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兵分兩路
第二十八章 兵分兩路
【01】
大世界歌舞廳裏,舞臺上燈光迷離,明明是冬天,但歌女依然穿着單薄的衣裙,露出大片裸露的肌膚,在話筒前放聲歌唱。舞臺下,舞小姐和客人貼得緊緊地跳舞。
趙班主坐在包廂裏,指着舞臺上搖晃着身子唱歌的小姐說:“江爍,你覺得是她們唱得好聽,還是我們戲班子唱得好聽?”
江爍眨了眨眼,說:“趙班主,我和您說實話吧。我就是個粗人,不像您這樣耳絕,我聽不出什麽門門道道。對我來說,好與壞都很簡單,我喜歡的人唱什麽都好聽,我不喜歡的,唱什麽都不好聽。”
趙班主笑了一聲,說:“你是覺得在求我辦事,不敢說實話,怕得罪我是吧?”
江爍連連否認。
趙班主從桌子上,挑了顆蜜餞放到嘴邊咬了一小口,說:“其實,你也不用有什麽負擔,你也不算求我,咱們這不過是公平交易,對吧?”
“當然是趙班主的戲班子唱得更好聽!”江爍笑嘻嘻地說,連連殷勤地給趙班主添茶。
趙班主這才露出一張開懷的表情,說:“你小子,不來我們戲班子真是太可惜了。”
兩人閑聊着,但江爍心裏可沒有臉上這麽輕松。他們已經聽了好幾家了,每家聽完,趙班主都沒說什麽。江爍去問,趙班主只是說“等全部聽完,再告訴你。”這話,說了等于沒說,說了江爍更着急了。
時間在流逝,眼看着離期限越來越近,他們在一堆線索裏,找到了許多的線頭,每根線頭看起來都很重要,但怎麽都找不到正确的那一根,真是急死人了。如果今晚不能找出兇手,紅玫小姐的死就要被認定是意外死亡,兇手就會逍遙法外——可能躲在某個角落嘲笑他們的無能。
那怎麽行?
江爍完全無法接受。
一定要找出兇手,讓紅玫小姐可以安息。
“不知道秦二那邊怎麽樣了?”江爍看了眼時間,快十一點了,他們只剩下一個多小時的時間。
【02】
秦一恒則剛剛被帶到一處地方,審訊室——和警察局完全不同的審訊室。
這是一個地下室,潮濕陰冷,地面上看起來有些斑駁,血跡和水跡鋪了滿地。血腥味和黴味就像是競争一樣激烈的刺激秦一恒的鼻腔,再往裏走兩步,嘔吐物的味道更加明顯起來。
陳列在審訊室四周的刑具,就像長了眼睛一樣,身處其間,仿佛被無數雙惡狠狠的眼神注視,所有的眼神都在叫嚣着,仿佛餓了很久的猛獸看到了鮮美的食物,想要去吮吸滾燙的鮮血,用利齒去撕咬、去咀嚼肉與骨。
而此時奄奄一息周振風,則是上一個被拿去喂食的人。
他被人從刑架上放下來,被粗魯地架到審訊椅子上,拷住了他的手腳。他整個人仿佛從水裏撈出來一樣,渾身都濕透了。他身上的軍裝外套被脫到一旁,原本的白襯衫已經被血染得幾乎看不出來原本的模樣,更不用說裸露出來的部分,新傷舊傷,混在一起,觸目驚心。
“秦公子,大都督吩咐了,您有二十分鐘的時間問話。現在已經十點五十分了。”一個士官對秦一恒說。
秦一恒說:“我會盡快的。”
士官自然知道秦一恒身份,也沒有多說,而是去拍了拍周振風的臉:“快醒醒!”
周振風勉強睜開了眼睛。
“周振風,你和鄭如海是什麽關系?”秦一恒知道周振鋒撐不了太久,于是也不耽誤時間,立刻開始發問。
周振風嘴唇動了動,發出了含糊的聲音,“同鄉……”
“還有呢?”
“他從我這拿藥去……去賣……”
“還有呢?”
“沒,沒有了……”
“你們的秘密是什麽?”
周振風似乎有些疑惑,停了一會,然後說:“我們的秘密就是藥的事……”
“別的秘密呢?”
