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25

? 自兩人相識以來,伽羅對雲音,就一直是乖順聽話的。就算在外面再怎麽桀骜不馴,再如何惹是生非。一旦見到了雲音,伽羅就會柔軟得如同小貓,左右跟在雲音身邊,圍着她打轉。就算心中不喜歡,伽羅也會耐着性子,照着雲音說的去做。

只是這一份乖順,似乎自從雲音變作凡人以後,就慢慢的不同了。雲音站在原地,一雙黑瞳晦暗不明,直直的盯着鎮妖塔。她費盡了千辛萬苦,終于在伽羅踏入鎮妖塔之前趕到,卻終究還是沒能阻止她進入塔中。

“真是個癡兒,進了塔,還能那樣容易出來麽?”身邊的秦楠輕輕的撩了一下發絲,眯着眼睛看着眼前的高塔,話音中卻是顯出了嘲諷的意味。

雲音側頭看了眼秦楠,秦楠似乎已經漸漸緩和回來,臉色也恢複了血色,她撩動發絲的動作妩媚,說話時唇角微微的勾起,看不出半分違和。這副身體,看來和她是越來越相合了。雲音的眼光沉了沉,又看了眼鎮妖塔,随即擡步,就要入塔。秦楠見狀,挑了挑眉頭,側頭想了想,随即跟上。

“慢着。”這是蒼老而陌生的聲音。秦楠下意識的看了眼雲音,見她一向平靜的臉上已浮上難以掩飾的不耐之情,于是意味深長的笑了笑,輕輕的拉了拉雲音的袖子。她向來知道自己這張臉對雲音的作用,這次也毫不例外的讓雲音停下了腳步。但是雲音卻不曾回頭,只是沉默着僵持。

“閣下多年後重返翠微山,便連聲招呼都不打麽?”在雲音身後的是玉虛真人。他的話讓跟在身後的半夏和墨纖雲大吃一驚,不禁面面相窺,只是下意識的噤聲不敢多言。

“……翠微山故人都已仙去,我不認識你。”雲音猛的轉頭,回望着玉虛真人。她的眉心深深攏起,雙手握拳,僵硬的垂在身側,顯然是極力忍耐的樣子。

“吾師季子。”玉虛真人回答,他看到雲音面無表情,不禁輕輕的笑了起來,低聲道:“對閣下來說,吾等不過凡塵蝼蟻,想來是不會将其放在心上的。只是,秦楠是我翠微弟子。當初師父師祖信閣下,将其托付于你。如今斯人已逝,可否将她的身體歸還我翠微?”

秦楠聞言,頓時睜大眼睛,目光在玉虛真人與雲音之間來來回回的看着。她實在沒有想到這事牽扯到了她自身。這個結果顯然也出乎了半夏與墨纖雲的意料,三人雖然吃驚,只是面前玉虛修為強橫,雲音哪怕淪為一個凡人,眉間的氣勢依然讓人不敢輕言頂撞,三人不敢言語,強忍着的模樣看起來有些滑稽可笑。

雲音聽見玉虛真人的話,于是将眼光轉向了秦楠。她的目光之中眷念溫柔難忍,只是這樣的目光對秦楠來說卻不是為了自己,于是她挑起眉頭,朝雲音做了一個挑逗的眼神。只是這一次,雲音并沒有像往常那樣,傷心又厭惡的扭頭,而是朝她微微的笑了起來,就仿佛對着一個不懂事的孩子。秦楠說不清自己的心中是怎樣的感情,只是突然有些自我厭惡起來,別扭的撇開了眼。

“我不會把她給任何人的。”雲音說道,她的話音輕柔,卻透着十分的堅決。她說完,朝着玉虛真人點了點頭,說道:“小徒還在等我,失陪了。”

玉虛真人看着她轉身,一步步的往塔中而去,突然有些失神。那時候他還年少,只是聽得自己師尊提起過眼前這人,當初那份狷狂變作了如今的隐忍,不變的還是如同師傅所說“寧折不彎如青竹”般的背脊。只是這樣的情感,卻是換了一人,他心中不知是何種滋味,只是突然說道:“你現在不過是一介凡人,還以為鎮妖塔是這般好闖的麽?”

那身影并未轉身,也未停頓分毫,雲音直直的走向鎮妖塔,直至塔門将她吞沒的那一瞬,只有一聲低低的聲音傳來:“我能出來一次,自然能出來第二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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伽羅左右四顧着周圍的一切,這裏确乎是個塔一樣的建築,青磚古樸,将塔隔成數個細小的空間。青磚上面雕龍畫鳳,這般奢華的裝飾,在這樣的環境中有種古怪的神秘感。伽羅沒有感覺到妖氣,不過她也并不太在意,自她進入塔中,便感到自己的靈力被壓制住,運轉生澀。她有些擔憂的摸摸自己的丹田,發現丹田中那未名龍王的靈力也同樣受到了影響,這才放心下來,閉着眼睛在空氣中嗅嗅,往前走去。

