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相柳“殺人”案(03) “另外,賀峥……

幾個月不見, 任摯言和之前相比,個子更拔高了些,人也更清瘦。

獨居生活已經完全将他刻磨出一種近乎成年的寵辱不驚。

他跟着老師站在院子裏等待來訪者。

少年穿着淡藍色的羊絨大衣, 顯得悠然有氣質。雙手一直背後右手握着左手手腕上方迫使自己肩膀開闊。

對于賀峥宇的出現并沒有任何以意外,對于相柳的沒有出現更沒有意外。

“好久不見。”縱使心裏已經萬分着急了, 賀峥宇還是勉強的沖對方打了個招呼。

“——她走了, 對不對?”任摯言低頭笑笑, 仿佛一早就猜到了這個結果。

“——我需要你的幫助。”賀峥宇瞬間有種自己早就被人打斷了牙還不自知的羞憤, 但很快還是保持冷靜,甚至還有一些懇切:“相柳被白澤帶走,我現在找不到她, 勝天集團也進不去——”

“...”

越是看不出賀峥宇心裏什麽想法,賀峥宇越是着急。

他幹脆沖任摯言的老師使了個眼色,摟着任摯言的肩頭湊過去低聲只說一句:“...相柳一直覺得你将來一定很成氣候。如果你在生氣我們離開之後并沒有聯系你, 我代她向你道歉, 我們确實并沒有做到完美的去照顧到每一個受害者的心理。”

“還有,你知道白澤的行事手段, 如果被他知道我和相柳在一起,恐怕相柳很危險。”

任摯言沒有想到賀峥宇為了相柳會低聲下氣的懇求自己, 他有些驚詫的望着對方——

晨光越過樹枝的縫隙落在賀峥宇的頭發上碎裂,閃爍出各種光屑,以及...很多柔軟的細碎的白發。

任摯言這才意識到原來頭發真是的勞白的。

“我也不能确定能否提供有用的信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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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先試試。”聽到對方願意幫助自己,賀峥宇長籲一口氣, 一把拉住對方的手腕便朝車上走:“還需要你錄個證詞, 證明白澤嫁禍相柳謀殺的動機。”

“——相柳殺人了?!!!”

一直作壁上觀的任摯言聽到這話,也顧不上年齡身份的差別,一巴掌拍在賀峥宇的胳膊上憤憤不平:“你早這麽說不就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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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總覺得, 比起我找到白澤,更像是,他選擇了我。”任摯言躺在副駕駛座位上,受不了車廂內賀峥宇濃烈的煙草味,放下車窗任由帶着滲意的冷風吹進來,眼神恍然,像是回到了過去。

“我到現在還記得,當初李家人競選村長時,給村裏每一個人都在發錢。那個時候李家的別墅,每周都會有親帶親系帶系各行各業的負責人圍坐在一起打麻将。我記得當時我去找我爸,他們幾個人埋頭坐在吊燈之下,圍坐在麻将機前,一邊認真的碼牌一邊小聲的溝通着那些應該系統內部開會才能決定的信息。甚至我家鄰居當初不想讓外省人來村裏賣早餐做生意,也是在麻将桌上一邊遞煙一邊抱怨,李莎她爸便輕描淡寫的說一句:那就不讓他們做了呗。”

“人家外省人做生意,淩晨兩點就起來做準備,五點小攤就已經冒着熱氣,小攤永遠是幹淨有序。我們那個鄰居,早晨四點起來做準備,五點半一半生一半熟的飯菜才出鍋,他總是收拾一會兒桌上的碗筷,出去和村裏的閑人聊一會兒天,回來再進行下一步,地面和桌子髒到可以滑倒客人。他見到我的時候,給我提了一提衛生紙。”

“那段時間,每一家人的垃圾箱裏,都會躺着那個品牌衛生紙的包裝袋。”

“比起打砸搶來說,想要逼走一個人的方式實在是太簡單了。村裏幾個看起來五大三粗的閑人只需要花五毛錢買一份稀飯坐在小攤上,也不吵也不鬧也不吃也不走,不到三天,老板自己就行明白什麽意思了。”

“我覺得這沒什麽問題。甚至就在後來我見到我們村的毒蟲給了李莎他爸一千塊錢,說要不小心毒瘾上來了将媳婦打死了,這件事最後也就不了了之。李莎他爸依然是坐在吊燈下,橘黃色的燈光将頭頂的地中海照的油光铮亮,他白淨的手指摸過白玉一般的麻将牌,嘴角叼着煙,煙灰随着他說話的動作掉在桌上:年後就有開放商要和我們村合作,原本村裏有些外地人租住的地方已經清空只能拆除了,你把人找個枯井扔了,這再要被發現,還不知道啥時候呢。”

“我當時也覺得與我無關。”

“——直到我遇到了白澤。”

“不知道什麽原因,我突然迷上了二戰歷史。除了那些軍事上的文韬武略,我更感興趣的,是當時的關于醫學人體的研究。我是在研究戰争歷史的論壇裏認識白澤的,和他溝通很舒服。他會幫助我去推進我的想法,幫助我更加深入的了解人性。他說,當所有人都在為自己的工作負責任的時候,其實是想要對整個公司所做事情的不負責任。那些關于戰争歷史裏的獵奇事件,成為了我們的共同話題,如癡如醉。”

“那個時候我和他聊了很多關于我的事情。”

“包括我剛才說的那些村裏的情況。”

“他只是問了我媽當年失蹤的細節,我就對他死心塌地了。”

賀峥宇聽着任摯言對于與白澤溝通的背景情況,越是聽對方所說,心中隐隐有種預感,歪着腦袋邊想邊說:“你不會是想說,讓我現在去全市已搬遷但未建的村莊查枯井吧?”

