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37
? 伽羅得了雲音的同意,便開始去秘境的準備,說是準備并不完全,修行人往來都是一身清風,無非是劍法練得更勤,偶爾也會去詢問一些必須要了解的事情。雲音一反常态的沒有多加過問,但衣物飲食卻準備得詳細,盡數塞進了儲物镯之中,交給了伽羅。
此處秘境是各大門派用于歷練小輩之所,自然有長老帶隊,去的也都是派中的精英。但雲音卻依然難免擔心,伽羅伴在她身邊三百載,無論是歷練還是修行,就算雲音沒有在伽羅身邊,也是暗中随行,生怕出了差錯。而如今……她暗自嘆息,敲了敲自己的額頭,一直以來,似乎是太過在意了伽羅一些。想想鎮妖塔也是,她明知伽羅身上帶着攝魂金鈴,卻依然陪着一起入了塔。
就這般日子一日日的過去,秦楠兩人依然未出塔,伽羅也到了要出行的時候。那一日天氣正好,鎮惡峰上朝霧散盡,顯露出了碧天青翠。伽羅腰間挂着湛盧,手上套着雲音予她的儲物镯,面帶微笑。因了是翠微派歷練的原因,她找半夏給了自己一件翠微的弟子服,白衣青褲,衣襟與袖邊卻是淡藍色的雲紋,一頭黑發以青帶系上,那樣閑閑散散的站在雲音的面前,眉峰處卻盡是少年人的志得意滿,真真晃花了人的眼。
雲音閉了閉眼,又睜開,她面上笑得柔和,上前去整了整伽羅的衣襟。伽羅只覺得一陣暗香随風鑽進自己的鼻尖,她的臉莫名有些紅,其實這般的舉動,兩人之間不知做過多少次,只是如今心思不同,這樣行來,伽羅心中便有別樣的旖旎之情。她生怕雲音看出來,只得盡力仰着下巴,卻連脖子都是一片嫣紅。她眼角的餘光看着雲音,見那一頭青絲散落在雪白的脖間,就如雪地裏染上暈開的墨跡,讓人心中難免升起醉意,想要去伸手沾染,再順着墨痕慢慢劃開。
雲音卻沒有注意到這些,她仔細的替伽羅理好衣服,垂頭思索片刻,還是有些忍不住,說道:“去時一定要當心,按時吃飯,按時睡覺……若是有危險,就算是顧不得旁人,也要先保住自己……”
伽羅聞之失笑,連此前的羞澀都消去不少,說道:“我又不是第一次自己出門,雲音你以前從來不說,今次卻是怎麽的了。”
雲音瞪了她一眼,此前當然不擔心,她都暗暗跟着呢,今次就真正放她一人,能一樣麽?只是這話卻不可對伽羅言,這般想來,心中又有些不甘,于是雲音擡手在伽羅腦門前一彈,道:“怎的不聽我的話了?”
彈指當然不痛,但伽羅卻立刻哎喲一聲,捂着腦門,彎下腰朝雲音讨好的笑:“你的話我當然要聽。全世界我就最聽你的話啦。”
這話倒還真是不假,雲音抿唇一笑,被伽羅逗樂起來。兩人和樂融融,就算有些許的別離之情,也被此刻這份親近安和沖淡了。
而遠處半夏看着這一幕,卻深深的皺起眉來。他是坐着墨纖雲的木鹞來接伽羅的,墨纖雲聽說伽羅與半夏要去歷練,身為友人,怎麽也該送一送,便與半夏一同前來,不想這般湊巧,看到了雲音與伽羅道別的一幕。
“半夏師兄的獨占欲可真強,連師徒和樂也看不順眼?”墨纖雲看到半夏的神情,打趣說道。她在翠微山待了不少時間,又時時與伽羅半夏混在一處,兩人關系倒比在靈鏡山相遇時親近不少。半夏除了對待伽羅時會如同少年般青澀,對外都是嚴肅正經又寬和仁義,只是因了三人的關系親近,偶爾也會開一些無關大小的玩笑話。
半夏聽到墨纖雲這般說法,苦笑一下,他自然不會把心中擔憂對墨纖雲說,只是道:“你看她們二人的關系,像師徒麽?”
伽羅從來不叫雲音師父,對待雲音的态度雖然親近卻不恭順,既非長輩,又非朋友。墨纖雲細細思索了一會兒,又笑道:“良師益友,也無不可。”
半夏聞之嘆息,決定不再跟墨纖雲讨論這個問題,只是道:“我們此次去了歷練,師妹又有何打算。”
墨纖雲表情一肅,道:“不瞞師兄,我師尊日前來信,我恐是要去徐州一趟。”
“徐州?”半夏閉目思索,緩緩道:“紅塵門?”
