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嫌犯身份(01) “我是受害者怎麽了……

賀峥宇從秦立的嘴裏得到那些名字和微信號, 忙不疊的拉開門就往外走。

“——賀峥宇!”

眼看賀峥宇即将離開,身後卻被人抓住衣袖。

簡捷拽着他搖搖頭,眼神制止:“我知道你是做了什麽才能得到這個線索, 你不可以這樣。”

“有事回來再說!”賀峥宇眼神有一瞬間的忌憚,随即卻用更大的力量将手腕從簡捷手中掙脫, 匪裏匪氣:“要我明知道外面有個變态在殺女人, 卻還帶着世俗的眼神覺得反倒也是清除社會毒瘤無所謂, 我做不到。”

“想什麽呢。”眼看賀峥宇要走, 簡捷立刻擡腿踢向對方阻攔對方離開。

賀峥宇側身避過,同時擡起胳膊,順勢從後腰掏出手铐将簡捷雙手背在身後铐在一起:“不管你怎麽想, 我必須要去找那些女人,将兩名受害者的情況告訴大家引以為戒。等我回來,我一定接受任何懲戒。”

簡捷雙手背在身後, 探身越過走廊望着樓下賀峥宇即将離開的身影, 心中急切——

她幹脆退後兩步,用力甩甩頭發, 長發随即散開,一枚小卡子長了眼睛似的掉在掌心, 她深吸一口氣穩住身,心中默念三二一,撬開手铐。

樓下已經有了賀峥宇發動汽車的聲音。

簡捷咬咬牙喉結滾動,額頭已經沁出了亮晶晶的白毛汗。

幾乎是瞬間的, 她朝走廊跑去, 一只手撐着臺面,整個身子向前一躍——

---

有的時候只需要做一個錯誤的決定,為了保證整個決定是正确的, 就會用更多的錯誤去掩蓋它。

賀峥宇一口氣跑下樓拉開車門,忙不疊的按下引擎,下一秒便要轉動方向盤——

車頂卻忽然傳來重物掉落的聲音。

賀峥宇下意識心髒高高提起,幾乎是站起來剎車——

眼前一花,簡捷整個人從車頂滾下來,半晌披頭散發從車前爬起來,惡狠狠瞪着他。

賀峥宇一口氣喘不上來,又氣又驚,一時間兩人都沒有說話。

簡捷站起身一把拉開車門,一只手探進駕駛座拽着賀峥宇的衣領,喘着粗氣:“你——給我——去副駕駛!”

前方開始下起了小雨。

車速很穩,也很快。

整個車廂內沒有一點聲音,只有前方雨霧在車窗上被雨刮器毫不留情的打破時的聲音。

“...你剛才那樣也太危險了吧。”賀峥宇一邊看着手機,和那些小姐們微信聯系,一邊通過後視鏡偷偷觀察身邊簡捷的反應:“我做那事,也不過就是回去寫個檢查,扣個績效,用得着這麽拼命麽。”

簡捷一邊看看後視鏡裏的車況,深吸一口氣咽了咽口中苦澀到甚至有些餘驚未了的鹹腥味道,沒有說話。

“我是說真的,”賀峥宇看對方沒有說話,下意識坐直身體:“你都不知道,你一個姑娘家從三層樓直接跳下來,我快要吓死了!要是你有任何閃失,我也活不下去了!”

聽到對方這麽說,簡捷這才回過頭,長發乖巧的貼着側臉晃了晃——

“你也知道我有閃失你活不下去,那你有沒有想過,你有任何閃失我能不能活下去!!”簡捷長嘆一口氣,垂眼握緊手中的方向盤:“按正常流程來說,你是不能一個人去調查的。”

賀峥宇被對方戳中,又明知對方是為了自己好,幹脆抿嘴不說話。

“你說你為了那些無辜的女人,那我又何嘗不無辜,我為什麽要犧牲我愛的人的生命?我犧牲的夠多了,我沒有那麽偉大!”

“從你開始調查這起案件開始,你就像是着了魔似的,第一次開始用暴力手段獲取口供線索,那麽你接下來什麽情況,驅車開往潛在受害者面前當地頭蛇保護她們嗎?或者說,如果有任何人基于自己的權益沒有告訴你,你還仗着你高高在上的正義要每個人都臣服嗎?”

“你也不過披了一層皮而已,還真忘了自己幾斤幾兩?”

“本着為別人安危着想來強制讓對方聽從你的指示,那我是不是應該為了你的安全建議你坐地鐵?!”

沒想到簡捷真的生氣起來,咄咄逼人到可怕。

賀峥宇心生怯怯,卻不由得湧起更多暖意。

他拉拉對方袖子,輕聲道:“我錯了。”

簡捷沒有理睬他,直接将被拽住的胳膊抽回,翻了個白眼:“剛才還打我呢。”

“...”賀峥宇眼看周圍沒有其他車輛和行人,探身狠狠親了對方一口。

簡捷吓了一跳,卻為了安全手指不敢離開方向盤,只能任由整張臉被對方親到變形——

“一會兒回去你自己坐地鐵!”

