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番外·醜(中)
5,
馬戲團換了一個團長之後,很快又回歸平靜。
那之後醜獨自一個人去過一回馬戲團,買了最前面的票,他穿着筆挺的西裝锃亮的皮鞋走進去的時候,胖團長剛好從裏面出來,一見這衣着打扮連忙親自上前引了座。
“這位少爺是頭一回來看馬戲吧?之前可沒見過您?”胖團長笑呵呵地說,“不過看着您有點面善,是哪家的少爺?”
醜在心底冷笑一聲,心想兩個月前你不是和周團長一樣把我當奴隸一樣使喚麽,怎麽可能不面善?
“韓。”醜報了個姓。自從出了馬戲團,韓睿就給他起了個新名字,韓籌。
“原來是韓家少爺啊,請,快請。”胖團長連忙道,即便他壓根不記得哪個韓家有這樣一位少爺。
醜坐在第一排,這個他曾經只有打掃衛生的時候才能靠近的位置。
距離上一次被韓睿帶着坐在這裏才過了兩個月,他就已經從當初的忐忑變成了此刻的坦然,他口袋裏的鈔票夠他把這場表演完全包下。
這一天,醜享受着作為一個觀衆的樂趣,他看着臺上的表演,人們對他很尊敬,臨走時還有人對他說:“這位少爺您慢走。”
出了馬戲團,外面不知什麽時候飄起了雨,已經是深秋時節,醜緊了緊西裝外套,叫了一輛黃包車。
醜并沒有回去,而是讓車夫拉他去了附近一條做西式衣服的街道,那裏有一家西裝店,裁縫是個洋人,西裝的樣式也是西洋最新款式。
醜走了進去,不等洋裁縫要給他量尺寸,他就拿出一張紙,紙上是量體裁衣要用到的每一個尺寸。
洋裁縫看了一眼,叽裏咕嚕地和小夥計說了幾句話,醜近來跟着韓睿學了幾句洋文,隐約從裏面聽出一兩個耳熟的詞,但具體說的什麽就聽不懂了。
“不是您穿?”負責接待的小夥計看問。
“不是,買了送人。”醜說着笑道,“送朋友,要好的面料。”醜沒敢說要最好的面料,他怕買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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夥計介紹了幾款面料,醜默默算了口袋裏的錢,全部加在一起也只夠付這三成定金的,加上家裏的一些存款,還差一些。不過幸好工期兩個月,他再領兩次工錢就夠付這套西裝了。
而韓睿的十九歲生日,也就是在兩個月後。
訂完了西裝,醜叫了車回了家。
一推門,屋裏亮着燈,醜眼底是柔和的笑,他加快腳步進了屋。
韓睿正在泡茶,見醜進來就笑道:“過來,給你試試今年新出的金菊,無論是秋日火氣大,還是這天冷咳嗽嗓子不舒服,這金菊喝着都正好。”
醜在旁邊坐下,接過韓睿遞過來的茶,茶水金黃,喝進去就帶着句話的香氣,回味甘甜。
“嗯?你身上怎麽濕了?下雨了?”
“小雨。”醜說。
“快去換一身,別着涼了。”韓睿道。
醜進了卧室換了一身衣服出來,問道:“你吃飯了嗎?”
“吃了。”韓睿道,“你要是餓了就自己做些吃,不用顧着我。”
醜就去做飯,韓睿說不用管他,醜卻還是做的都是他愛吃的菜,等飯菜好了韓睿也跟着吃了幾口。
飯吃到一半,韓睿問道:“阿醜,你知道美利堅嗎?”
“知道啊,還是你同我說的,說那是你很向往的地方。”
“那你願意和我一起去嗎?”韓睿問。
“去……美利堅?”醜拿着筷子,有些遲疑,“那……還會回來嗎?”
“說不準,也許以後都不回來了。”韓睿說着笑了,“這是件大事,你慢慢想。要是舍不得國內,不願意去,我也不勉強你。”
“我去。”醜說,“我沒什麽親人朋友,也只有你了。你去哪兒,我就去哪兒。”
韓睿的眼睛亮了:“真的?”