空氣中的氣味很是繁雜,有各種各樣血腥的氣味,妖的氣味,當然,還有人的氣味。伽羅晃晃腦袋,這些亂七八糟的味道太多,讓她的頭昏昏沉沉的,所幸,她還記得李秋生的味道。她思索片刻,随即跟着氣味往裏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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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往塔中走,天光便漸漸昏暗起來,塔裏混混沌沌,伽羅睜開一雙豎瞳,一步步的往前走。這狹小的通道之中,就只有她的腳步聲,踏踏踏的單調和執着。漸漸的,這聲音之中似乎加入了什麽輕輕的磕磕聲,伽羅停下腳步,回轉身子,身後一片空寂。伽羅靜靜的看着眼前的一片昏暗,突然低低的笑了起來。她打了個響指,身旁的塔燈啪的亮起,随着她手指揮動處,只見兩行火線往前竄去,将眼前的昏暗瞬間驅散,而隐藏在其中的黑暗之物,也不得不顯出了原型。

那物人頭羊身,直立着雙腿,發出了嘎嘎嘎的怪笑聲,跳着朝伽羅行來:“原來也同為妖身,我還以為是與那牛鼻道人一起的。”他湊了近來,圍着伽羅繞上兩圈,啧啧有聲“你原身是什麽?哎,你的鼻子挺靈的啊,難道是狗妖?”

伽羅掃了那怪物一眼,扭頭繼續朝裏走。那怪物在她身後蹦蹦跳跳的說道:“這塔中運轉靈力不便,現出原身要爽利得多,靈力也少了許多消耗。你用不着擔心,大家都這樣。”

“我的原身?”伽羅輕笑一聲,懶洋洋的回道:“我的原身,這塔怕是放不下。”

那怪物聞言切了一聲,回道:“這可是翠微派的鎮派之寶,裏面自成體系,自有一個空間,你原身再大,它都能裝下。”他說到此處,又搖頭晃腦的說道:“莫說你了,聽說這塔下有一條龍呢,龍都能裝下,你還能裝不下?”他說完,自覺好笑,于是捧腹哈哈大笑起來。

“龍……?”伽羅停住了腳步,看着自己腳下的青磚,若有所思。她試探的用腳尖點了點青磚,一股靈力順着她的動作,浸透了青磚,迅速朝下。塔身震動了下,随即從最下方傳來一道柔和的力道,将這蠻狠的靈力消散為虛無。若是破層倒是容易,但是要倒塔,以她之力,怕是難以做到了

塔身的震動那怪物也感受到了,他嘎嘎的笑着,看着伽羅默不作聲的模樣,于是帶着得意洋洋的語氣道:“連一塊磚都破不了吧?現在相信我的話了?你們這樣的新人自以為妖力強橫,我可是見得多了。”

伽羅略一沉思,朝着那怪物道:“那如何出塔?”

“出塔?哈哈哈哈”那怪物仿佛聽到了什麽天大的笑話一般,捂着肚子大笑個不停。他上上下下的打量着伽羅,那張扭曲的人臉上露出了譏諷的笑容,道:“我見你人模人樣的,入了塔也不願化形,該不會是被那些假道學的小郎君騙進來的吧?這塔只能進不能出,自建塔起,就沒見過妖出去的。你也就別想了。”

伽羅點點頭,看着那怪物的眼神變得意味深長起來:“既然只能只進不出,那你們這些妖又吃什麽?”

“吃的?”那怪物歪了歪頭,突然咧嘴,那唇線拉到下巴,咔吧一聲,張合成了一個不可思議的角度,裏面森森利齒三排交錯,朝着伽羅合攏下來“當然是吃你們這樣的新人了啊!”

伽羅冷笑一聲,腳下紅蓮火起,迅速的将那怪物包裹起來。那怪物掙脫不得,只能連聲慘叫。伽羅微一側身,一股威壓碾壓過周遭窺探的其他妖物,這才緩緩扭頭。那怪物被燒得雙膝跪下,連聲求饒。

伽羅不答,冷眼看着那怪物被燒得只剩一口氣,這才收了靈通。那怪物身上已沒有一塊好皮了,他顧不得己身傷痛,急忙跪地道:“小的,小的不知您是,是大妖……”

伽羅厭惡的避開了那怪物,冷聲道:“我饒你一命,你便回答我些事。”那怪物自然是連聲應允,伽羅見他确實是臣服了,這才問起李秋生。

那怪物聞言連連點頭,說道:“不錯,是有一人闖進了塔中,他帶着一只蠱雕,我們也不敢對他下手。他對塔中倒是熟的很,直接下了塔了。”

“下塔?”伽羅想了想,于是點點頭“原來如此,我們在塔上。”她進了塔門卻并非是在第一層,而是最高層。

“不錯,鎮妖塔共十八層,九層在地上,九層在地下。”那怪物急忙狗腿的接道“我等小妖都在九層上面,越往下走,妖物就越強。最底層據說囚禁着一條龍,也不知是真是假。”

“不管真假,我只要找到那個道人。”伽羅雙手環抱,看着那個怪物“我且先下塔去,我不管你用什麽辦法,你都要給我探聽到那家夥的消息。”她說完,伸手過去,在那怪物額頭上印了一朵紅蓮,一雙豎瞳冷漠無情“若是三個時辰都沒給我消息,你就變成一捧黑灰吧。”

她的話音中帶着龍族天生的威壓,吓得那小妖雙股顫顫,連聲應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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