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周叔遇襲案(08) “春天到了,櫻桃……
“你要喝什麽?”
直到坐在李博然面前, 望着桌上升騰着霧氣的白水,相柳下意識動動指尖,這才意識到已經回到了現在回到了自己。
她是簡捷, 不是相柳。
相柳搖搖頭,單刀直入望着對方:“回答我, 白澤是不是回來了?”
李博然依然是一臉的雲淡風輕, 招手示意服務生過來點餐, 卻依然對着相柳道:“看來賀峥宇對你很愛護嘛, 現在竟然都敢在餐廳的窗前坐了。”
相柳楞了一下,這才意識到李博然選擇的位置是自己曾經作為卧底人員絕對不會選的位置。
那些她曾經的,坐在餐廳必選可以觀察外面的位置, 坐電梯必須貼着後面的牆壁站,一個人走路時的連後背都是緊張的。
“我生活什麽樣,你們不是都知道麽。”相柳垂下眼再次擡眼給了對方一個眼神, 很快不耐煩起來:“你不說我就走了, 還忙着呢。”
“等等等等,你我兄妹這一輩子能坐在一張桌子吃飯的次數我一個手掌指頭都能數的過來, 來都來了,就不能坐下來好好吃頓飯麽。”明知相柳對自己很抗拒, 畢竟自己當年在相柳父母去世之後就是她的聯絡官,每當自己和相柳聯系,在她看來都是迫使自己要和白天集團聯系的時候。
但有些話,只能讓她放松下來, 再慢慢談。
東坡肉切的方方正正的被麻繩綁了個十字結, 冒着油脂的光澤和香氣,靜靜躺在白玉剔透的盤子裏。
石斑魚被李博然筷子夾了一塊,瞬間露出一截白脂, 鮮嫩撲鼻。
都是需要花心思做的菜。
然而相柳吃起來,味同嚼蠟。
都是成年人,都懂得和別人溝通時好事立刻說,壞事慢慢說。
而且壞事程度,從飯菜的精致程度就能看得出來。
Advertisement
“...也行。”
既然已經确定當年的案件重新有了起色,案件的發展已經不是相柳能左右的,她幹脆招手服務員:“把你家的招牌菜每一道再點一份,稍後我打包帶走,記在他的賬上。”
“——嗯?!”剛夾起一塊肉的李博然瞪大眼睛委屈:“我請你的是團購套餐,單點多貴啊!”
觸及相柳的眼神,李博然只能嘆息随口胡謅:“好吧,就當是給你娃十歲以前的壓歲錢了。”
氣氛緩和了些。
李博然放下筷子,擦了擦嘴,想起自己說的內容,一時之間又不知從哪裏開始。
“我之前聽說,你媽準備你相親來着?”李博然看着眼前人吃的香:“真是沒想到,兜兜轉轉你和賀峥宇竟然真的好上了。如果她們還在,現在又在催着你要小孩了。”
“那個...殺害伯伯姑媽的兇手找到了。”
聽到這,相柳身體所有的感官消失,本能的擡眼緊盯着李博然的雙眼——
下一秒立刻坐直身體,完完全全不要錯過對方說的每一句話——
“這些年雖然白天集團的首腦白天等人被判了死刑立即執行,其他社團人員走的走散的散,在前幾個月其他地市的案件偵破中,兇手承認,當年在紫藤蘿巷的家屬院內,殺死了一對老夫妻。”
相柳整個人已經支零破碎。
眼淚已經完全不由自己控制,率先沖破掉下來。
大腦像是被放在另一個地方運轉。
還能感受到此時餐廳其樂融融的氛圍。
卻連擡起手指的力氣都沒有。
她不敢聽。
那些冰冷的事實從李博然的口中說出來,迫使自己必須接受。
“我要看案宗。”
就像明知自己考試成績差,卻依然希望公布成績的時間晚一點,就算成績出來也還是會寄一絲希望,是不是當天天氣的原因答題筆的問題還是其他什麽什麽的問題,總是...現實太可怕。
案宗上除了有當時的接警記錄,現場照片,鑒證信息,還有審訊記錄。
都是核查過至少三次,沒有任何感情詞彙。
是最中立的事實。
“那個兇手,你抓過。”
---
“就是你們抓到流竄作案幾十起的兇犯陸武。”李博然下意識轉向窗外,午後的陽光溫暖的從窗外落進來,曬得眼睛睜不開,心底的那一份悲涼,也稍稍緩和了些。
“或者,就是白澤當年給你們取的代號,陸吾。”李博然擡眼關注對方的反應:“當初白澤基于自己的名字,給手下幹将全部是以山海經的妖魔怪獸起的名字——”
“相柳。”
“陸吾。”
“或許,還有其他人。”
啪。
相柳一拳砸在桌上,她竟然沒有想到自己一直放在心裏的案件,兇手就在自己眼前,卻根本不知道。
“我要見他。”她擡起已經哭到通紅的雙眼,擡手狠狠抓着李博然搭在桌上的手臂:
“我要知道...”
