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楔子 “你沉睡了六年,兇犯杳無音訊,……
“你們都不要過來——”
國慶節剛過,整個城市的人們還沉浸在長假的悠閑。
秋風輕柔的吹起穿梭在馬路上行人的發絲,每個人健步如飛。
無人知道在他們頭頂上方七層老舊小區頂樓天臺,衣衫褴褛的青年一只手肘扣着懷中少女的脖頸,一只手揮舞着匕首沖所有看客揮舞。
“誰過來我就殺了她——”
随着僵持的時間變長,青年的頭發油膩膩的貼在額頭,手中的武器也因為掌心發汗不斷的握緊又松開。
青年望着眼前漠然舉起手機望着屏幕尋找最佳角度的圍觀者,抖着幹裂的嘴唇眼神閃躲不知道該望向誰,只能破音嘶喊:“把我女朋友找來,我們說好的,一起死!”
圍觀群衆手中電話屏幕如同星星閃爍,撥通了報警電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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距離案發現場不遠處。
男人修長幹淨的手指拉開車門,整個人幾乎是倒進駕駛座,整月蹲堵嫌犯的疲憊随着手掌重重落在方向盤上的拍打聲而消散。
後視鏡裏的賀峥宇微微側臉檢查路況,柔和清麗的骨線随着手臂的運動在白皙的皮膚下起伏,整個人透出骨子的冷峻帥氣。
任誰見到賀峥宇腿長肩寬适合走Idol路線,随随便談談情賺賺錢。
奈何卻是一心撲在嫌疑人身上。
前一秒剛在市局表彰會冷靜內斂的分享破案心得,下一秒已經蹲在村口的老墳堆灰頭土臉等着嫌疑人回鄉祭祖。
“好不容易休天假,我去買煎餅果子,誰要?”清冷利落的聲音給悶熱的車廂帶來一絲舒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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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到手機裏傳來此起彼伏的提示音,賀峥宇嘴角上揚,轉動方向盤駛向馬路。
“各單位注意,現在嘉華街老舊居民樓頂有嫌疑人持刀脅迫受害人,請附近警力立即救援,重複:嫌疑人為男性,年齡二十歲左右,身高一米七左右,體型較瘦...”
車載電臺忽然發出協查通告,宣告着城市的安危受到波動。
握着方向盤的手指關節驀然發白,賀峥宇垂下眼瞥了一眼中控平臺,臉色凝重挺直肩背,随着油門轟鳴,整個人宛如臨戰狀态的獵豹,朝案發現場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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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場情況怎麽樣?”
随着天臺出口處冷靜的詢問,賀峥宇随手揚起證件,不等現場警員回應,已經和二隊隊長蘇柏青會和,确定救助人質方案。
“你不是今天休假嗎?”蘇柏青已經在天臺上陪着嫌疑人曬了幾個小時人幹,看到好友到來,沙啞的嗓音透露出一絲柔和。
“單身狗單身魂,單身人永遠在加班。”賀峥宇揚揚下巴擡眼沖好友挑眉哼了一聲,下一秒雙手叉腰眯起眼睛望着不遠處的嫌疑人,後背像是被人拍了一掌映襯出肩胛骨清晰好看的走向。
賀峥宇恢複作戰狀态,勾着蘇柏青的肩膀輕晃,兩人背對着嫌犯咬耳朵:“現在夕陽在嫌犯的背後,我們這邊是逆光前方硬突破難度太大。對方的女朋友現在拒絕露面,嫌犯和受害人的體力已經不支,這樣下去我擔心嫌疑人會铤而走險無法控制局面。這樣吧,我們...”
“我女朋友呢?——”
随着汗液一點一點被夕陽蒸發,嫌疑人無法發洩自己的焦躁也無法面對自己的失敗,只能不斷推搡着懷中的受害人茍延殘喘。
受害人眼神呆滞毫無抵抗之力,整個人幾乎是癱在嫌疑人懷中,白皙的脖頸被刀鋒磨破,露出斑斑血痕。
“你們就是看不起我——”
體力與精神臨近崩潰的嫌疑人眼看着前方警察無動于衷,咬着嘴唇左顧右盼,最後跺了跺腳眼神發狠——
幾乎與此同時的,蘇柏青擡起手一臉驚訝:“欸?!”