“別的?”周振風又停了一會,“別的……沒有了……”
“你和紅玫小姐什麽關系?”
“沒有關系……”
秦一恒皺了皺眉頭,推了推眼鏡,問:“那你是從誰手裏弄到這些藥的?”
“秦公子,這個不太方便問吧……”審訊室裏另一個士官突然出言阻止。
“沒事,大都督說了,秦公子什麽都可以問。”之前那個士官朝剛剛說話的士官使了個眼色,“大都督說他相信秦公子是個聰明人。”
秦一恒明白他們的意思,笑了笑,說:“請放心,我知道哪些話不該問。”
【03】
牆上的大挂鐘顯示的時間,十點五十五分。
江爍和趙班主剛從大世界歌舞廳出來,準備趕往最後一家歌舞廳——豪洛施歌舞廳。
就見一輛黑色轎車停到了大世界歌舞廳門口,從車上下來幾個穿着黑色西服套裝的人——絕對不是普通人,他們走路的姿勢和普通人明顯不一樣。
江爍本來挺好奇的,但一想到時間緊迫就什麽熱鬧都沒心思看了,催着趙班主趕去下個地點。
兩人剛坐上兩輛黃包車,車夫還沒跑出多遠,就看見剛剛那幾個黑衣人架了一個女人出來,一頭鑽進了車裏。
“快停,快停!”趙班主急忙叫停了黃包車。
“怎麽了?”江爍不解。
趙班主趕緊從黃包車上跳下來,指着揚長而去的那輛黑色汽車說:“你要找的那個女人,被帶走了!”
【04】
秦一恒又重新問了一遍。
周振風臉色已經差到了極點,他抿了抿嘴,還沒開口,腦袋就歪了過去。
旁邊的士官見狀,連忙去探鼻息。
“秦公子,人還沒死。但……”
秦一恒明白對方的意思,說:“我就先到這裏吧。”
秦一恒從審訊室裏出來,又被請進了封閉的車廂裏,帶到元大都督府上。
秦一恒看了一眼腕表,十一點。
【05】
“趙班主,你怎麽不早說?”江爍急得幹瞪眼。
趙班主也沒料到有這一出,說:“我原本想賣個關子,留個懸念……”
“那些人究竟是什麽人啊!”江爍急得在黃包車邊直跺腳。
結果黃包車車夫慢悠悠地開了口:“那是元大都督的手下,他們的車,我認得。”
“那你們知道他們去哪嗎?”江爍覺得意外,但也能理解,黃包車夫,天天在常山州大街小巷地跑,有些事情他們最清楚了。
黃包車夫卻說:“去哪就不好說了,帶着女人,是去元大都督府上也說不準。”
“快,送我們去元大都督府!”
【06】
“真麽快就問完了?”元大都督似乎心情不錯,“可惜慕青這丫頭已經睡下了,不然你們還能聊聊。”
秦一恒說:“沒問幾句,他就不行了,我怕耽誤太久不好,就沒多問。”
元大都督冷笑兩聲:“所以你這算是來問我話的,對嗎?”
秦一恒連忙說:“小輩哪敢。只是想請大都督驗證一下我的猜想是不是對的。”
“那你說說看,你有什麽猜想?”元大都督倒了兩杯紅葡萄酒,遞給秦一恒一杯,自己晃着酒杯靠到沙發裏。
【07】
兩輛并行疾馳的黃包車上,江爍有些微惱地對趙班主說:“趙班主,你可真是……這下子,搞不好就耽誤大事了。”
趙班主臉色也不太好,他本來只是覺得可以在最終揭曉答案的時候,有個懸念,但實在是沒有想到這半路還能殺出個程咬金來,心中也忿忿:“我哪知道這家大世界歌舞廳的頭牌,居然還能惹到元大都督。”
【08】
秦一恒也晃了晃酒杯,抿了一小口,說:“周振風的藥是從碧雲那裏弄到的,雖然他最後沒有完整的回答我,但他的口型其實是想說碧雲的碧。”
元大都督自然知道秦一恒在審訊室裏都問了些什麽,周振風又答了些什麽,對于秦一恒的這種說法,他并不意外。
【09】
白開在警局,看着牆上的時鐘滴滴答答地往前走個不停。
而局長也派了自己的心腹就留在警局,等着午夜十二點鐘聲的敲響。
“哎,白警長,這都快到時間了,你就趕緊結案,我們大家都好回去早點睡覺啊,大冷天的,在被窩裏多舒服不是?”局長的心腹坐在一旁,勸白開。
白開用手指了指牆上的挂鐘,說:“你看,這不還有會嘛。也不急這一時半會的了,就再等等啊。”
【10】
秦一恒說着有些自嘲地笑了笑,說:“如果我沒猜錯的話,大都督已經派人去請了這位碧雲小姐。”
元大都督哈哈笑了兩聲,說:“沒錯,他嘴硬但,最後才招。我既然知道了,自然也想會會這個碧雲小姐。”
秦一恒嘆了口氣,說:“萬一碧雲小姐正好是殺害紅玫小姐的兇手的話,那大都督您打算怎麽辦?”