雨霧之中,白色的SUV車身搖搖晃晃明顯的放慢了速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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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倩是住在這裏嗎?”

簡捷跟着賀峥宇探身來到一座城中村小院裏。

小院蓋了六七層的樣子,将整個天井圍得密不透風,倒頗有些香港九龍觀的模樣。

每一層被隔成一個又一個的小套間出租出去。

很多小姐為了省錢都選擇住在這裏。

又為了安全和方便,紮根住在臨近。

“你是她誰呀?”房東操着一口南方口音,懶洋洋的坐在天井聽着雨聲刷視頻網站,上下打量着兩人。

簡捷無奈的拿出自己的證件甩了甩:“VIP。”

“她犯了什麽事嗎?我給你說,那個女的我一看就不是什麽好人,平日也不和人打交道,誰知道是做什麽的。”

簡捷沒有回答,學着對方的樣子眯起眼上下打量對方一番:“您這口音不是本地人吧,二房東吧,合法麽。”

“你——”

伴着一聲刺耳的鳴叫,半條街的人都聽到陳倩的名字。

“你們是誰?”聽到有人找自己,屋內女人立刻響起了歡快的腔調,卻在開門看到簡捷的臉時,猶如見到女鬼一般忙不疊的要關門。

“找你有個事。”簡捷看到對方土黃色的臉,耷拉着腦袋無精打采,下意識懷疑對方是不是以賣養吸,從手機裏翻出第一位死者的照片,語氣也壓低了些展示給對方:“這個人你認識不?”

陳倩伸長脖子,眯起眼睛看了半天,搖搖頭。

簡捷低頭重新翻看第二位死者的照片,展示給對方:“這個呢?”

陳倩的眼眸在瞬間亮了一下。

很快又暗了。

她垂下眼搖搖頭 :“不認識。”

賀峥宇一直在房間內自顧自的觀察,他當然也看到對方眼神明了又暗了的過程。

他像是不在意的抱着胳膊:“陳倩你一個人住在這裏麽?”

“嗯。”對方點點頭,只是因為長期被動生活的原因,連點頭也像是在做體力活似的,誇張的用腦袋在空氣裏鑿自己的墳墓似的。

半晌,屋內全部安靜。

陳倩這才擡起頭,看到賀峥宇對着梳妝臺的夾角處夾着的一張照片看。

那是自己剛剛跟着李雨從村子裏一起出來打工的那天。

也是一個像今天一樣的雨天。

李雨開心的拉着自己的手,說她的名字裏有雨,今天正巧下雨,春雨貴如油,說明彼此馬上要交好運了!

于是兩人花了六塊錢在村口的大頭貼機器前,拍了一張合照。

最開始想的是,哪怕是路邊小餐廳當個服務員,能養活自己就行,反正自己吃的也不多。

第一個月,每一天連坐下來的時間都沒有,一直走來走去。

每一天只靠吃面條,又頂飽又簡單,剩下的錢還可以去網吧包夜,在一個又一個夜裏,她看着偶像劇裏的灰姑娘變天鵝,也希望能有這麽一天,等王子來救自己。

我什麽都沒有,可是我有善良啊。

沒等到汪王子卻等到一堆癞□□。

很快,随着在網上的時間越久,她對眼前的生活開始厭倦了。

總不能每一天都這麽累吧。

總不能每一頓都吃面吧。

總不能每一天都在因為少了一塊肉一條面就能打一架的群體裏過一輩子吧。

李雨第一個不願意。

有一天也是下了這麽大的雨。

兩個人交了房租之後身上只有一百塊錢,距離月底卻還有10天。

卻因為看到抖音裏那些富二代的生活那些炫富的生活,羨慕到恨不得殺人。

她們哪裏知道,根據這些軟件的推薦機制,只要完整的看完這一個炫富,并且點贊,後面推送的,都不分都是這樣的內容。

以至于兩個姑娘,就像是被老天爺遺忘在屋檐下的麻雀,只能彼此在寒風暴雨中瑟瑟發抖。

終于,餓的不行了。

陳倩咽咽口水說:“李雨,不如你下樓給咱們幾個蒸馍,我們撐一天,明天上班了,去店裏吃點東西。”

李雨同意了。

受害者,在獵人的眼裏,一旦鎖定,無論有沒有行動,就已經是受害者了。

饅頭店的老板坐在房子裏,聽着雨聲從房檐低落,一邊百無聊賴的看着香港80年代的老電影。

李雨弓着腰欠着身走進饅頭店,原本抱在胸前的手掌為了遮雨,擡起手擋在額頭——

原本以為沒有人會注意的胸口,因為寒冷而凸起,隔着單薄的衣服更加顯眼。

“老板這個加火腿腸的多錢?”

“多五毛錢。”

五毛錢,如果自己和陳倩一人一個,就完完全全少了一個馍!