“我想知道...”
卻不敢說下去。
那些問題說出口,便像是熾紅烙鐵狠狠的落在自己早已潰爛不堪的傷口,除了升騰起的疼痛和黑煙,只有一道疤。
“捷爾,你父母的被害不是你的錯。”相柳旁若無人的哭泣引來周圍很多人的好奇和對李博然渣男的鄙視眼神。
李博然擡起另外一只手握住了她的手:“我能告訴你的,是他們去世之前,很平靜。”
相柳連哭都哭不出來。
她低下頭蹙眉想了想,猛地擡起頭,才意識到李博然想說的話:“畢方?”
“六年之中完全沒有任何消息,我也從鄰省轉過來工作。但是從去年十月開始,逐步接觸到的案件,都會有特有的山海經妖怪為名字的關鍵人出現在我面前。陸吾是兇手,畢方是關鍵人,但是兩人曾經或現在都和勝天集團有關系,你是想說勝天集團的幕後黑手就是白澤?”
李博然本想說出對于這起陳年案件自己做的所有準備——
最終卻還是什麽都沒說。
“陸吾這邊坦白之後,我們原本想要将他押解回案件歸屬地審訊起訴,結果在路上遇到車禍陸吾當場死亡。”
“之後我們以最快的速度回訪了當年作證白家勢力的證人,這些人不約而同的,在近三個月內,不是出意外死亡,就是失蹤。也就是說...”
李博然擡眼望着相柳:
“這已經不是他會不會找你複仇的問題了。白澤借着勝天集團不斷将商業攤子鋪開和各地市ZF關系盤根交錯,就是為了這次如果他再出問題,就會将整個地區的水攪渾,自然會有人幫他來處理。”
“那麽當所有證人都消失的時候,你就是唯一的證人他一定會來找你,相柳。”
“...又要我沉睡嗎?”
“我建議你有随時離開的心理準備。”
---
“在哪呢?”
賀峥宇半躺在椅子上享受着從窗外照進病房的陽光,周叔在身邊睡得安穩。
剛剛醫生進來對周叔的生命指标做了檢查,給大家一個積極的回應,所有人的肩膀瞬間一起重重的松了下來。
相柳坐在車裏百無聊賴一下一下翻着小視頻,整個車廂充斥着自己和賀峥宇之前的快樂。這樣的快樂支撐着她逐漸有了堅持的勇氣。
“嗯?”車載音響裏,賀峥宇的聲音充斥整個車廂包圍着她。
“你的聲音怎麽怪怪的,不高興嗎?”
“沒有,”相柳搖搖頭:“剛才看了一個搞笑視頻笑死了。”
剛剛還舒服眯眼的賀峥宇睜開雙眼,整個人坐了起來——
在他理解的相柳,遇到好看的視頻,聲音一定是高三度,并且一定會将視頻分享給自己。
有心事。
“我今天回去早一點,你來接我嗎?”
是“我想你”的另一種表達。
這次相柳是真的笑了。
她躺在車座裏用手掌撐着臉,感受着嘴角的笑容戳到掌心,癢癢的。
“我現在就去找你。”
---
兩人相見的第一眼,賀峥宇冷峻的雙眼終于有了溫柔的笑意。
一見面,相柳便懶洋洋的仰頭張開胳膊抱着他,怎麽都不撒手。
“你中午吃的什麽?”
“魚,肉...”說到這裏,相柳忽然想起來一臉懊惱:“呀,我還給你打包了一份,結果走的時候着急,我忘了!那你中午吃的什麽?”
“...礦泉水。”賀峥宇本就是糙漢一枚,一向是一人吃飽全家不愁,想的起來就吃想不起來就不吃。
“嗯,有情飲水飽,知道你足夠喜歡我了。”相柳踮起腳尖,仰頭去夠對方的嘴角。
“嗯,今天表現挺好,以後每次見面都這樣。”賀峥宇低頭看她在懷中撲騰的可憐,主動啄了她一下:“一會兒我開車,你可以休息下。”
“你晚上有事嗎?”剛上車,相柳小心翼翼的觀察着對方的側臉。
賀峥宇下意識蹙眉想了想:“沒什麽事,你要做什麽?”
“沒什麽事。”相柳盤腿坐在副駕駛,歪着腦袋望着窗外柳樹發芽,揉揉哼哼:“春天到了,櫻桃樹都發芽了。”
賀峥宇努力不讓自己笑出來,紅着臉望着窗外點點頭,故意逗她似的:“這才二月份,早春的櫻桃不好吃的。”
“賀峥宇,”相柳紅着臉捶了他一下:“活該你天天喝礦泉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