儀式’,留到最利于他的那天展現”,就是太宰那時候還沒接受成為灰王,且用自己的異能抵抗石板的接觸,直到末日來臨,魔女成為人群的信仰。
抱歉了我的缪斯(邊說邊在隐蔽處狠狠地插了一刀),作者桑只是女主控,不是純粹的甜文黨啊!
看在作者桑給過你三次不同HE的份上,原諒她的刀吧(下本還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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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心願的整(靈魂),會很快消散成靈子。在死神世界融合了的現在,太宰死後到底是成為有靈力的死神還是變成虛,亦或者就此消失,就任君想象了。
偷偷和你們說,下本《催稿》的文野篇,女主的“聖母(非貶義)”人設,讓作者桑想想都覺得興奮,要不是這本還沒完結,她老早就想跳着先寫那本的文野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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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麽明明沒有刻意地去想你,生活中每個地方、每個人卻都有你的影子。還有核心宗旨的,你沒有給絕望的人帶來救贖,卻教會他們什麽是反抗……就一個字,香。
下章開始穿原著(說着,給母上大人過節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