李雨趁着老板不注意,擡起手指碰了碰自己想要吃的馍,甚至抱着我髒了你老板會不會丢掉你我再撿起來的匪夷所思。

那一瞬,也是餓極了,她整個世界,就是一個帶着肉味的馍。

老板望着她,眼神就像她看那個馍似的,沖她招了招手。

門店內用木板隔了一個休息的建議木床。

李雨掙紮許久,胳膊在木板上蹭出一條又一條的血痕。

外面的雨聲更大。

霹靂巴拉洩恨似的砸向地面。

李雨覺得自己像是一條擱淺的魚,在水裏的時候以為自己什麽都可以自由自在。

一旦離開水裏,張大嘴巴連一聲都無法呼喊。

她甚至連基本的生存都無法保障。

“我要報警。”

“嗬。”饅頭店老板抽着劣質的煙沒有對她的憤怒和委屈做出反應,反倒是無所謂的冷哼一聲。

偶爾有周圍的人來買饅頭,老板一支煙叼在嘴邊,随意的做着生意。

都是鄰居,看到李雪坐在攤位裏,又看看老板毫不在意的狀态,有好事者什麽話也沒說,只給了老板一個諱莫如深的笑,就足以講述一個隐秘的豔遇故事。

煙氣順着冷風圍在李雨身邊,聞的她想吐。

她木然的想起,這種煙平日別人買了送給自己的爸爸,爸爸還嫌質量不好不抽的。

“小姑娘,算我勸你一句,拿幾個饅頭回家吧。”

“你又不是處女,是誰不穿內衣來勾引我?”

“就是為了訛錢吧。”

“好啊,你去告,反正我是男人結過婚了不吃虧無所謂,咱們耗個半年八載,我們看誰拖死誰。”

“...”

陳倩只記得那一天,李雪抱了很多很多的饅頭回來,自己還以為她是花錢買的,狠狠的罵了她一頓:“吃不完又浪費錢!”

倒是李雪沒有在意,抱緊了饅頭說:“這是人家因為饅頭髒了不要了,我看只是皮有點髒,可以吃的。”

“髒了就不要了。”

“裏面沒有髒的,可以吃的,不要扔!”李雪突然的激動,手也不洗的拿起其中一個,大口大口的吃起來。

其實這些事,陳倩并不是從李雪口中的值得。

而是很久之後,很久很久之後,久到李雪已經做了秦立的佳麗一年多,饅頭店老板因為猥亵小女孩被對方找了幾個好朋友暴揍一頓拍下視頻報了警,這才大家都知道。

小女孩在抖音視頻揚起下巴驕傲道:“我是受害者怎麽了,我是受害者我就低人一等應該躲起來麽,別忘了,是你們這些施暴者傷害了我對不起我,你們才應該是這世界的臭蟲,才應該躲起來!”

真是世界變了。變的更加有希望。

卻依然無法将李雪和陳倩自己的生活回歸正軌。

一步錯,就步步錯。

也談不上恨吧,只能算是麻木。

李雪後期什麽客都接,包括饅頭店老板。

她說:“我算是看透了,什麽什麽什麽,錢才是最實在的。”

陳倩說完關于李雪的回憶,長長的嘆了口氣,擡眼望着簡捷:“最後一次見她的時候,她很高興。說是最近遇到一個生客,雖然是個貨車司機一年住在高速路上,但是人年輕而且對她知冷知熱,如果他不嫌棄自己,可能也就跟了這個人了。”

“貨車司機?年輕人?”聽到對方說出兩個關鍵內容,賀峥宇立刻追問道:“李雪有沒有說兩個人在哪裏見面?”

“不知道。”陳倩搖搖頭,随即想起什麽來:“不過...不過我之前做過貨車司機的生意。如果我們選地方,一般價錢都要高10塊錢。但如果在他們車上的話,就便宜。而且有些人就喜歡一邊開車一邊搞,刺激。”

“有車牌號碼嗎?”不等賀峥宇說話,簡捷率先詢問。

“我知道的越多,李雪越擔心我搶她的客,所以我都不知道的。”說到好友的生活,陳倩委屈道。

“你和我先去局裏做個嫌犯畫像。”簡捷嘆了口氣,随即想起什麽:“另外,李雪有沒有一個固定時間,比如每周五或者是每周一這種,有規律的約會?”

“有啊,一般是周一,周一我每次約她吃飯,都沒有時間。”

賀峥宇站在城中村內的街道中央。

剛剛雨過天晴,天邊淡淡挂着一道彩虹。

卻無人有心觀賞。

此時正值下班高峰期,很多陌生人一臉疲憊的從賀峥宇身邊經過,每撞到一下,都是一聲不耐煩的嘆氣。

“李晨,你那邊有刷到受害者臨死之前電話的信號範圍嗎?”賀峥宇拿起電話,溝通自己所了解的最新線索——

“兇手職業是貨車司機,工作時間每周一會經過本市,李晨,你和左樂這邊情況怎麽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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