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雙生(1)

名為咒靈統治的末日來臨。

在大多數人類恐慌四處逃竄,或是機敏躲避蟄伏、以求日後反攻的時候,谷崎潤一郎很淡定地跟在魔女小姐身邊,聽她介紹這個世界的一切。

——哦,現在這個介紹,應該改為過去式了。

偶爾看到向他們求救的行人,谷崎潤一郎也能冷漠地收回自己的視線。

末日來臨的樣子,哪個世界都大同小異。

早已經經歷過一次末日的谷崎潤一郎,自然不會因為将天災變為人禍的末世而露出驚訝甚至恐懼。

他習以為常。

就連人們臉上的絕望,都如他記憶中的十歲,毫無新意。

要批判他冷漠嗎?

但他曾經也不是這樣的。

自直美因為她的善意死去後,谷崎潤一郎便學會舍棄末世不該存留的善心,冷眼旁觀弱者的喧鬧,甚至也能親自動手讓他們安靜。

“哥哥,在想什麽?”耳邊的女聲讓因為看到眼熟景色、不可抑止回憶過去的谷崎潤一郎回過神,“表情很可怕哦。”

這麽說的魔女臉上并無懼意,嘴邊還帶着淡淡的笑。

“只是想到了我那邊的事。”

谷崎潤一郎并未對新認的妹妹說謊。

沒有那個必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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願意放任他的軟弱,默認他将自己當作新寄托的魔女,在接受妹妹身份的同時,也願意接受他的一切。

谷崎潤一郎承認,第一眼見到魔女的時候,他下意識将她當作了另一個世界的直美。

不願意承認現實的幻象使,在見到與妹妹外貌相似的魔女被人劫持時,無法控制地回想起了自己曾經的失誤與弱小。

于是他不顧一切地沖了過去,像是要挽回錯誤一樣,将她救了出來。

等冷靜下來,他無比清楚自己的錯認,也記起了自己真正的妹妹,已經不會再回來了。

那句脫口而出的“妹妹醬”,讓谷崎潤一郎産生了瞬間的狼狽。

只因他明白,這種将別人當作妹妹替身的事情,不論是對直美還是對另一個她,都是無言的侮辱。

可看出他悔意的魔女,卻率先踏出了一步,問他——

「這是你期望的嗎?哥哥?」

——将她當作妹妹的替代,對他而言沒關系嗎?

這是她的言下之意,卻沒有一個字是為自己打抱不平。

那……

「我該怎麽叫你呢?妹妹醬。」

他詢問她的姓名。

因為他不想再犯同樣的錯誤,不想将誰當成直美的替代。

但正如魔女願意接受踏在懸崖邊沿,只差一步便會墜入深淵的他,谷崎潤一郎也願意将錯就錯地認下這個妹妹。

他要正确地認識她。

他不會忘記直美的死是自己的過錯,但也不會再将魔女當作妹妹的替身。

随魔女回到公寓的時候,谷崎潤一郎不可避免地見到了她的氏族成員。

特別的時間段,讓這些平日聚少離多的獨行俠們難得齊聚一堂。

幾乎是意料之內的,谷崎潤一郎在魔女介紹自己後,收到了他們審視的目光——仿佛在質問他對魔女的感情,到底是什麽?

他與魔女對視了一眼,在她的默許下直言相告。

谷崎潤一郎敢于承認自己對魔女的關愛是未能救下直美的遺憾,是他将對親妹妹的感情,轉移到了異世界的魔女身上。

可他對此十分認真。

既然認定了這樣的結果,他便不會再犯同樣的錯誤,因為外人而動搖。

就這樣過了五個月。

咒靈控制了日本最繁華的地段,将之稱為新都。

四個多月前,因人類的恐懼鑄就的、只限制包圍日本島的結界,如今也到了堅不可摧的程度。

這個結界隔絕了想要逃離島上的人群,也隔絕了察覺到日本異常、試圖探查或幫助的國外勢力。

“只有日本擁有‘咒靈’?”

