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仇人相見 “白澤,我們從來沒有在一起……
相柳環顧四周和自己家一模一樣的家具擺設, 一樣因為牆板問題的牆壁裂縫,甚至連粗布床單都和自己曾經用的一樣。
她有些糊塗,甚至有一點點開始懷疑是夢境還是現實。
只是小腿蹭着的床單質感, 屋裏空氣拂過光潔的皮膚,都說明了自己沒有做夢。
循聲望着從逆着光站在不遠處的男人, 她愣住。
真實的感受着整個人還在, 卻仿佛靈魂已經出竅, 遠遠的高高在上的望着眼前人。
越幹淨, 越肮髒的白澤。
身家仇人。
可是,看到他的瞬間,六年前所有的回憶像是深夜奔湧而來暗潮, 偷偷摸摸隐隐暗暗,卻真實的會淹沒自己。
學生時期,盛夏陽光, 紫藤蘿下, 她自己望着眼前的白衣少年說:“這麽巧,你是白澤, 我是相柳,我們就是一個傳說。”
無論是基于卧底當時獲取對方信任, 還是作為認識很久的朋友,她也都說過:“白澤你的能力其實比你自己以為的要大的多,只是你還沒有意識到而已。”
也還記得在昏暗的房間裏,白澤揪住她緊張的質問:“我把刀給了你, 為什麽不出手?!”
她也記得他走在自己身邊, 低頭擡頭之間抿嘴善意的微笑。
沒人比相柳更有資格恨他,厭惡他,唾棄他。
卻也沒有人能理解她的心情複雜。
她從沒有想過要原諒, 甚至也不敢去猜測去試想當時對方是基于什麽樣的心情對父母做了什麽事。
不是原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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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是,這樣的傷口已經成了東非大裂谷。
從此心裏暖風也好,冷風也罷,每一道風吹過,都會在裂谷裏游淌一圈。
她沒那麽偉大。
她只想遠離。
比如...現在。
相柳呆呆的望着眼前看起來和六年前沒有太大變化,精神利落的短發,棕色的瞳仁,白皙的皮膚,和六年前相比甚至氣質更加金貴的白澤。
白澤随意的将手中的小提琴放下,大步朝相柳走來,直到走近了些,又有些不好意思的撓撓後頸,半跪着湊在相柳面前仰起臉,用眼神輕柔的打量她,像是要看清楚對方久別重逢之後的表情變化。
直到他準備想要擡起手觸及相柳的頭發——
相柳整個人像是溺水的人被一口鹹苦的海水嗆在咽喉似的,整個人像是被拔起來似的深吸一口氣,腿軟已經站不起來,只能發出原始動物的聲音蹭着挪着向後想要遠離對方。
“我回來了,你不用再委屈自己了。”白澤嘴角的笑容收回,垂下眼擡手直接拽着相柳的頭發,粗暴的将她拉在自己的懷中,将她從床上拽下來——
“——你看看我,我這裏有落地窗,我這裏有大彩電,我還有很多很多你喜歡的紅酒和茅臺,”說着,白澤像是一個展現自己玩具的小孩,又是炫耀又是分享又是開心的将相柳用力摟在懷中——
卻忽然靜止了下來。
白澤看到了相柳脖頸的吻痕。
他整個人站起身,背過身走了幾步,忽然回身眼神發狠朝相柳一踹——
相柳一個哼還沒有說出口,整個人已經被被對方踹飛,後背撞在五米寬的玻璃魚缸上,發出嗵的一聲悶響砸在地上半晌起不來。
玻璃裂出一道紋。
魚缸內的水頓時沿着裂縫滲出,随着水壓增發,整面玻璃瞬間傾瀉,水箱內的錦鯉全部砸在相柳身邊,用力的撲騰着尾巴。
相柳整個人被水澆頭無法呼吸,又厚又硬的玻璃碎片重重砸在她的後背。
她躺在地上,一時無法分辨身上黏黏糊糊的潮濕到底是魚缸裏的水還是自己的鮮血。
手指和不遠處正在撲騰的魚尾一樣,無助的抖動着。
“小柳兒,你沒事吧?”
