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雙生(4)

兩只貓貓相互贊揚監護人的行為,止于被困的兩位少女回到偵探社舊址。

“很像對不對?”

黑亂步和[江戶川亂步]坐在一邊,在無辜被盯上的少女們接受偵探社成員關心的慰問時,黑亂步向另一個自己明示某些消息。

他說的像,自然是指魔女小姐與[谷崎直美]。

“分開看其實很難看出來,因為凜姐的氣質是獨一無二的嘛。”

可若是兩人站在一起,除了那雙眼的顏色不同,其它不難看出十分相似。

“她是……”

“不是哦。”

不等[江戶川亂步]順着他的話作出推測,黑亂步便打斷了他的猜想。

“凜姐可不是誰的替代品。”黑亂步對這一點無比在意。

正如他在發覺魔女小姐并未将她世界的江戶川亂步放在眼裏,只認可親近他一個一樣,他不允許其他人将她當成[谷崎直美]。

“确實不像。”

聽出他言下之意的[江戶川亂步]并未觸動他的逆鱗,甚至因為他是另一個自己,所以十分了解和認同他的想法,“不過正因如此,那邊的谷崎才會跟在她身邊吧?”

通過兩位少女在回來路上的彙報、以及恢複通訊的[谷崎潤一郎]的自述,[江戶川亂步]猜測谷崎潤一郎在另一個世界失去了自己的妹妹,并将感情轉移到了和谷崎直美樣貌相似的魔女身上。

而現在黑亂步直接提到這個話題,更是讓[江戶川亂步]肯定了這個猜想。

所以,他選擇順着黑亂步的話說。

Advertisement

畢竟換做他,[江戶川亂步]也不希望有誰認錯社長,更不願意社長看到其他的亂步就将他們當成自己。

兩只貓貓沒有加入人群,在外旁觀。

社員回來的事情當然值得慶幸,但真正的危機并未解除。

事有輕重緩急,比起魔女小姐的身份以及黑亂步的經歷,優先解決敵方、組合才是更重要的。

從少女們口中知道她們下車後的經歷,黑亂步倒是難得主動搭話。

“抱着娃娃、眼瞳奇怪、異能疑似幻術且外表可愛的小孩子?”

穿着和服的名偵探雙手環胸,想到了末日剛開始時,由港口Mafia內部的意外引發的騷亂。

如果是那個小鬼被再度放出來,那可真是有意思了。

“默認兩邊世界沒什麽變化的前提下,她們遇到的無疑是港口Mafia的‘王牌’之一,擁有精神系異能的夢野久作。”

最後一個回到基地的[太宰治],恰好聽到了他最後這句話。

比起其他人的深究,[太宰治]正因為知道他說的沒錯,才格外對黑亂步及魔女的來歷好奇。

“這兩位是?”

“哦,他們是……”

剛剛一直在看戲,現在自覺為回來的人解釋現狀的與謝野想要開口,但被意識到他真實目的的黑亂步打斷。

“——說起來。”

黑亂步刻意在這時候才對上[太宰]的視線,他意味不明地眯起了眼,“武裝偵探社的所有成員,都在這裏了?”

這話問的沒頭沒尾。

隐約知道他在針對[太宰]的[江戶川亂步]挑眉,心裏将[凜姐的(前)男友]這個标簽,準确地貼到了那個世界的太宰身上。

——因為找茬得太明顯了嘛。

想到倒黴的是[太宰],[江戶川亂步]主動道,“除了去找田山的國木田,都在。”

“是嗎?”得到意料之中的回答,黑亂步笑得有了分真心。

“那還真可惜。”

誠心想讓[太宰]不愉快的黑亂步,說着只有少數人能夠聽懂的暗語,“難得不被我讨厭的‘他’,居然沒有加入這邊啊。”

——因為貫徹信念決心赴死、得到凜姐相救的男人,在這個世界沒有被你成功拯救啊。

——真是沒用。

相當沒有同伴愛的名偵探,不在意地舉刀捅向這個世界的同僚。

一刀一刀,将原本掩藏的傷口再度挑出。

——如果沒那麽聰明,就不會意識到他在說什麽。

——但是不可能啊,不論是哪個[太宰],都是智謀與名偵探不相上下的存在。

這把刀,一定能命中要害。

“太、太宰先生!?”