Advertisement
墨纖雲将手指一豎,比在唇間,朝半夏點點頭,又道:“徐州離秘境極近,師兄一路小心。”
半夏将眼一眯,朝墨纖雲拱拱手。一些話不可盡說,又有門派之別,就算攬月與翠微交情再深,也不可亂說話,更何況,墨纖雲說的目前還不過是捕風捉影的事情。他二人身為派中未來的領頭人物,更深知禍從口出的道理。墨纖雲肯将這番話告訴半夏,已經是十分的交情了。半夏自然感激,靈鏡山那次,他和伽羅師徒與紅塵門算是徹底接下了梁子,若紅塵門真是暗中圖謀什麽,他們恐怕難逃其手。
兩人在此處暗自憂慮,那一邊卻話完別,伽羅帶着一臉意猶未盡的樣子走了過來,見到半夏與墨纖雲,将眼笑成一彎月,笑道:“久等啦,我們這便啓程吧。”
三人一同登上木鹞,墨纖雲掐了手決,木鹞輕輕一動,振翅而起。伽羅轉頭回去,見雲音還站在那處遠遠的看着自己,她原本飛揚的心情突然被一層淡淡的愁緒籠罩。她皺了皺眉頭,又舒展開來,沒什麽大不了,只是短短的別離而已,待到她再次見到雲音時,她一定會變得比現在更加強大,會好好的守護好雲音,直到……她嘆息,直到她能找到秦楠。
她想到那時候,她大概就要離開雲音的身邊。可是這般想着,便又隐約覺得,若是雲音永遠找不到秦楠……她有些發愣,又轉瞬間抛開了這個想法。只是愣愣的盯着晴空看了一會兒,轉頭看着半夏問道:“瞎子也可以算卦嗎?”她想到她的前世,她窺探不到那個人的思想,雖然她們是同一個靈魂,卻仿佛依然是不同的人,她不知道那個人究竟知道些什麽,又為何去尋找雲音,隐隐神秘,但答案又似乎對她而言很是重要。
半夏一直在偷偷打量着伽羅,他見伽羅問話,于是微笑起來,答道:“我聽師尊說,瞎子才是真正的算術大師。他們窺探到了不屬于他們的景象,所以天道才将視力作為交換收回。”
“窺探到了……不屬于他們的景象……”伽羅喃喃自語,她突然有種自覺,她前一世的那個瞎子,定然不是一開始就這般,她一定是向天道換取了窺探的機會,而又情願為了這機會而再也看不見這個世界。
她為了什麽?
伽羅自嘲一笑,是為了雲音麽?她的前生,費盡心力,去尋雲音,找到卻又不敢相認,只等來世。而來世的自己,卻懵懵懂懂,卻連為了什麽也不明白。也罷也罷,伽羅搖搖頭,她本就是為了自己去追尋前生,又管什麽前世的因緣結果呢。她心思一向通透,既然想明白了,也就不再去想,只是閉上眼睛,學着前世那般模樣,将靈力灌注耳際,聆聽這天下的一切。
世間的一切因為另一種觀察方式而變得不一樣起來,和上一世完全沒有動用靈力不同,此刻因為靈力的緣故,細到極細弱,大到極宏大的聲音都傳入耳際,所有的聲音最後彙聚在一起,又消失不見,而腦海中則慢慢浮現出天地間的虛影,而她站在中心,是所有聲音的彙聚點。伽羅再一次感受到前一世那種玄之又玄的感覺,就連道心也隐隐有所突破之感。伽羅猛的睜開眼,眼中有掩飾不住的興奮之情,一個三生鏡,竟讓她得益如此,怎能不讓人開心。她不禁又有些遺憾,畢竟自己只看了一世而已,她還不知道自己與雲音之間到底有怎樣的羁絆,也不知前幾世是否還能帶給自己感悟。
想到此處,她舔舔嘴角又不禁笑自己實在是貪得無厭。她眯起眼睛,任風将自己的發絲袍袖吹得飛揚。木鹞輕輕的振動着,停留在翠微山的山門前,她白衣如雪,墨劍藏鋒,本就是桀骜不馴之人,此刻少了那身紅衣烘托,卻顯得傲骨如霜,偏生還笑着一抹淺笑,就如雪山上之朝陽,看似溫暖,卻難捉摸。
半夏看着伽羅跳下木鹞,神色自若的朝着玉虛真人走去,又掃了眼那些看伽羅看得直愣神的師弟們,暗自嘆息一聲,這個人大概是永遠都不會将那些眼光放在眼底吧。他雖然心中對此感到高興,卻又隐隐的為自己悲哀,他的愛慕與青眯,伽羅卻也從來沒有看在眼底過。
“你來了。”玉虛真人看着伽羅點點頭。他的眼光在伽羅腰間的湛盧上微微一頓,暗自嘆息一聲,也就不言語了。
玉虛真人是默認了伽羅随行的,這事就算旁人心中不滿,也只能生生的受着。很快,伽羅便與半夏一道,登上了前往秘境的法寶,這滿載着這一代翠微山核心弟子的法寶很快就消失在了衆人的眼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