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32

? 雖然雲音說要固守本心,可是怎麽固守本心,伽羅卻是不懂了。她現下站在一片白茫茫的大霧中。這霧氣與此前在第九層時,妖狐制造出的幻影又有不同,伽羅張開雙手,感覺到絲絲涼意穿過,就仿佛身在山間,手間就攏上了淡淡的水汽。

自從到第九層之中,她就陡然失去了其他人的蹤跡,只有她一人孤零零的在這大霧中。她心知這是幻境,于是靜靜等待,但只看到霧氣緩緩流動,其餘什麽也沒有,就連獸類最為敏感的危險,也半絲沒有察覺到。于是她只好這樣靜靜的待着,無聊的看着眼前的霧氣變幻。看得久了,霧氣升騰間也就仿佛有了格外的形态。

她想到許久以前,自己做的那個奇怪的夢境,那時候她仿佛是一個人,每日修行練劍,然後便坐在雲海邊,如同現在的她這樣,看着那白蒙蒙的一片發呆。當時如今,兩種不同心緒,竟都同時沉下心來,融為一體。

此心一動,霧氣陡然翻滾,跟着有腳步傳來。那聲音急促有力,但落地輕盈,似乎有人正邁步跑來。伽羅耳朵動了動,站起身,看着聲音處。不多時,一個人影破開了霧氣,朝她奔來,一把抓住她的手,帶着她又鑽進霧氣中。

伽羅本想揮手将來人掙開,但轉念一想,與其在那靜坐不動,倒不如看一看這變化究竟有何用意。這般念頭一轉,她也就放下心來,随着來人往前。于是一路向前過而去,霧氣漸漸消散開來,伽羅左右四顧了下,這建築的風格确實是在鎮妖塔中。只是這空間高而廣大,她也就在靈鏡山中看到過這樣的景色,想來,這就是鎮妖塔最後一層的景色了。

來人拉着她停在傳送門前,這才松了手,回轉過來,這一照面,兩人皆是一驚。面前的人她最是熟悉不過,正是秦楠。她此刻束着發,身上青衣寬袖,腳上踩着雲紋布鞋,腰間別着把造型古樸的黑色長劍,正是湛盧。

“你……”秦楠的表情驚異糾結,上下看着伽羅,道:“你是哪裏來的小妖,為何會在鎮妖塔最下一層,難道也是來闖關過塔的麽?”

“闖關過塔?”這又是個什麽意思?伽羅歪着頭,想不明白,見秦楠的樣子,于是問道:“你怎麽會在這裏?你不是翠微弟子麽,難道監守自盜!”在來到最後一層前,伽羅纏着雲音說了她來時之事,雲音曾提到秦楠的身份,雖然只是粗略一句,也讓伽羅明白秦楠原來曾是翠微弟子。

伽羅的話讓秦楠面上微微一紅,側過了頭去,喃喃自語道:“監守自盜……倒真的是盜的好大一個。”

伽羅耳聰目明,自然将秦楠的話聽在耳際,于是當下叉腰說道:“看我說的果然沒錯,你就是看中了這湛盧吧!這可是我看上的。”

秦楠聞言,臉色變換,張口欲辨,又實在不知該說什麽,只好摸了摸鼻尖,轉移開話題,道:“這裏可不是你這樣的小妖可以闖過的。鎮妖塔除了需要實力,還需己身內心堅毅自持,否則鎮魂金鈴判定善惡,天雷劫下,你會神魂俱滅的。”她看着伽羅的目光真摯随和,語言溫和,蘊着一種如同流水般的關懷之情。

伽羅一愣,又別過臉去,說道:“我的事無需你管。”

秦楠見狀,也就微微一笑,她們本就陌路相逢,這小妖若是不聽她勸,也就是各憑緣法了。她轉身又朝來時的方向走去,伽羅急忙叫住她,問道:“喂,你要去哪裏?”

秦楠轉頭,她似乎想了一下,嘴角拉開了一朵柔軟溫暖的笑容,說道:“去找一個大家夥,我的……”她頓了頓,說道“朋友。”

朋友?伽羅狐疑的看着她,想了想,問道:“可是妙幢?”

這次換秦楠揚眉問:“你認識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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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然是認識!我們已經相識三百年了!”雖然現在的妙幢并非她熟知的那個雲音,但兩人既然為一人,那伽羅就說得坦然。她故意挺了挺胸脯,強調了下三百年的時間,斜着眼睛看着秦楠。三百年,對于人類來說,可是相當長的一段時間,她們的交情怎是你這個小小人類能比拟的呢?

