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20

? 經過一席談話後,墨纖雲與伽羅之間似乎也多了幾份熟稔。翠微山還有些距離,就算是以木鹞之力,也要飛一日之久。這一日裏,墨纖雲與伽羅坐在木鹞背上,煮茶論道。伽羅心知墨纖雲此舉一方面是為了避嫌,一方面也是為了向同伴展示一番她與伽羅的友誼,照顧維護。因此伽羅也放下心氣,對墨纖雲多了幾分親近。

伽羅師承雲音,而雲音又是修行途上的大家,和墨纖雲講解一番下來,墨纖雲只覺自己仿佛打開了一個新的天地一般,所聽所聞皆是平日裏想不到,又茅塞頓開的方法。說得興起,伽羅一躍而起,紅绫在她手中舞成一團,曲張伸縮,如龍蛇狂歡。美人腰肢如柳,高空罡風此時如同河邊春風般溫柔,将那細柳輕輕抛起,又不舍挽留。這青空之中,這白雲之上,就只得這點紅,在肆意狂放,引來衆人的目光追逐。

伽羅伸手一招,左手變幻出一朵火蓮,火蓮須臾之間花開花謝,散落一地星屑,她右手一折,則幻化出火鳳清啼,搖頭擺尾,最後徐徐消散。伽羅身居其中,朝着墨纖雲露齒一笑,張開雙手,一身紅衣似火,腕間則是一點金黃,仰頭視天,當真是驕狂如陽,讓人不敢直視。

她舞了個盡情盡興,最後縱身躍回木鹞之上,看着墨纖雲大笑道:“如何?”

“火力精湛,天然自發,已然近乎大道之力”墨纖雲受益良多,微笑點頭,又不禁感慨:“你的修為遠超于我,我已看不出你是什麽境界了。”伽羅聞言輕笑,卻不答話,她二人人妖殊途,境界自然難以判斷。她坐下來,雙手撐在身後,看着眼前的白雲感慨:“我已許久沒這般快活了。”她說着這話,歪着頭又想了想,笑道“若是雲音也在,那便好了。”

墨纖雲對伽羅這般時不時就将雲音挂在嘴邊念叨的習慣已經習以為常,也只是笑笑,又将目光注視在伽羅手腕間的金鈴上。伽羅察覺到墨纖雲的目光,于是舉起手來,在墨纖雲眼前晃了一晃,說道:“它不響的,壞了。”

“原來是件飾品”墨纖雲點頭道,她拿出一張茶桌,又沏了茶,交到伽羅手裏“我見它表面光華隐現,還以為是件不得了的法寶。”

“曾經是”伽羅倒是不做隐瞞,她胸懷坦蕩,說話時的神情總讓人移不開眼去“我幼時受了些傷,神魂不穩,讓雲音費了很多神。于是雲音便将它給了我,說是可以潤養神魂。我帶了很久,可是有一天它就再也不響了,雲音說它靈氣已失,不過就是件死物了。”她側頭想了想,又道:“雲音說得到或是失去,都各有緣法,來去随緣,不可強求。但這是我喜歡的事物,又不是因為它有這樣那樣的作用才喜歡它,就算它壞了,我也要留它在我身邊。”

墨纖雲聞言只是笑,對于修道人來說,伽羅的執着心過重。雲音的說法才是修道人的心态,可就算是那樣風輕雲淡的人,若不是親眼所見,她也很難想象對方的癡念竟到了那樣強烈的地步。她默不作聲的喝茶,看着伽羅也正輕松閑适的品着那茶。不說話時的伽羅面容平靜淡漠,無悲無喜,收斂了平素的那份驕狂,倒顯出幾分沉靜之色——真是像極了雲音。這份相似讓墨纖雲也不禁發出了感慨聲:“你們當真是師徒。”

此後半夏又來找過幾次伽羅,都被伽羅拉着墨纖雲給回避了。和半夏相比起來,伽羅更喜歡墨纖雲一些,墨纖雲不常說話,就算說話,伽羅也覺得不會有面對半夏時那讓人覺得厭煩的氣氛。她雖然時時裝作不知,但心中卻是不耐已久,到現在可算是找着躲避的地方了。這樣的情緒太過明顯,惹來墨纖雲的輕笑,但墨纖雲亦不會說出來,便讓伽羅松了好大口氣。

這般偷了一日的閑暇,翠微山就已經近在眼前了。攬月峰的弟子們也不在木鹞內待着了,而是紛紛站到木鹞上,按順序列隊。伽羅與半夏是外人,只好站在一旁。伽羅看着木鹞在山峰之間高飛低走,時不時有禦劍之人自身邊穿行。那些道人見了木鹞,便友好的笑笑,有熟識之輩,更是與木鹞并肩而行,兩方隔空喊話,分外有趣。

半夏一直偷偷的打量着伽羅的神情,見她并無厭惡,也算是放下心來,看着越來越近的山門,心中也有種游子歸來的歡喜之情。

不多時,木鹞降下,大殿堂前早就已經密密麻麻的站了許多人。乘風道人當前一步下了木鹞,沖着前面那個仙風道骨的道人拱手笑道:“玉虛真人,多年不見啊!”

