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這方林景還沒得進屋子給人診脈,那方楚雲軒突然來人跑到乾坤殿裏,說婉妃病了。
李胤看了會兒折子,閉目靠在後椅上假寐,忽聽門外的人聲,“皇上,楚雲軒來人傳話,說婉妃娘娘病了。”
福如海心裏忐忑,知每日這時皇上都會休息一會兒,無要事不得人進,他本來也想把來的奴才趕回去,但一聽他描述,一肚子的話硬生生吞了下去。
這才連忙到裏面通秉。
李胤聽得皺了皺眉,摩擦着拇指上面的白玉扳指,許久才道“去楚雲軒。”
福如海心裏百味雜陳,不知是喜是憂,他剛讨好了寧玉宮,卻又聽說了楚雲軒的事。心底默默嘆了口氣,果然是多事之秋。
太醫要比皇上趕去得快,事實已定,無他,婉妃有喜了。
當年李胤從陸鳳儀身邊要走婉沛時,陸鳳儀心中嫉妒,暗自給她灌了絕子湯。是以婉沛服侍了這麽多年,還沒能有孕,這事李胤自然知道。
婉沛這個孩子來得蹊跷。
聖駕剛到楚雲軒門口,就聽到裏面哭喊的動靜。
“娘娘,您不為了自己,就為了您肚子裏的孩子好歹也吃點,別這麽糟蹋自己的身子啊!”
梅雪是婉沛的貼身宮女,此時正在屋裏端着一碗白粥跪在床頭,嗓音哭啞地安撫着床榻上的人。
“拿走吧,我不想吃。”婉沛擡手推拒那瓷碗,算來李胤已有半月沒到她這來,此刻床榻上的人不如半月前那般豔麗明媚。發髻并未打理,散落的烏發垂在肩頭,多了幾分淩弱的美。一雙妩媚的眼裏黯淡無光,身形消瘦了不少。
一只棱骨分明的手接過那碗白粥,梅雪擡頭看見來人,吓了一跳,被李胤示意噤聲,她立馬領會,忙不疊跑了出去。
李胤動了動調羹,隔着圍幔緩緩傳出裏面人的話,“皇上來了嗎?”
李胤抿唇,沒答。
無人回應,婉沛當是梅雪怕她生氣才沒敢說出口,她笑了笑,悵然失落,“皇上偏愛鹂瑤,我這肚子比不得她金貴,不來也是理所應當。”
李胤眉心擰緊,輕嗤一聲,“朕倒是不知道,你私底下這麽編排朕。”
聽得熟悉的人聲,婉沛一驚,遂快速起身掀了圍幔,不敢置信一般看着眼前人,眼眶慢慢溢出水來,哭聲,“皇上…”
她一時語噎,許多話哽在喉嚨裏說不出來。
婉沛一向知進退,不會同鹂瑤一樣撒嬌,現在只挂了圍幔坐在床頭,一雙脈脈含情眼望他。
李胤撩袍坐在床頭一側的木凳上,攪了攪碗中白粥,對調羹上面無比細致地吹了吹,待确定粥溫了,才喂到她嘴邊。
婉沛從不會駁皇上的面子,心裏再委屈也得乖乖地張嘴吃下。
李胤道“朕這幾日朝政繁忙,是冷落你了。”
一句話交代了事情原委。不管屬不屬實,也算是給了她解釋。
想要李胤的一句解釋,實非不易。
說着說着,婉沛突然哭了起來,淚珠子吧嗒吧嗒砸在地上。
李胤盯她一眼,眸中沉了下來,随後放下手中的粥碗親自給她擦淚,“朕記得太醫說過,孕中女子不宜大悲。”
話雖如此,實則是他不喜歡女人哭。聽着總覺得頭疾發得更厲害。
婉沛跟了李胤多年,不像鹂瑤那麽沒眼色,聽出他話裏幾許的不悅,很快止了聲,用帕子擦了擦臉,“臣妾曉得了。”
坐了一會兒,李胤喂完粥,再次起身,高大的身影擋在床榻前,遮住了大片的光。
婉沛看出他要走,立刻抓住他的衣袖,哭紅的眼看他,幾欲乞求,“您能不能再多坐一會兒。”
後宮的女人大多喜歡用眼淚博取男人的柔情,這是司空見慣的法子,李胤心裏并沒波動。眼淚對他來說,也就只有寧玉宮的那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小野貓能起點作用。旁人來做,都是徒增他的厭惡。
又念在她有孕在身,李胤還是坐了下來,不過一會兒,福如海進來通報,看了看裏面的婉妃娘娘,躊躇下,俯首在李胤耳邊,“皇上,林太醫那邊來信了。”
卻說林景一直沒得進屋,裏面柳香丫鬟喊出聲,“夫人已經歇下了,請太醫明日再來診脈。”
這…
屋外的人兩兩對視,瞧着皇上大半夜就把林景這把老骨頭拉到裴府的架勢,就是讓他今夜必要診出個所以然啊!
林景不敢走,跟來的小太監也不敢走。
“怎麽回事?”
裴泫從外面姍姍來遲,衣衫微亂,面上透着郁氣未出的不悅,一瞧就是從哪個溫柔鄉出來的模樣。
如今慕晚晚不許他進屋,夏靖兒又有孕在身,裴泫年僅二十又五,是個血氣方剛的年紀,少不了女人作陪。他今夜去了外面應酬,一時宴飲盡歡,各家都領了自己看中的姑娘進屋,裴泫也不例外。
從前與慕晚晚相和時不是沒有過這事,只不過被他掩飾得極好。如今撕破臉,無人約束着,他便放縱了。
得了下人來樓裏通報,正是他欲暢快的時候,被強迫出了屋子,郁氣難解,一肚子火無處可發。
院中下人一見忙躬身過去道出原委。來樓裏的人沒講清楚,再加上那時裴泫正煩亂着,此時一聽,面色瞬間肅然。
林景的地位裴泫不大清楚,只當他是個尋常太醫,但奉宮中命來,他不得不重視了,畢竟慕晚晚這一病,與他脫不了幹系。
裴泫定了定神,頓時清醒,酒意散去,拱手作揖道“林太醫還請稍作休息,我這就去看看。”
林景不是傻子,覺出裏面的古怪,卻因着這是人家都的家事,他沒多加插手,随下人去了偏房。
隔着門板,裴泫屈指叩門,“晚晚,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