“亂步。”

所以頭一次看到[太宰治]脫離僞裝,露出如深潭冷寂表情的[中島敦]下意識喊出對方的名字,甚至連自己傷害了同伴的失意也抛到了一邊。

所以魔女小姐再一次喊出黑亂步的名字,意圖讓他适可而止。

黑亂步聽到她叫自己,輕哼了一聲撇過頭,不再刺激對方。

——但他表達出的信息,足以讓[太宰治]印象深刻到嫉妒如狂。

片刻的沉默。

在令人感到壓抑的沉默中,出乎意料的是[太宰]率先主動打破凝滞的氛圍。

武裝偵探社與組合、乃至港口Mafia的争鬥,異世界的旅人們都不在意,更勿論主動參與他們的計劃。

在偵探社全面作戰開始前,谷崎哥哥送回了這個世界的[谷崎潤一郎]。

“不論哪方面都差得遠。”谷崎如此評價另一個自己,“但對上現在的‘敵人’,還是有幾分勝算。”

然後就不管事地回到了魔女小姐的身邊,和她一起旁觀這個相對和平的世界。

對于谷崎潤一郎來說,末日前的世界都已經陌生了。

哪怕是魔女小姐的世界,現如今也難看到這麽完整的建築。

懷念說不上,更多的是一種新奇。

——原來小時候記憶裏的世界,是這樣的啊。

這種感慨。

“凜來這裏有特別的目的嗎?”

“只是縱容一下任性的‘友人’,滿足她的炫耀欲而已。”

“真是麻煩又任性的家夥。”知道她在說什麽的黑亂步,完全忽視了自己也是這樣的存在。他在谷崎潤一郎熟練的求解釋的目光中取下眼鏡,像是故意欺負誰一樣大方地繼續道,“不過還算看到了點有趣的東西,就原諒她好了。”

魔女小姐笑了笑,伸手下壓,像是在制止誰。

答案呼之欲出。

魔女答應接受陷阱,來到這個世界的唯二原因之一,是為了滿足“書”對她的炫耀。

「我的守護者超可愛,能變老虎摸摸,有毛絨絨的爪爪!」

「連你的存在都不知道的白虎有什麽好,我家親愛的連心髒都願意獻給我哦!」

「……我的白虎更好,從不惹事!」

「你說的不惹事就是先被懸賞再被綁架嗎?」

「嗚——你的魔女每次搞事都毀了小半個世界,這算什麽好?」

「呵,你不懂。那麽點小能量,她喜歡送給她玩就好了。我們可是同生共死的!多浪漫啊!再說了,每次親愛的變革完,回饋的願力多到你眼饞!」

……

……

某種獨有的聯系,将斷斷續續的對話傳入魔女小姐的思緒。

那是兩聲相同,語氣卻有些許不一樣的女聲。

她們都是“書”的聲音。

——就像又看到了兩只更幼小的貓貓。

合格的飼養者,自然不會拒絕小可愛的臨時散心請求。

至于第二個來的原因……

那當然是為了給她世界的反抗之人,送去更多勝利的籌碼啊。

一直被氏族成員們制衡的各方,在她消失的短短時日,一定又商量出了別的、有意思的事情了吧?

“美麗的事物被毀滅的瞬間,永遠都值得駐足觀賞。”

魔女小姐看着異能白鯨墜落,以感慨的口吻輕嘆。

“所以你放任甚至促使自己世界陷入末日嗎?”她身邊的[江戶川亂步]收斂了笑意,并不嚴肅、但的确存有一分審視地注視她的反應,“那個‘我’将你視為‘真理’,如果你想對這個世界做點什麽,他也會不由分說地幫助你吧。”

之前幼稚的吵架,已經讓[江戶川亂步]知道了足夠的、被黑亂步刻意透露的訊息。

實在不能不戒備魔女的存在。

只要她想,她足以在短短時間內促成第二個末世。

“亂步君就是太喜歡操心了。”魔女小姐的目光随着白鯨落入海裏,“那個世界也是,明明我沒有傷害他重要之人的打算,卻十分防備我。”

“因為你從不阻止。”

“那是當然的吧?”

她輕笑着,以溫和的言語吐出再冷漠不過的話,“我可不是拯救世界的‘勇者’,這種事情,得‘你們’親自做才對啊。”

“那你是‘魔王’嗎?”

“我可以是。”

她将目光收回,落在少年身上,鎏金的眼眸似想到了什麽,閃着令人動容的微光。

“亂步君要不要猜猜看?”她轉身,将港口的騷亂抛在腦後,“我到底為什麽會來到這裏?”

