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34
? 九天雷劫乃是天地之熔爐，熬得過的，自然成才成器，熬不過的，也就只能成為一捧黑灰。古往今來多少年，無數人前赴後繼，眼看飛升在即，又都倒在了這雷劫之下，成為天地間一捧默默灰燼。而今妙幢張揚狂舞，跳入雲中，就如躍進雷池，剎那間雷聲鳴動，電光連成一片。
妙幢雖為這天地間肉身最為強大的族類，又是天生騰雲駕霧的好手，但雷光密密麻麻連成一片，連一絲縫隙也不留，任憑她騰挪轉移，不過數息之間，她那身漂亮的鱗片上就黑成了一片。只聽龍吟聲連綿雄渾，電光稍息，妙幢一個甩尾，跳回秦楠身邊，變作原型，只是臉上黑漆漆的。她轉頭看着滿眼擔憂的秦楠，哈哈一笑，說道：“不必擔心，只是黑了點，我無事。”
秦楠滿是憂慮的點點頭，說道：“萬不可大意，天雷之威，是一次大于一次的。”
妙幢滿不在乎的一笑，擡頭看了眼烏雲再次彙聚，眼中一眯，道：“我去了。”言罷，她再次幻化，又一次紮入了雲海之中。
雷劫一次比一次更強，而妙幢再如何表現輕松，到了後來，也是滿眼慎重，身形靈活大不如前，身上也漸漸出現了傷痕，到最後皮開肉綻，慘不忍睹。雖然伽羅和秦楠兩人十分擔憂，但已到這一步，已經沒有挽回的地步了。
伽羅皺眉看去，雖然雷劫越強，但就她觀察，每次雷劫增加的強度并不高，主要還是由渡雷劫者傷上加傷所致。她在心中默默的估算了下，到了如今，九道雷劫不過度過了五次，她又看了眼妙幢，妙幢此刻為了躲避雷劫，身形縮小了不少。
正好方便她行動！
伽羅閉了閉眼，複又張開，妙幢正正被一道雷劫劈中，不由自主的往外彈去。此時不動，更待何時！伽羅眼中光亮暴漲，她清嘯一聲，飛身竄入雷雲，積蓄力道許久的尾巴一甩，就甩在了妙幢身上，将她抽拍出去，直直落在了秦楠身邊。
“你們快走！我有龍王靈氣，不會有事的！”伽羅見妙幢正欲回來，又大聲喊道：“快走！你和秦楠，走得越遠越好！”言罷，她瘋狂的運轉體內靈力，那靈力本就不是她能掌控的，被她一激，就如同暴走一般，在她身體四處竄動。伽羅覺得自己身體劇痛，只有紮到雷雲之中，被電光洗禮，以痛治痛，方才得以片刻好受。
妙幢是真的也好是假的也好，她所遭受的一切痛楚是幻境也好，是真實也罷，她都只想讓雲音去過她的幸福生活。僅此而已。
妙幢遲疑的頓住了腳步，她或許可以不管自己，但她卻不能不顧秦楠。她扭頭過去看着秦楠，秦楠也正看着她，手指着前方，輕聲道：“看那裏，出口就在那裏。”
雷劫已過去五道，出口漸漸展露出來，發出微微的藍色熒光，就像是希望的召喚，就像是魔鬼的誘惑。秦楠的聲音傳來：“妙幢，跟我走嗎？”
妙幢的目光從出口處拉回來，膠着在秦楠的臉上，深深的凝望着秦楠的眼睛。
“不……”她緩緩的搖了搖頭，随即神色堅定起來：“你可以出去，但是我卻不能扔下她不管。”
“是嗎？”秦楠似乎并沒露出什麽意外的表情，只是仰頭看着雲層中掙紮的伽羅：“你選擇了她啊……”
“我沒有選擇誰”妙幢上前一步，輕輕的撫摸着秦楠的臉頰，指腹處傳來了柔軟又溫熱的觸感“死去的人，終究已經死了。但活着的人，卻不能因此而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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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楠”妙幢雙眼微紅，目光含淚，輕聲道：“好久不見了。”
“是啊，就按你的心願那樣去做吧”秦楠微微的笑起來，她湊上前來，唇輕輕的碰了碰妙幢的唇“死亡即是新生，去吧。”
話音落地，秦楠便化作了一捧流沙落地，随即被不知從何處而來的大風刮走，連一絲痕跡也沒有留下了。妙幢閉上眼，她仿佛還能回味起那蜻蜓點水般一吻的甜美溫柔。但伽羅的慘叫聲随即傳來，妙幢睜開眼，化作龍身，如風一般的鑽進了雲層裏。
伽羅只覺得渾身都在痛，體內的靈力和外面的雷劫雙重折磨着她。就在她蜷縮起自己的身軀以盡力減少痛苦時，一個尾巴卷了過來，将她如同小嬰兒那般卷了懷中。伽羅迷茫的擡起頭，對上了一雙溫柔如海的豎瞳之中。那金色的瞳孔如同藏了陽光的碎片，讓人感到暖暖的溫度。
