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現場勘查 “狗蛋!要不是有你爹我,你……
“賀隊,姚局找你什麽事,是不是将之前欠我們的假期打包整合,十月放我們一個月的假?”
左樂給賀峥宇發完微信之後,第一秒胳膊掃過桌面将所有的東西掃進雙肩包,第二秒拿起桌上的筆記本電腦,第三秒已經沖至樓下拉開賀峥宇的車門。
随着安全帶清脆的卡扣聲,剛畢業的實習生眨巴着對世界美好期待的眼神望着自家隊長。
“姚局說等這個案件破了給你一周時間拿到駕照,”賀峥宇沒好氣的瞥了他一眼:“你這高智商的腦子一天天想什麽呢,誰不知道金九銀十就是我們的咳嗽。”
“是我們的什麽?”左樂完全沒有看出上司的不悅,露出無辜燦爛的笑容向後排即将退休的周叔與已婚大哥李晨:“奶茶嗎?”
“小樂啊,”周叔和藹的扶着前排座位,一副早已習慣的輕嘆:“是我們的噩夢。”
“熱七瘋八,天氣最炎熱的那段時間是派出所最忙的時間,每天因為天氣點燃脾氣各種的打架鬥毆就沒少。”後排資深已婚大哥李晨一副看破紅塵的頹喪,苦笑着搖頭:“金九銀十,就是犯罪分子作案後抛屍深山,因為秋高氣爽入山賞秋的人多而被發現。”
“冬天過年是抓捕通緝犯的最佳時間,這麽說來,過完年我們就可以休假了!”左樂絲毫沒有感覺到兩位前輩隐藏在欲言又止外的言語,想了半晌拍拍腿神采飛揚,甚至莫名其妙還給自己打氣:“加油,過完年就可以休年假了!”
正在開車的賀峥宇終于憋不住,哭笑不得望着後視鏡裏實習生純真的眼神:“好弟弟,過完年之後幾乎所有單位都會啓動一個大項目,名字叫:大幹一季度實現開門紅!”
“這随随便便一算,那豈不是全年無休?”左樂嘴角的笑尚未收回,總結已經脫口而出,一副比哭還難看表情。
“正義或許會遲到,但永不會缺席。”聽出身邊小弟聲音低落,賀峥宇手裏握着方向盤,探身轉頭觀察對方,一只手揉揉左樂的後頸,心存愧疚大咧咧的安慰:“跟着哥,哥向你保證休假或許會遲到,但永不會缺席。”
“賀隊,我認為解決我們休假難的方案,第一,就是犯罪分子不要犯罪,這落實起來難度太大,pass。”距離案發地點越來越近,車廂內衆人的臉色也越來越暗,左樂環顧大家,還是想緩和氣氛:“第二,發揮我的主觀能動性,我的兩條腿不要出現在距離市局一公裏範圍內,打卡系統定位不到我,加班找不到我人。這個也不好落實,搞不好這輩子我都不用出現了。那就第三,賀隊,給我們申請人吧。”
賀峥宇心中一動,微微側臉擡眼瞥了一眼身邊的小弟,收回眼神重新望向前方路況沒有回應對方的提議:“案發地南嶺山距離市區四個小時車程,你要是還有精神,就為大家梳理下我們現在掌握的案件信息。”
眼神流轉之間的那一瞬,他想起在姚局辦公室背手挺胸站軍姿般回怼自己的相柳。
看起來那麽可愛,說話卻那麽有勁。
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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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根據分局李局彙報,在今天早晨八點左右,南嶺村送奶工騎自行車去山上別墅區送牛奶,走至村長李寶才家門口,看到李家大鐵門沒有關,門上有一道暗紅色的擦痕。送奶工好奇推門喊了半天沒有人應,更加好奇經過天井走進正廳,看到李寶才的女兒李莎和同村幾個同齡人倒在血泊之中毫無反應,吓得送奶工立刻沖出屋嘶嚎呼救。”
南嶺山和北嶺山将本省和鄰省相隔開,而南嶺村兩山之間低窪處。
因為地理位置以及發展緩慢,這裏每一戶與每一戶之間沿着山脈相隔幾裏。家家戶戶還保持着幾十年前,靠一天兩趟的公交車作為主要交通工具。