刺眼的反光一閃而過,嫌疑人下意識別過臉躲避,就在這三秒鐘之內,耳側感受到突如其來的殺氣,如刀片劃過早已豎起的汗毛,心底冰涼,所有的思緒漸漸遲緩——
胸口原本和受害人緊貼的地方倏爾分離,湧進大塊大塊冰涼的空氣。
最危險的只有那幾秒,卻被拉長的像是過了很久。
“找死——”
蘇柏青用夕陽反光迷惑嫌疑人的瞬間,賀峥宇沖向對方,勁瘦五指鉗住嫌疑人持刀的手腕一掰,毫不遲疑将受害人從其的懷中扯出來向後一甩,将掉落的匕首一踩,向遠處一踢。
三秒搞定。
後面的蘇柏青已經接住受害人迅速撤離。
嫌疑人已如強弩之末,一只手被賀峥宇鉗住,另一只手毫不死心的朝其頭部襲來——
賀峥宇身子向後一仰,風從襯衣領口灌入,露出幹淨的鎖骨。
空出的胳膊一擋,冰涼的金屬從皮膚劃過,白色衣袖染上了一片血漬。
“啧。”
沒有料到對方有兩把匕首,賀峥宇上下嘴唇一碰發出對自己輕敵的氣聲,松開對方眼神淩厲,直接給了一拳。
衆人聽到重物倒地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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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局剛在微信群問你休假人在哪兒,建議你能逃則逃,否則再來一個大案,你們隊今年就真的是全年無休了。”蘇柏青幫賀峥宇包紮傷口善意的提醒。
“沒事。”坐在天臺邊緣背靠夕陽的賀峥宇這才拿起手機檢查微信消息抖着肩膀咧嘴笑:“他說給他也捎兩個煎餅果子。”
蘇柏青擺手示意下屬架走暈倒的嫌疑人,湊近好友提醒道:“你有沒有想過,如果是要和你談簡單的事情,姚局怎麽會買兩個煎餅果子?要麽,說明他今天犯愁的事情很難處理,至少要耗兩頓飯的時間。要麽,兩個煎餅果子是為了和你一人一個邊吃邊說打持久戰,就更恐怖,說明你即将面對的事情,比平日正常下派案件還要難處理。”
賀峥宇瞪大眼睛沉頓了三秒,清清嗓子拿出電話:“一隊的米娜桑(日語大家的意思)聽令,今日活動取消,今日活動取消,姚局要是找我,就說我辦案太多去鄰省心理疏導去了——”
“哎姚局,找小賀呀,在在在。”這邊賀峥宇的電話放下,那邊接到姚局電話的蘇柏青已經棄械投降,迫不及待的賣了兄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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賀峥宇一只手握着方向盤,另一只手在市局門禁前晃了晃,汽車已經沖入院內三秒倒車入庫,門禁的擡杆還在緩緩上升。
“左樂!”
人影還沒出現,來自獵豹的嚎叫已經傳至辦公室內。
重案一隊首席助理左樂循聲沖向辦公室門口,賀峥宇手中的食物已經塞進他的手中。
四目相對,左樂扶了扶滑落至鼻尖的眼鏡看出對方心中所想:“賀隊,我從其他同事那裏打探過,這兩天省廳沒下什麽文,市局也沒出什麽事。剛才我特意去辦公室門口瞥了一眼,姚局表情舒緩,由此我預計,是什麽好事。”
“好事?”賀峥宇眼神落在已經開心和大家分食物的助理左樂身上,心中不由得排除:
根據姚局的臉色來看确實不是難事也就說明不是難案要案。
根據內聞來聽也沒有什麽表彰會也就說明不是表揚大家。
不是壞事不是好事,卻足以令領導在休假期間支支吾吾找自己,那麽:“難道是工作上的變動?”
想到這裏,剛剛升起的不安略微微淡了些,賀峥宇語氣也溫柔了些:“吃完該休假休假該戀愛戀愛,被人看見還當我強制加班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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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局,您找我?”賀峥宇一只手提溜着食物,一只手敲敲開着的門,探身望着坐在辦公桌前正在看報紙的姚局。
姚局明顯已經快到退休的年紀,兩鬓斑白戴着老花鏡,穿着勾了線頭看不出年代的羊毛背心。
常年的勘查偵破工作令他如今看起來依然精神瞿爍,指尖眼梢都帶着一種幹淨的正氣。
房間裏彌漫着淡淡的茶香和角落燒水的咕嘟聲。
“那個啥。”聽到賀峥宇的聲音,姚局将老花鏡卸下,随手一揮時看到賀峥宇袖子上的血跡,不由得提高音調:“你受傷了?”