“伽羅，靜心，随我念……南無喝啰怛那哆啰夜耶，南無阿唎耶……”
這是自伽羅幼時便跟着雲音一字一句念下來的梵語清音，每念一次，雷劫的痛楚就似乎少了一層，每誦一遍，體內的靈力就順服一點。直到最後，一切苦痛都免，伽羅化作了人身，直愣愣的看着妙幢，看她舒展着巨大的身軀，替她攔下道道雷劫，問道：“雲音……？”
金龍轉過了頭，豎瞳之中滿是柔和：“傻孩子。”
只此一句，就足以讓伽羅失聲痛哭。哭了兩句，伽羅又急忙擡頭，抓着雲音的鱗片：“你痛不痛？還要不要緊？”
雲音搖了搖她巨大的龍頭，回道：“我無妨。你還有沒有事？這九天雷劫，還需要你來破除。”
伽羅不知道為何需要她來破除，但雲音既然在她身旁，她渾身便都充滿了巨大的勇氣和力量，于是清嘯一聲，翻上雲音的鱗片，揚眉笑道：“這有何難，且看我的！”說完，她陡然覺得手中一重，望了過去，那把湛湛然的湛盧就落在她的手中，劍身輕微的顫動着，散發着戰意。
“你也要與我一起麽？”伽羅抓住湛盧，放聲一笑，她心中再不複此前的絕望或者帶着自憐，只覺天地間何處都可去得的豪氣。
一劍落下，雲碎雷散，半空中哪有什麽烏雲，哪有什麽雷劫，頭頂處就是灰蒙蒙的岩頂，而在眼前，則是一個散發着微光的白玉臺。伽羅只覺得腕間叮鈴鈴一陣亂響，金鈴顫動着想要朝白玉臺而去。
“既然想走，那留你又何用？”
伽羅長笑一聲，一把扯下腕間金鈴，朝白玉臺扔去。白玉臺頓時白芒大盛，吞沒了金鈴，過了一會兒，光芒減弱，只見金鈴懸浮在白玉臺之上緩緩轉動。伽羅試着用手敲了敲，卻發現根本白玉臺外面有一層結界，根本無法破開。她想起當初雲音那一甩尾的威力，不禁咋舌，又笑容滿面的将身一扭，娉婷落地。
雲音已經化作了人身，眯着眼仰頭看着伽羅落下，只是依舊是妙幢的模樣。她見伽羅一落地就朝自己飛撲而來，于是也是臉上帶笑，一把抱住了伽羅。伽羅在雲音的懷中蹭了蹭，這才仰頭看着雲音。雖然是金龍的模樣，但雲音的表情柔和溫柔，将這張明豔無雙的面容柔化不少，看上去更顯風姿。
“雲音！”伽羅大聲的喊，聽着雲音溫溫和和的應了一聲，傻傻的笑了兩聲，又喚聲“雲音！”雲音不急不耐，任伽羅喚一聲，她便應一聲。過得一會兒，伽羅似乎才終于從那種欣喜若狂般的情緒之中脫出出來，左右四顧着，問道：“秦楠呢？她不是與你一起的麽？”
雲音的瞳中有一瞬間的哀傷，只是很快的掩下，說道：“人死又怎能複生呢？秦楠她，不過是我幻想出來的一抹虛影罷了。我想起了你，她自然便消失了。”
伽羅聞言，臉色緋紅，這話實在是太過暧昧，她裝作打量四周的樣子背過身子，心中又是甜蜜又是懊惱。這樣下去，她就要舍不得放開雲音了。如若那時，雲音找到了秦楠的轉世，那她又該怎麽辦才好？這般心中惴惴不安，卻一晃眼之間，看到了前方一個幽藍的光門。
“雲音，你看那裏！”伽羅急忙轉頭，手指着那處，朝雲音說道。
雲音順着伽羅所指的方向看去，随後點了點頭，道：“那裏就應該是出口了。”她頓了頓，又上前來，牽住了伽羅的手，輕聲道：“我們走吧。待出了塔，記得将三生鏡歸還翠微。”
“其他人怎麽辦？”伽羅轉頭過去，四周空空蕩蕩，完全沒有旁人的蹤跡。
“……”雲音擡首眯着眼看了遠方白玉臺上的金鈴，道：“随緣吧。”她的表情淡然，眼睛看着伽羅，又落在了伽羅手中握着的湛盧身上：“這把劍竟最後落在了你的手裏……既然它選擇了你為主，那你便好好的待它。”她似乎十分感慨，低聲嘆息“這大概便是秦楠在這世上唯一留下的東西了。”她這般說着，表情複雜，深深的看着伽羅，随後又別過了臉去。
“我知道了”伽羅點頭，一臉認真，她掙開雲音的手，推着她往前走，說道：“雲音你就別啰啰嗦嗦的啦。”
雲音無奈輕笑，故意将後背卸了力道，任由伽羅推着。伽羅吐了吐舌頭，做出一個鬼臉，一手繼續推着雲音，一手拿出了三生鏡。她手中火焰一起，立時将三生鏡上的布條燒了個幹淨，随後她咬咬牙關，将三生鏡對準了自己。
就算有萬分之一的幾率，她也要看一看，自己的前世，是否與雲音有關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