魔女并不想要回答。

所以不等他回話,她便留下了讓少年安心的語句。

“放心。”

“在這裏,我什麽也不會做。”

她從懷中取出一本小說,遞給了少年。

“另外。”

“這是給太宰君的禮物。”她說,“算是失禮發言的賠禮。”

“……把這個留給他,不是更過份的事情嗎?”

那本小說上的署名,是操心師已經失去的友人。

明知如此,[江戶川亂步]依舊接下了。

“是嗎?”魔女小姐不在意地笑了笑,說出了實話,“那不是更好嗎。”

越是痛苦,越能清楚的明白自己仍舊活着的事實。

好好掙紮吧。

正因處在這樣和平的世界,身邊圍繞着信賴的同伴,他才更加不能脫身這個世界,只能懷揣着無人理解的痛苦,無比清醒地活着。

意外降臨的旅人,在黎明的曙光照亮整片天空後消失了。

可他們留下的東西、說出的隐晦預警,讓身心疲憊的衆人不得不再次打起精神,為以後的未來做足準備。

回到自己世界的三人,剛剛落地就聽到了夾雜着撒嬌語氣的抱怨。

“啊啊,太過分了,凜。”

只有手腕還保留了綁繃帶習慣的青年捧着魔女曾壓住字條的詩集,倒在魔女最喜歡坐着的那個沙發中央。

察覺到三人的回歸,他将當作眼罩的詩集扔在一旁,鳶色的眼一片朦胧,為他故作委屈的虛假流淚用以鋪墊。

“居然偷偷帶他們去其它世界玩!”他不甘心地揮舞着手,用着小孩一般的幼稚手段,“我不管我不管!凜走的這幾天,绫小路總壓着我工作。明明夏油更适合處理咒術世家們的事情吧?結果還是丢給我!”

“害得那個擁有六眼的麻煩白毛總是沖我要他的摯友,我像那麽好心的人嗎?!”

離開了飼養員幾天的貓貓,不甘寂寞地彰顯自己的存在。

“绫小路這是濫用職權!我要舉報!但凜要是帶我出去玩……不對,是應該帶我出去玩,這是我應該有的獎勵!”

“你想得美。”黑亂步無情地拒絕了他。

太宰誇張地捂住心口。

但很快他溜到了魔女身邊,将不參與這類争執的谷崎擠到了一邊,“太過分了,凜你也要拒絕我嗎,我可是超認真處理那些事情的……”

“那麽超認真的太宰。”魔女小姐任由他抓住了自己,笑眯眯地反問他,“在我離開的時間內,有誰的拜訪請求被攔下了嗎?”

太宰挑眉,故意做出的表情有所收斂。

他将握手的姿勢一改,從鬧着玩的随意變得更為恭敬。

“如您所料。”他壓低聲音的時候,有種格外吸引人的誘惑感,“魔人費奧多爾,十分‘湊巧’地要求今日拜訪您。”

魔女小姐點頭。

她看向谷崎,對方會意地颔首,率先離開正廳。

等谷崎撤離,她才越過太宰坐到了他之前占領的沙發。

然後氣定神閑地許可了拜訪。

“讓他進來。”

不過數分鐘的時間,等候的青年被太宰領了進來。

完全沒有進入敵方大本營自覺的魔人,穿着他超顯眼的絨毛裝束,咳嗽着站定在距離魔女兩三米的地方。

“要暫時性突破咒術結界,将禮物送到神代小姐手裏,還真是費了一些功夫。”

費佳将突破結界、哪怕只是暫時突破,概括成“費了一些功夫”,說得輕描淡寫。

可真實的情況卻是,能夠做到他這個地步,讓咒靈的結界短暫失效的勢力,放眼整個世界都不超過五家。

“不過看神代小姐的樣子,應該是喜歡這份禮物的。”

“喜歡談不上,驚喜感倒是有些。”

成功滿足了好友的炫耀欲、重新讓她安靜下來的魔女小姐并不喜歡那些彎彎繞繞,所以直接切入正題,“我想,你不是為了确認禮物是否被接納才來拜訪的?”

“在談論正事以前,我是否有幸向神代小姐表達敬意?”