“枯井這事...”任摯言冷哼一聲:“該查的總會查的。我們現在要找的,是白澤的脈門。”

“白澤除了對我們幾個有名字的,尚且可以溝通。但是對于那些在他眼中沒有名字的人,是不值得一提的。所以,你和他溝通的時候會覺得他特別懂你特別好相處只是不愛說話,但其實他所有的行為都為了一個目的,要麽讓你滾要麽讓你死。”

“我們現在首先要做的,是去給勝天集團找點麻煩,先切掉他的左右手畢方,讓這只龍出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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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柏生,法醫那邊怎麽說?”

蘇柏生所在的辦公室內如同炸了鍋的廚房,所有人都是一副暴躁的神情來來回回傳文件,找資料。

看到微信名,蘇柏生整個人瞬間精神緊繃,迅速的瞥了一眼周圍情況,摸着手機便來到儲物間,和賀峥宇微信語音實時溝通——

“剛剛才追溯受害者當天的全部行程:吳學明近期一直藏匿在城鄉結合部的民房裏,據房主交代,其實租房之前就一直問他要身份證件,都被他各種的推辭,因為看他穿的破破爛爛可憐,再加上他在價錢上并沒有還價,于是也就不了了之。案發當天,一直躲在屋子裏的吳學明突然很高興的出門,臨走之前甚至還洗了把臉,問房主借了梳子梳頭之後,才走。之後他走的全部否是沒有攝像頭的地段。”

“之後再有的視頻證據,是在山上公園入口處的監控視頻。視頻內顯示,受害者從公園入口輕松自然的進入,步履緩慢但是不像是在游玩,十有八九是和什麽人約在這裏。”

賀峥宇聽着對方準确的描述,立刻猜到:“——吳學明平日不修邊幅,案發當天卻洗臉梳頭,他是要見女人?”

“我們初步懷疑...”蘇柏生說到這裏,刻意停下來清清嗓子:“是嫌疑人。”

“——有但凡見到受害者和我家相柳一起的視頻證據嗎?”賀峥宇現在聽不得一點點有關相柳是兇手的推測和暗示。

“——有。”蘇柏生長嘆一口氣,坐在馬桶蓋上拍了拍腿,傾着身子耳朵貼着電話小聲道:“你還記得你們去調查陸吾的案件麽?當時大家實在沒辦法,只能按照領導要求掃建築工地。當時相柳和左樂一起去調查,回來路上就和吳學明起了沖突。我也問過左樂了,吳學明中午的時候就看了一眼,評價了一句。到晚上幾個人再相見,一方因為長時間的工作,精神長期緊張防備過度,另一方因為所處環境就是個底層環境只知道過嘴瘾,于是打起來了。這個事情,當時目擊者十幾個人,還有現場不遠處的治安天眼,怎麽都瞞不過去的。”

“...不是。”賀峥宇這個時候才意識到,所有的事情早就在一開始就準備好了,只能他們一步一步朝裏跳。

他只能徒勞的不肯承認:“這不合理啊,第一,如果我是相柳,我要殺人之前,那我肯定會将之前證明我們之間有沖突的視頻删掉的。”

“那有啥删的,不删說不定遇到馬虎的就把這個案件當做意外處理根本不會發現,删了反倒此地無銀三百兩。另外,删視頻有啥用,現場十幾個人的眼睛又不是蜂窩煤眼。”蘇柏生長嘆一口氣,幫着找漏洞:“其實最好是找到相柳,因為只有她才能說出自己當時的不在場證明,才能說出自己不是兇手。你在這——”

——不等蘇柏生說完,忽然衛生間格擋的門被人推開!

姚局黑着臉伸手朝蘇柏生面前勾了勾。

“——蘇柏生?蘇柏生?蘇哥?生爺?”

聽着賀峥宇的聲音在電話的另一端焦急的呼喊,蘇柏生嘴角剛揚起的一絲微笑,在看到姚局的黑臉之後瞬間又收回,清清嗓音算是提醒對方。

“——蘇柏生,一會兒就發協查令,責令全國通緝相柳信息,此人涉嫌重大刑事案件,如有人可以提供信息,酬金十萬。”

說完之後,姚局拿起蘇柏生的電話,打開揚聲器:“另外,賀峥宇從現在開始停職,直到此案歸檔。”

“姚局!——”

聽到姚局要發協查令,賀峥宇的耳邊像是重重落下了一顆雷,什麽也聽不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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