雖然被解釋了一番相關詞彙,但谷崎潤一郎接觸咒術相關的東西才不到半年。

鑒于魔女小姐逐漸成為日本人類方暗地信奉的首領,谷崎潤一郎免不了主動去探尋這些他曾經不了解的事務。

“不是。”魔女聽到他的疑問,耐心地解答,“全國各地都有咒靈的身影,只是日本有天元的結界。在咒術師能夠驅使負面情緒、不會因此誕生咒靈的同時,也讓結界內的普通人更容易因為恐懼與惡意促成咒靈的出現。”

“如今咒靈奪回了他們該有的實力,國外各地的咒靈也當如此。”

只是出現地不會像日本這麽密集,特級及以上實力的咒靈也不會像日本一樣紮堆出現。

“原來如此。”為妹妹着想的谷崎哥哥,稍稍松了口氣,“那麽一時半刻,他們都不會有空插手這邊的事。”

因為官方承受不了壓力,迫于無奈接受了某人的建議,來找魔女求助,魔女如身邊人意料的那樣,讓活着的群衆在心裏隐秘地信奉起她。

此刻是最為特殊的時候。

末日的安寧在一點一點侵蝕他人的防備,遲早有一天會如野火燒遍草原,讓她成為日本群衆心裏真正的掌權者,亦或是“神明”。

這個過程不容他國打斷。

咒靈方的結界,全國各地複蘇的咒靈……說句原本的他不會認可的話,他不在意他人的生死和人類的未來,只對現在的局面慶幸。

“凜姐~”

兩人的獨處被門外跑進來的人打斷。

拿着紙盒跑進房間的人,是個外表看似少年、實則已經成為死神不知道活了多久的黑亂步。

在世界融合,偷偷用自己的方式加速咒靈統治新都後,黑亂步從藍染那裏取了義骸,放過了這個世界的自己,以義骸的身體行動。

和原本的他外貌不同的是,那雙寶石般的翠綠眼眸刻意制作成死神虛化後的琥珀色。

翠綠中夾雜了與魔女相同的鎏金,遠看正如琥珀瑰麗。

這份隐晦的同步感,能讓黑亂步保持愉悅。

“亂步君。”谷崎潤一郎朝來人點了點頭。

雖然第一次和他見面時,正是黑亂步點出了他初見魔女的心理,但谷崎并未因此産生隔閡。

不如說因為黑亂步是魔女的氏族,谷崎拿出相當多的耐心面對他的刁難,并真心實意地認可黑亂步的智慧,“……這個盒子是?”

黑亂步瞥了他一眼,對比了一下他和某人的威脅度後,勉強算得上認可地回答,“是某個自诩好心的俄羅斯人送來的‘見面禮’。”

話雖如此,黑亂步和魔女小姐都知道,送來禮物的人并無好心。

天人五衰的成員之一、死屋之鼠的首領,費奧多爾。

因為名字太長,還是簡稱“費佳”吧。

費佳是個意圖創造“沒有異能的世界”的殉道者。

在魔女利用書完善世界規則,讓所有人公平地擁有覺醒異能的權利時,他曾有過某些小動作,但最後不了了之。

簡單來說,他就不是個能讓人信賴的好人。

谷崎潤一郎對黑亂步說的人毫無印象。

這也是理所當然,在他的世界,遠沒機會認識這些勢力的人。

武裝偵探社也好,港口Mafia也好,甚至是國外的各種組織,他都沒有在那個世界聽過——反倒是最近成為魔女氏族的太宰治,谷崎潤一郎略有耳聞。

準确說,是對他的異能耳熟。

因為在他的世界,擁有異能「人間失格」的津島修治是某位自治組織的首領。

之所以讓他這個不參加組織、游離在人群外的人都聽說過,還是因為這位首領死的太過突然。

在組織蒸蒸日上的時候,跳海自殺。

所有人對此議論紛紛,但他被确認是沒有任何陰謀的死亡。

到最後,他的死亡原因被他人任意标上了“對這個末日般的世界感到絕望”的标簽,而後再也沒有被提起。

沒有人能理解他的做法。

正如沒有人能理解一個身懷寶藏的人,願意留下這筆寶藏跑去自裁。

“……要打開嗎?”見魔女和黑亂步都沒有下一步打算,不知道送禮者身份的谷崎潤一郎如此問道。

“我是說,沒有危險的話。”