聽到費佳的要求,太宰冷了臉。

但和沒有越過魔女反對的黑亂步一樣,他也只是用深沉的眼神盯着費佳,沒有按自己的想法直接阻止。

費佳當然不像普通民衆那樣,對魔女有着對神明一般的恭敬。

說出這話的費佳,可以說難得地沒有将自己的目的隐藏在重重假象之下,就這麽直白地展現在他們面前。

“——當然可以。”

魔女小姐坐在原位,向他伸出手。

“上前吧。”

費佳走近,沒有跪下而是彎腰。

他執起魔女小姐遞來的手,微微垂眸,沒有觸碰地做出親吻的姿勢。

不過幾秒的時間,費佳低笑出聲。

“居然是‘無罪’嗎?”

他擡頭,與魔女的視線對上,“将日本拉入末日的你,居然被判定成‘無罪’,是哪裏出了差錯?還是你……”

“……不愧為‘神代’之名呢?”

魔女小姐微笑着,收回了手。

神明無錯。

這是公認的真理。

只是她從未想過親自走上神位,正如她親手送走神明那樣,魔女從不屑掌控他們的權柄。

所以,她否定了他的說法。

“我不是神明,也不會因為信仰選擇成為神明。”

“倒是你。”她奪回主權,柔聲逼問,“你來找我又是什麽目的?僅僅是想借用異能除掉我,亦或是看清我是否有罪嗎?”

“的确如此。”

他就這麽簡單地承認,也不怕自己暴露目的後被憤怒的惡犬們撕咬丢了性命,“可現在的結果,讓我有了新的打算。”

“——凜姐也不是什麽人都收的。”

黑亂步原本頗為事不關己地把玩手中的水晶珠,直到費佳隐晦地提出要求,黑亂步才将目光投放到他身上。

他少年感十足的聲音裏,帶着魔女親手教導出的自傲與唯我,“以你的心思和本事,留下來替我‘打雜’倒是勉勉強強。”

被嘲諷的費佳沒有生氣。

畢竟他知道江戶川亂步本來沒有異能,面對石板爆發後依舊沒有覺醒能力的“普通人”,費佳總是格外的寬容。

——也彰顯他自诩殉道者,按自己心意審判他人的傲慢。

“很奇怪啊。”太宰這時候也出聲落井下石,“費奧多爾君想要的明明是無能力者的世界,既然如此,與其找凜這個導致全國覺醒異能的‘罪魁禍首’,不如與咒靈方合作,一起除掉擁有能力的人才對?”

“咒靈?”費佳挑眉,似乎在疑惑他能說出這種話。

看似體弱多病,下一刻就能倒下的青年,毫不掩飾自己對那群怪物的厭惡,“誕生于罪的怪物,怎能有與人類平起平坐的資格?”

“和異能者一樣,它們也是不該存在于新世界的東西。”

魔女小姐理解地點了點頭,“所以你看上了我。”

“神代小姐。”費佳後退一步,與她平視,像是要将她看透一樣深邃了眼,“你又想創造怎樣的世界呢?”

——曾數次左右世界的魔女,她的目光最終會落到哪裏?

“原來如此。”

“你想引導未來,将未來變成你想要的樣子啊。”魔女感興趣地靠在沙發,她擡手撐起臉,無所謂地繼續道,“我的确不在乎未來會是怎樣的世界。”

有無異能?是否和平?

怎麽樣都好吧。

只要她想看到的光輝沒有泯滅,她樂意給任何鐘愛之人想要的一切,除了她自己。

“能做到的話盡管去吧。”

魔女誘惑着,制造新的樂趣。

“我會期待你贏過他人,将我的統治成功推翻的那天。[1]”

作者有話要說:

(21.5.16捉蟲,今晚更新終章)

費佳沒成氏族,就是被許可跟在女主身邊而已。

今後他精神上越被女主同化,就會越有逆反心,是個不變立場的二五仔。即便哪天真的“愛”上女主,可能都會抱有——既然這個世界仍然四處是罪,那不如讓你保持無罪、擺脫不死,得到沉眠的安寧——這種想法(魔女小姐表示贊賞)。

[1]有反抗心的可不止費佳,放棄大樓另換據點的森先生、暫時中立但并不認可魔女做法的偵探社、被削弱的異能特務科等官方、國外搞事的勢力等,也有改變局勢的打算。

所以魔女小姐說,期待的前提是他能贏過其他人。

感謝:

讀者“膝丸的阿尼甲”,灌溉營養液 +1 2021-05-12 07:15:07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