“剛才沒注意被嫌疑人劃了一下,已經上過藥了。”賀峥宇下意識也望向衣袖:“就是袖子髒了沒來得及換。”
“說了多少次你這孩子就是不上心,我這血壓經不起你們一天這麽折騰,應該給你們設定一個出警無損率的KPI。。”姚局瞬間脾氣上來唠叨兩句,眼神落在賀峥宇帶着的食物上,這才想起來:“對了,正巧是吃飯時間,我燒水泡茶,我們邊吃邊說。”
“別別別,姚局還是我來吧。”賀峥宇哪敢讓領導給自己沏茶,起身在辦公室裏熟練的在櫃子裏找到一包只剩一半的冰島普洱,豪放的抓了一大把:“領導,到底是要安排什麽事?”
“你知道咱局裏最近新來了一位女警,在綜合辦呆了一個月。我尋思着——”姚局背對着賀峥宇坐下,直接拿起煎餅果子就開吃:“讓她跟着你。”
“我那啥情況別人不清楚您還不清楚嘛?”賀峥宇将茶葉放回原位,回身為姚局倒上一杯熱茶,坐回沙發翹着二郎腿難掩嫌棄的拒絕:“一幫糙老爺們打打殺殺,以後辦案我總不能前面拿着槍,後面背着個娘們吧。”
“——我雖然是個娘們,但也沒有挫到需要賀隊您背的時候。”
不等姚局回應,門口一道倩影,女聲打斷了賀峥宇的話。
聲音落在耳邊,柔柔的,輕輕的,甚至令人有些懷疑是不是對方受了委屈。
“相柳?”姚局下意識起身,向前走了兩步準備去迎,想起什麽又停下腳步向賀峥宇望去介紹:“這位是我們一隊隊長賀峥宇。”
賀峥宇手中還提着茶壺,随意的瞟了一眼——
相柳人如其名,身材嬌小長發齊肩腰細如柳,标準剛畢業文員裝扮背着雙肩包,像只誤入鋼鐵森林的小鹿斑比,眨巴着圓圓的眼睛,無辜的望着他。
真可愛。
說小話被抓到現場,賀峥宇喉結滾動,有些局促道:“姚局,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們那辦公室多小,沒地方。”
姚局已經轉回辦公桌前,拿起電話:“賀峥宇說他們辦公室太小了,你一會兒派人去看看,要是有些櫃子電器占地方,就搬走。”
“空間不是最主要的,”賀峥宇拍了拍腿,刻意躲避相柳的眼神,轉身望着姚局這才想到什麽似的:“我們那每個人分工明确,一時之間來個美女也不知道安排什麽工作,浪費公帑,讓納稅人知道了也不好。”
相柳雙手背在身後沒有說話,只是望着賀峥宇面前兩杯冒着熱氣的茶挑挑眉毛:清亮幹淨的茶湯說明價格不親民。
行為與語言相悖,說明剛才的話是借口,賀峥宇不願與自己合作。
“賀峥宇——”姚局的聲調沉了下來,周身散發出暴風雨即将來臨前的低氣壓。
整個辦公室陷入了尴尬的沉默。
所有人随着這份沉默下落直到落在海底,只有死寂般的壓抑。
手機響起像是解救了現場的劍拔弩張。
“姚局,”看到信息後賀峥宇瞬間從沙發上彈起,眼眸像是覆蓋了一層雨霧,整個人變得陌生和厲氣:“南嶺山上的別墅區八名學生被害死亡,我先走了。”
“賀峥宇——”宛如發現自己一心策劃的相親被随意攪渾之後對孩子恨鐵不成鋼的咬牙切齒,姚局追出去趴在走廊扶手沖已經下樓的賀峥宇,抖着嘴唇半天吼了一句:“注意安全!”
回過身,看到背着手宛如參加軍訓的相柳,收起剛才的忿忿,淡淡的擺手:“賀峥宇的業務能力首屈一指,我相信你們相互合作,破案率一定會大幅上升。”
這話,還是誇賀峥宇的。
好茶,還是灌賀峥宇的。
了解了賀峥宇在姚局心中的位置,相柳擡起眼望着對方,淺笑為賀峥宇打圓場表示和姚局站在同一戰線:“沒事姚局,我在綜合等退休,也挺好的。”
果然姚局整個人的狀态柔和了些,卻也不是聽不出來相柳話中的負氣。
“你沉睡了六年,”姚局擡眼看了相柳一眼,起身倒了一杯茶遞給她,頗有長輩對孩子的語重心長道:“當年的兇犯杳無音訊,你也換了地方工作,也該蘇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