黑亂步看向魔女,不出意外地看到她輕輕點頭。

“當然沒危險。”

“放輕松。”她說,“就當給自己放個假。”

“凜姐決定就好。”黑亂步也投了贊成票,“帶上谷崎,總比帶太宰強。”

谷崎潤一郎對他們說的話一知半解,但也不因此覺得自己被他們排除在外。

甚至聽到黑亂步承認在他心裏,自己比太宰來得更得他認可,谷崎還有種詭異的欣慰感。

“所以這個禮盒到底是?”

“是通往另一個世界的通道。”魔女小姐接過黑亂步手中的盒子,朝谷崎解釋,“我感覺到了書頁的力量和部分神力。”

魔女小姐沒說,在禮盒出現在她視野的那一刻,一直默默無聞的書忽然在她的意識裏生氣地叫嚣,想讓她早點激活這個力量。

——不是憤怒,是被人小瞧的氣憤與賭氣似的攀比心。

自己人,當然得适當寵一寵。

随意寫下自己的去向,魔女将字條壓在了最常翻看的詩集下。

然後她讓兩人戴上“氏族專用”的首飾通訊器,伸手打開了禮盒。

扭曲的時空,是三人都不陌生的場景。

在不知幾秒的寂靜後,三人來到了新的、尚且和平的世界。

谷崎潤一郎重新踏上地面的時候,出色的戰鬥直覺讓他跳離了原地,在閃躲的同時抽出了腰側沒有離身,被魔女小姐指導、刻上了魔術式的槍。

重新站定的瞬間,青年擡眼看到了陌生的兩個人。

一個是帶着貝雷帽打扮随意,舉止略顯輕佻的金發青年,另一個則是散發着讓青年感到熟悉末日氣息的高大男人。

谷崎的警惕心在瞬間拉到滿點。

他一邊思考妹妹怎麽沒和自己掉落一起、又或者他們三人是不是都分開了,一邊又琢磨怎麽解決眼前的麻煩、早點連接通訊和妹妹他們彙合。

“嘿诶~偵探社察覺得比預想中及時嘛。”

“不過就你一個人來救人,是不是太高看自己了?”

金發青年在看到谷崎時吹了個口哨,哪怕注意到他手中的槍,也毫不緊張地繼續道,“沒想到‘細雪’的使用者,也會用熱武器?”

谷崎潤一郎對他說的話感到莫名,但他察覺到了對方的敵對态度。

——敵人。

這是确定的事情。

既然如此,只要解決就行了。

細碎的、宛如代碼的綠光浮現在谷崎周身,逐漸擴散到整個田野。

雖然那個黑衣服的高大男人他沒有把握,但如果是旁邊這個金發青年,谷崎還是有自信可以殺了然後全身而退。

給槍上膛,而後操縱幻象。

接下來……

“……哥哥大人?”

熟悉的女聲打斷了獵手的狩獵,但細雪的幻象已經成型,足以放任操縱者偶爾的分神。

谷崎潤一郎因為這道聲音回過身,看向了說話的人。

——那裏站着的,似乎是他記憶中尚且未覺醒異能的親妹妹。

作者有話要說:

如之前所言,谷崎哥哥降落到被組合襲擊的直美身邊,而魔女小姐和黑亂步則降落偵探社的舊址,面對為了躲避組合藏在地下的社長等人。

[題外話]

為了避免撞梗和留個記錄,作者桑把下本小說四世界的人設和想到要寫的片段放進專欄[少女祈願]下面的《短篇合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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