經常可以看到有一些耄耋老者腰背彎沉舍不得車錢,一個人沿着蜿蜒山路蹒跚行走,只為見到嫁往鄰村的孩子。
“受害人的父親李寶才前年通過選舉成為南嶺村的村長,無論是政績或者是口碑來說,都沒有引人憤恨之處。李寶才上任的兩年間,将南嶺村按照四季之美打造成本省網紅旅游地,解決了當地的就業和財政問題。”周叔通過多方打聽,提前做了受害人的資料摸底:
“這個別墅區說的好聽,其實就是當地人蓋的三層小樓,倒騰倒騰算是個農家樂。”
“李寶才夫婦平日住在山下,山上的別墅主要是作為農家樂接待客人使用。李寶才的妻子就是普通的婦人,在家打掃衛生給孩子做飯,老實本分,從未聽說和其他人有過争執。兩人育有一子一女:大兒子今年上大學很少在家,聽說家裏出了事已經買了機票往回趕。小女兒李莎就是受害人今年剛剛上高二,偶爾調皮貪玩被老師說兩句。這次也是想着好不容易放次長假,就提議經常玩的小夥伴在自家住兩天,李寶才夫婦也就同意了,沒想到出了這種事。”
周叔說完之後,車廂內像是浸入了海水,死寂一般的安靜。
每個人心裏彌漫着揮之不去的壓抑。
賀峥宇沒有說話,只是微微蹙眉,更加用力的踩下油門。
汽車以更快的速度朝南嶺村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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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們可來了——”
賀峥宇的車沿着尚未規劃好的土路一路疾馳向上,直到在李家門口車頭随意一拐一停,原本圍在門口的熱心群衆被車尾揚起塵土嗆到,紛紛退了幾步。
聽到聲音的分局李局和吳所長從屋內出來,顧不上寒暄,互相簡單介紹下便開始現場勘查。
賀峥宇同樣沒有寒暄,互相介紹完之後立刻分派任務:“周叔:跟着分局同事走訪周圍情況,特別詢問下在案發時間段有沒有人聽到案發地的聲音或者是這幾天村裏陌生人多,有沒有可疑情況。李晨:一路上來我看交通要道都有攝像頭,你跟着分局同事全部調出來,看下案發時間段內的監控。左樂跟着我實習,晚上八點彙報情況。就這。”
聽到分配的周叔和李晨很快點頭,跟着相關同事消失。
賀峥宇這才和李局跟着吳所一起進入案發地。
李莎和其他七名女生被殺的中心現場位于南嶺山別墅區李寶才家中,他家的院落為獨門獨院。
南面鄰居國慶前全家被女兒接回市裏居住,沒有作案時間。西面鄰居在南嶺山風景區當司機,已經派人去問訪情況。
李家的大門為雙扇開的黑色鐵門,門上無撬痕,門鎖完好。
進入大門,門庭下有一滴已經幹涸的血跡,半步以外,也有一滴,按照這樣的距離,血跡将衆人引向客廳。
血跡呈滴落狀,應該是從高處落下。
賀峥宇頓了一下還在思索什麽,左樂已經從包裏取出一枚尺子放在兩枚血跡之間,拍照取證。
幾人一起換上鞋套走進客廳,縱使身經百戰,這次看到現場情況依然不由自主的心尖一跳。
距離報案時間不過九個多小時,法證部門和法醫部門在屋內舉着工具勘查,依然還能從穿堂風中聞到令人心沉的血腥。
整個客廳到處都是拖拽的血痕,從一樓到二樓的樓梯口處至客廳中央,遇害的女生們在白布下露出一只腳,等待法醫替自己說話。
“裴狐貍。”看到蹲在地上收拾工具箱的熟人,賀峥宇清清嗓子打招呼。
法醫裴湛身材瘦削天生一雙狐貍眼,又因為吃雞游戲的頭像是側臉深沉照,一米八的漢子常常被游戲中的小哥哥誤以為是女生狂送八倍鏡三級甲,被賀峥宇打趣天天狐貍狐貍的叫。
裴湛瞪了對方一眼,起身示意同事将屍體帶回法醫中心,走進賀峥宇揮手作勢要打:“狗蛋!要不是有你爹我,你能吃得上雞?”
“初步屍檢結果是啥?”賀峥宇微微側身躲過對方襲擊,板着臉詢問,又怕好友下不來臺,只能哼哼的從嗓子裏擠出一聲:“爹?”