白澤倒退兩步,使自己遠離地面的濕水。
像是無法抗拒心中所想,他朝相柳快步走了過去,小心翼翼的将她扶起,捧着她的臉——
“你太髒了對不對?沒關系我幫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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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見白澤朝自己過來,相柳在最近的瞬間,睜開雙眼集中精力擡手露出藏在手心的魚缸玻璃碎片,朝對方手掌直接劈了過去。
對方卻遠比她更早發現,手掌像是游龍一般,流轉自然輕柔随意的将相柳手掌一掰——
啪。
相柳掌心的玻璃便掉在了地上。
“啧啧啧,小柳兒你忘了嗎,你這招還是我教你的。”
未等相柳掙紮,白澤已經拽着她朝浴室的方向走去,兩人經過的路上,相柳的鮮血染出一條血路。
“啊——”
偌大的浴室裏,白澤将滾燙的水柱澆在相柳身上,鮮血順着水不斷的流向下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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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許是心中的刺稍稍的緩和了些。
或許是許久不見的好友剛剛情緒激動之後的頹唐。
白澤心情很好。
“這是舟山群島今早剛釣小黃魚,專門找的米其林師傅烹制的你最喜歡的年糕蒸小黃魚,鮮嫩可口,刺也少,你嘗嘗。”
換了衣服的白澤用筷子剔除魚刺,夾了小小一筷子,放在相柳面前。
此時的相柳黑發随意的挽起,身上被玻璃劃破的傷口又麻又痛,整個人在白澤準備的衣服裏瑟瑟發抖。
只是昂貴的品牌衛衣令相柳看起來并不像被囚禁的女子,更像是又純有欲來勾引老板的員工。
她沒有說話,只是別過臉。
白澤沒有生氣,而是打了個響指。
餐桌對面的電視牆瞬間被打開,所有電視屏幕,都是賀峥宇,左樂,李晨,周叔。
直到看到自己熟悉的愛人,同事整個人才有了活人才會有的精神。
她甚至瞪大眼睛,舍不得眨眼,只怕錯過賀峥宇的每一幀影響。
——也不知道多久沒見,賀峥宇明顯是一直沒有睡過覺,整個人胡子拉碴,渾身上下都散發出一種老子很躁莫挨老子的氣質。
相柳噗嗤笑了起來。
左樂則是皺緊眉頭不停的在開車,短短幾天,整個人像是被一團愁雲籠罩着,也沒見他笑也沒見他玩手機了。
而李晨則是不停的打電話不停的在路上跑來跑去。
周叔的家人在醫院提着飯盒幽幽的經過。
白澤是籌謀了多久,在每個地方,都裝了自己的攝像頭。
“聽說剛上班的時候,大家對你都很冷漠?”
白澤喉結不斷的滾動,心中尋找了很多個比較普通一些的開場白,最終選擇了一個聽起來比較普通的。
“大家只是性格比較內向而已。”想到大家相柳的表情這才緩和了些。
想到之前大家一起吃火鍋她就想笑:賀峥宇買完單差點要舉報商家是黑店因為很多菜根本沒有見到——因為都是剛下鍋就被大家搶走了。
“之前我送你的戒指你還留着嗎?”
明知相柳沒有回答,白澤卻像是完全不在意道:“如果那個時候你跟我走,我們的孩子恐怕該上學前班了。”
啪。
相柳拿着的勺子重重落在淨白瓷碗裏。
她站起身拉開椅子,整個人向後退,衣服邊角随着她的動作,不斷沿着大腿向上,很難不吸引人的目光。
“白澤,我們從來沒有在一起過。”
“你忘了嗎。”
“我們都不應該說我們,你,和我,是根本不可能的。”
本就不對的兩個人,只要一旦開口,事情就朝崩潰的方向行駛。
相柳整個人朝暗地裏觀察好的門口沖去——
卻被一聲槍響吓到魂飛魄散。
她站在原地,愣愣的聽着槍聲在空氣中的餘聲繞梁。
慢慢轉身——
白澤将槍放在盤子邊,給自己倒了一杯紅酒,酒液在杯中輕輕搖晃——
旁邊電視牆裏,原本賀峥宇的屏幕瞬間黑了一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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農村的早晨,醒的特別晚。
清晨八點多,一輛SUV從城市側着陽光一路向南,眼看着南山頂上白雪發出細碎的鑽光,車輛向右一拐,汽車便進入了一座城中村。
附近樓盤一座接一座的簽約,于是吸引外地建築方面的工人及其家人在這裏逐漸組成的一座小村莊。
明顯是近兩年新建的,貼着白色的瓷磚,兩三層的小樓。
路邊的電動車和汽車并肩行駛,倒也有種看誰怕誰的勇敢。
直到一直向前行駛,道路突然變窄,一座緊鎖着門的佛堂直立在路中央。
賀峥宇随意的繞過繼續向前。
越往裏,路邊的窄小,逐步以石板磚塊,甚至後來全是泥土了。
路邊高高矗立的梧桐樹,枯葉未落完,新芽已經起來,密集的樹枝互相交叉,将陽光阻在村外,整個村子人煙稀少安靜清幽,露臺高聳,紅磚牆綠紗窗,紅色的木門敞開,偶爾一瞥,裏面和小時候的供銷社一樣簡單在玻璃櫃臺裏陳列着食物。
在這裏,時間就像從來沒有離開過。
賀峥宇穿過一條石板橋。
早春的河流并沒有多少水,淤泥懶洋洋的癱着,記得梧桐樹一步一步向河內蔓延占領位置。
賀峥宇在陰涼的土路上颠簸前進,終于在一座兩層小樓前停下來。
铛铛铛——
有工人敲敲挂在房梁上的沉鐘。
小樓內逐漸響起了讀書聲。
一個男孩在老師的帶領下,下樓朝賀峥宇走來。
看到賀峥宇,男孩有些驚訝:“你們——”
“關于之前的案件我們有相關信息需要找你核實,任摯言同學。”賀峥宇望着和之前相比有些陌生與成熟的任摯言,直接道:“或者說,是被白澤當棄子的姑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