“這樣啊……”秦楠思索片刻,又拱手道:“看來你也是來救她的,雖然她沒有提及過你。但這份為了朋友赴湯蹈火的情義實在讓秦楠佩服。”

伽羅見秦楠态度恭順,心中極是滿足,也就美滋滋的笑了起來,說道:“知道便好,那我們這就走吧。” 妙幢即是雲音,找到妙幢,那是不是就是找到了雲音呢?伽羅這般想着,再也忍耐不住,催促着秦楠。

秦楠好笑的看了伽羅一眼,于是這才往回走,一邊走一邊向伽羅說起了這鎮妖塔。

翠微山秉承道教一脈,源遠流長,起自鴻鈞老祖,又有三清老君,再往後還有老莊諸聖,可說是飛升者衆,與仙界向來有千絲萬縷的聯系。而後神州陸沉,狼煙遍野,妖孽四起。翠微人四處除妖,又深感殺戮不休,難抑魔心,仙界人深感慈悲,于是降下了這鎮妖塔。塔中鎮守着攝魂金鈴,金鈴會制造幻境,妖物在幻境中磨砺心境,若是一心向善,則得一線生機出塔,若是戾氣難消,則會落下九天雷劫,神魂俱滅。

伽羅聽到此處,好奇的問道:“那有妖物出了塔麽?”

秦楠沉默片刻,沉默回道:“沒有”她說着,微微一頓,又道:“被人抓走,投入塔中,遠離紅塵世俗,又無親朋好友,難免心生怨憎,怎可能輕易過了金鈴迷陣呢?”她這般說着,眼中也浮現出擔憂之色,說道:“妙幢素來心高氣傲,如今因為我入了鎮妖塔,我閉關百年,出來時方才知道此事。現在趕來,也不知是不是遲了。”

伽羅聽到百年之說,咋舌心想原來她二人竟相識這麽久了,她隐約有種自己輸了的感覺,于是有些氣悶起來。但心中對雲音的擔憂到底占了上風,于是寬慰道:“她一定會平安出塔的,你不要擔心。”

“承蒙吉言,但願如此。”秦楠感激的朝伽羅一笑,對這個莫名其妙冒出來的妙幢的老相識又多了份好感。

兩人走出四五百步,見遠方霧氣蒸騰,秦楠凝目看了一會兒,說道:“妙幢就在那裏了。”

“你怎麽知曉?”伽羅疑惑問道。

“她是雲龍,有霧氣之處,自然有她。”秦楠回答完,見伽羅長着嘴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樣,眉頭一皺,說道:“怎麽……你不知道?”

伽羅聽出了秦楠的疑慮,急忙說道:“我,我與雲音相處三百載,她從未提起過此事。”

她一着急,就叫出了雲音的名字,沒想到誤打誤撞,秦楠反而是點了點頭回道:“原來如此,她讓你叫她雲音,她總喜歡把她的名字拆開來使。雲音是她的前兩字,這名字是她游走人間時用,想來她一時貪玩,去人間時認識你的吧。”

伽羅沉默起來。

雲音妙幢,這才是雲音真正的名字。而她一直以來,卻只知道雲音一半的名字,這三百載以來,她也只知道在雲音陪伴着她時的模樣和心性。她從不知雲音也有貪玩的時候,那一半的性子和人生,都像她的另外兩個名字一樣,隐沒起來,從來不會對伽羅言說。

秦楠不知伽羅為何陡然失落起來,她的心更挂記着妙幢。她見伽羅還緊緊的跟随在自己身邊,于是健步如飛,沖入層層霧氣之中,大聲喚道:“妙幢,你在哪裏,我是秦楠,我來了。”

霧氣翻騰,卻始終不見人影。秦楠急的團團轉,她想了想,明明十分着急,卻又偏偏耐着性子,用着溫和可親的口氣說道:“你若再不出來,可別怪我用你最讨厭的禦風訣将你的霧氣都吹散了哦。”

過了許久,霧氣一陣翻滾,傳來了一個悶悶的聲音:“你來做什麽?”這是和伽羅所記得的雲音完全不同的聲音,明亮豔麗,就算此刻因為情緒而沉悶,聽在耳中,也是如同樂器一般讓人悅耳的聲音。那聲音頓了片刻,又帶着一份埋怨:“一百年都沒來,怎麽現下才想着過來?”

明明歡喜,卻又強做姿态,真是不可愛!伽羅暗自腹诽,她想起了雲音的溫和可親,想起她的寵溺關懷,就仿佛故意要将雲音與眼前的妙幢區分開去,于是此前因雲音不說的那份茫然緩緩退去,心底慢慢的變得坦然起來,反正相比起來,她還是更喜歡現在的雲音多一些。

“我此前一直在閉關,出關時才知道你在這裏。”秦楠暗自運起了禦風訣,風被控制恰到好處,一絲絲的吹開了霧氣,露出了裏面那個一頭金發,眼睛紅腫的姑娘。秦楠微笑走近,握住對方的手放在心口處,看着對方的雙眼認真執着,說道:“我來,自然是來帶你出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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