“乘風道友風采如故!”玉虛真人哈哈一笑,兩人将手一攙,往裏而去。臨行前,伽羅敏銳的的察覺到那玉虛真人臨行前看了她一眼。那一眼目光中含義頗重,但更令伽羅感到毛骨悚然的是,從他身上散發出來的,引而不發的強者氣息。這樣的感覺,她只在雲音身上感受過。伽羅皺緊了眉頭,看着面前這座山門,開始覺得,三生鏡,也許不是她想象那般容易得到了。

半夏感覺到伽羅的異樣,關切的問她怎麽了。但他剛起了個頭,就有同門在呼喚他。他是翠微的大師兄,于情于理,都該去招待客人,哪怕他剛從客人的木鹞上下來。半夏有些無可奈何,卻又不得不接受,只好找來一個同門,吩咐他好生看顧着伽羅,于是匆匆的去接引攬月峰的衆人了。

一直到夕陽西下,半夏才得了空,急匆匆的跑來尋伽羅,帶她去見自己的師傅。半夏換了一身衣裳,看上去便文雅風流許多的模樣。他匆忙的告了罪,又将伽羅往內堂引去。這一日裏他費了不少口舌,也一直挂着笑,覺得整個人比練了十套劍法還累,如今看到了伽羅,這才終于松了口氣。也就細心與伽羅講起了他的師尊玉虛真人,白日裏他已将來龍去脈都向自己師尊禀過,他本以為自己師傅會放任他留下伽羅,由他安排去處,卻沒想到玉虛真人只是沉思片刻,就讓半夏帶伽羅過來一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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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師傅要見我?”伽羅聽聞半夏說完,揚了揚眉梢。她不喜歡那個什麽玉虛真人,她怕他看透她的龍身。但是她也避無可避,只得硬着頭皮跟着半夏走,将半夏說他師傅有多麽多麽和藹仁慈的話都扔在了腦後。

內堂并不奢華,堂中挂着一幅巨大的畫像,除此之外,便是簡簡單單的桌椅依次而立。堂中沒有其他人的氣息,只有玉虛真人一個,這多多少少讓伽羅松了口氣。但玉虛真人打量她的目光,又讓她汗毛聳立。半夏似乎也察覺到玉虛真人有些異樣,在一旁疑惑的看看玉虛真人,又看看伽羅。

“秦楠她,如今可好?”玉虛真人突的發問。

伽羅眼皮一跳,看着玉虛真人,想了想,便道:“我不知你問的是哪個秦楠。原本的她死了,她的身子被白狐奪舍,現下也是叫秦楠。你問的是誰?”

“是麽……她還是……去了啊”玉虛真人聞言,神情頗為古怪,自言自語,話中那傷感惋惜之意甚濃。他沉默了片刻,沒有回答伽羅的問題,又問道:“你是雲音的徒兒?”

“你認識雲音?”伽羅皺皺眉頭,但對雲音的好奇還是蓋過了其他,不禁問道“雲音也認識你麽?我沒有聽見她說起過你。”

“哈哈哈”玉虛真人聽見伽羅的問話,哈哈大笑起來,看着伽羅的目光柔和了幾分“我認得她,她卻不認識我。我修道至今,不過五百年,已是白發蒼蒼,壽歲将近了。我也只是在幼時聽聞過她的名字而已,好奇已久,于是招小友問詢幾聲。”他說完,又朝半夏點了點頭,說道:“如今正值仙門大會,便給伽羅小友安排一處僻靜的場所吧。”他微微一頓,又若無其事的說道“就西邊鎮惡峰的留仙居吧。”

“師父!”半夏大驚,叫喚了一聲,又在玉虛真人的目光下,壓下了種種勸詞,只好心不甘情不願的應了一聲是。

伽羅倒是一臉的無謂,她自然巴不得越偏遠越好。因此默不作聲的跟着半夏往外走,走到一半她回頭看了一眼。玉虛真人背對着她,正看向挂在堂中的那副畫像。畫中的人是個年青俊秀的男子,手持着一柄寶劍,劍上寒光淩然,只是神情間卻是郁郁難言。

伽羅心中奇怪,卻聽半夏呼喚,于是急忙應了一聲,跟上了半夏的腳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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