“誰說我是兇手?”一個女人的聲音從客廳門口傳來,她的聲音清朗又帶着一種沙沙的磁性。
“碧雲小姐。”秦一恒從沙發上起身,“我終于等到你了。”
【11】
“元大都督,”碧雲此時身上依然還穿着表演服,緊緊的勾勒出她的曼妙高挑的身姿,她走到元大都督身側,挽住元大都督胳膊,說,“您這一下子把我的靠山給弄沒了,以後我是不是能換個更大的靠山呀?”
元大都督絲毫不顧忌秦一恒,在碧雲的手背上拍了拍,說:“那你打算換哪個靠山?”
碧雲嬌笑一聲,說:“我現在靠着的,不就是我的新靠山嘛!”
元大都督哈哈大笑,目光從眯起的眼睛裏看向秦一恒,說:“一恒,你剛剛說她是兇手?你确定?”
“我……”秦一恒有點猶豫。
碧雲看向秦一恒,臉上是滿滿的得意,甚至還有一絲挑釁。
【12】
“放我們進去!”一個熟悉的聲音從院子外頭傳來。
元大都督皺了眉頭,喚來了家裏的下人,問:“誰在外面吵吵鬧鬧,別影響了慕青休息。”
“大都督,是來了兩個人,說是元大小姐的朋友,非鬧着要進來。”下人低着頭回答。
“趕走,快趕走!”元大都督不耐煩地說。
“等一下,”秦一恒突然制止,說,“他們是我的朋友,正好,他們能幫我确定這位碧雲小姐是不是兇手。”
秦一恒看出來,即使他這麽說,元大都督也并不太想放外頭那兩人進來。于是他又說:“元大都督,您也看了報紙,知道殺害紅玫小姐的是個非常狡猾的兇手,能夠神不知鬼不覺地殺了人,自己還逍遙法外。這種人哪怕她身上有再多的利益,只要她不落網,就難保她哪天又會對其他什麽人不露痕跡的下毒手。”
“讓他們進來。”
【13】
面對趙班主的指證,碧雲只是不屑地說:“就算我和紅玫曾經是一個戲班子的,那又怎麽樣?也不能證明是我殺了她。秦公子,你不是說你這兩位朋友來了,就能确定我是兇手,可是搞了半天,也就聽你們耍耍嘴皮子,全都是虛的。要想給我按帽子治罪,能不能拿出點實在的證據來?”
江爍和趙班主都被她氣得夠嗆,但礙于在元大都督府上,也沒發作。
元大都督聽了,也笑起來:“确實,你們也沒有什麽證據,就光憑着同一個戲班子這件事就定罪,未免太牽強。”
碧雲坐到元大都督身邊,挽着他的胳膊,說:“大都督這麽晚找我過來,肯定不是讓他們來問罪的吧?”
然而,還沒等元大都督回答,客廳的旋轉樓梯上多了一個人影。
“爸……你怎麽、你們怎麽都在?”元慕青穿着睡衣披着外套,睡眼朦胧地站在樓梯上,她看見兩位熟人,立刻覺得自己此時衣冠不整,“我先去換件衣服。”
秦一恒見狀,立刻說:“元大都督,我覺得這事在您府上處理,有些不太方便,還打擾元小姐休息,還是去警察局處理更合适。”
元大都督立刻叫來了管家:“讓她別換衣服了,趕緊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