裴湛也恢複了一本正經,揮手示意賀峥宇跟自己來到李莎的屍體前,揭開白布:“現場發現八具屍體,女性,年齡最小的6歲,最大的16歲。遇害時間在今天淩晨三點,全都是被利器砍傷多處失血過多死亡。”
“淩晨三點,都是大家睡的最熟的時候,會不會是闖空門?”賀峥宇垂下眼提供偵破方向,擡眼瞥向對方。
“賀隊,”聽到賀峥宇的初步推測,左樂站在客廳的後門處示意兩人看到後院被焚燒過的痕跡:“現場有翻找東西的痕跡,所有的電子器材全部被丢在這裏。”
左樂蹲下身在那攤焚燒的廢棄物內波動幾下,隐約看到一些國産手機的殘骸,又在上面用手掌上扇了扇:“看來兇手将死者的手機全部丢在這裏燒掉了。”
顯然不是劫財。
裴湛眼神重新落在賀峥宇身上補充證據:“八具屍體都有被搬動過的痕跡,根據現場情況判斷,很有可能是兇手在樓上殺害受害人之後,再将屍體搬下來。”
“兇手淩晨三點進入李家,殺害八個姑娘,将屍體從樓上搬下來聚在客廳,在後院焚燒姑娘們的手機?”賀峥宇蹙眉冷靜敘述當前掌握的證據,想起什麽似的,擡起頭詢問:“那姑娘們有沒有被——”
“沒有。”裴湛搖頭:“但是其中一位受害人李莎,身中49刀。”
“過度殺戮?”
屋外的天色逐漸暗淡下來,陽光一點一點從屋內撤退,山谷特有的滲冷空氣已經迫不及待湧進屋內。
行兇手段如此殘暴,有目标,有計劃,看來和李家私仇不小。
“裴湛幫幫忙,24小時內,能不能先做出李莎的屍檢結果?”
現場的腳步聲拍照聲交流聲也逐漸變少,只留下賀峥宇望着客廳李莎躺過的地方,确定初步偵破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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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約定的晚上八點開會,早已延遲的沒有了邊際。
直到口袋的手機狂響,二樓李莎房間內勘查的賀峥宇這才意識到外面天色已沉。
“姚局。”
聽到賀峥宇的報告,姚局沉默幾秒:“我同意你的初步偵破方向,相柳怎麽看?”
“嗯...嗯?”還沉浸在工作中的賀峥宇猛然又聽到相柳的名字,隐忍一天的煩悶瞬間爆發:“這都什麽時候了,還記得這種閑事?!說吧姚局,這是你家哪門子的皇親國戚?”
電話線的阻隔,從姚局手中解救了賀峥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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市公安局。
電腦屏幕的光亮将相柳的臉襯的異常慘白。
相柳端着咖啡蹙眉翻閱這幾年南嶺村的接警記錄電子檔,直到最後一頁完畢,看了一眼角落時間:23:55分。
從接警記錄上看,南嶺村非常普通。
多的是家庭夫妻兄弟糾紛,多的是丢雞盜羊,多得是謊報假警。
偶有報警人謊稱變壓器掉進井裏,當地片警知道村用變壓器比井口的直徑寬,是以無需出警就可以結案。
偶有地痞打架鬧事,卻也沒有和李家有什麽關系。
電腦屏幕剛剛關閉,手邊的電話屏幕已經亮起。
“我是賀峥宇。”賀峥宇清冷的聲音伴着當地的風聲從電話的另一端傳來,倒有些像吵了架的男友,憋着情緒似的:“你睡了嗎?”
“您請說。”相柳努力打消自己對賀峥宇主觀的想法,聲音緊繃嚴陣以待道。
“你要是沒睡——”賀峥宇說到這裏,下巴略收嘴角不由向上露出一絲狡黠的笑:“去法醫中心找裴湛跟一下李莎的屍檢。”
未等相柳說話,賀峥宇又加了一句:“現在。”
電話那頭半晌沒有聲音。
只傳來嘈雜環境的沙沙聲。
心尖繞起的一丢丢狡猾,重新滑落心底,沿着脖頸向上染紅了賀峥宇的臉頰。
就等她棄械投降。
“你要是——”聽到對方沒有回應,賀峥宇又率先不忍心欺負女生,準備接話要是不行就算了。
“好。”
清脆的一聲卡在沉靜之中。
反倒是賀峥宇有些許的慌,匆匆撂下一句:“你到了給我打電話。”
明明将裴湛的電話給她最便捷,卻偏偏走彎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