醜笑得眼睛彎彎:“真的。”
那天之後,醜更加緊學洋文,生怕以後去了給韓睿添麻煩。
6,
“結婚?”
書房裏,韓睿看向父親韓覺,态度堅決:“我不結。”
韓覺穿着一身黑色的長衫,目光如鷹般銳利:“這可由不得你!”
“父親,我才十八歲,我不想這麽早就結婚。男子漢大丈夫,當先立業!”韓睿道。
“下周你就十九了,你老子我在你這個年紀,已經有你了。”韓覺說,“我要你娶的是張市長家的小女兒張芳芳,和張家結親,還是你高攀了。”
韓睿捏了捏拳,正要反駁,韓覺又道:“下周你生日,在家裏給你辦個生日宴,到時候我會邀請張市長和張小姐一起參加,你們兩人見一見,若是覺得不合适,我也不勉強你。”
這話讓韓睿有些意外,他老子什麽時候變得這麽通情達理了?
生日宴這天,韓宅熱鬧非凡。
一早客廳就布置好,屋裏的家具通通挪開,空了一個舞池出來。韓光知道兒子喜歡西洋玩意兒,這生日宴就按着他的喜好,辦成了生日舞會。
到了下午,客人們陸陸續續地來了。
醜也在受邀之列,不過除了賓客的身份,他還要幫着韓睿接待賓客。
下午的時候,醜去了西裝店,去了才知道衣服還沒做完,洋裁縫病了幾天,今天才開始工作。
醜頓時就急了,這是作為生日禮物的西裝,過了今晚十二點再送就沒了意義。
洋裁縫叽裏咕嚕地說了一通洋文,醜聽懂了七七八八,不等夥計翻譯,他就問:“你确定?今晚十一點能做好?”晚上十一點,舞會也該結束了,到時候他來取了衣服給韓睿送去還來得及。
洋裁縫對自己的延期很抱歉,打開一個抽屜讓醜挑個領結或者領帶以表歉意。
抽屜裏從深到淺放了幾十個領結,旁邊的抽屜裏則是幾十條領帶,領結每一個都很精致漂亮,領帶的款式和顏色也都很好。
醜想着今天韓睿生日,一定會穿得正式一些,這時候他應該是需要領結的。醜視線一一掃過抽屜裏的領結,最終挑了一個暗紅色橫條紋的。
醜再三叮囑,确認了十一點過來取西裝,這才匆匆趕去韓宅。
醜到了的時候韓睿正在房間換衣服,醜進去時韓睿穿着白色的襯衫,手裏拿着兩個紅色的領結,見醜進來就問道:“你覺得哪一個更合适?我怎麽一個都不喜歡。有點的太花,沒點的又太素。”
醜心中一動,将手裏的領結遞了過去:“這個呢?”
“你買的?”韓睿拿起領結看了看,笑道,“幫我帶上。”
說着将領子翻起來,讓醜替他帶上領結。
“生日快樂。”醜說。
“謝謝。”韓睿對着鏡子整理着領結,笑道,“你的禮物我很喜歡。”
“這個算不上禮物。”醜說,“我還有個禮物要送你,你一定會喜歡。只是我剛才去的時候他們還沒準備好,等晚上結束了我再去取來給你。”
“聽起來……是份大禮啊?”韓睿笑着問。
“對你來說可能不算大禮……”醜說。
“你送的我都喜歡。”韓睿湊過去吻了吻醜的嘴唇,“走吧,客人要到了,跟我一起招呼客人去。”
先來的是韓睿的幾個朋友,都帶着女伴,只有一個帶着個十五六歲的少年,醜一見到那個少年就認出他來,是馬戲團表演軟骨功的,叫阿年,醜還記得第一次到韓宅之後回去就見團長摟着這個阿年。
韓睿的朋友醜多數都見過,這其中只有兩個他不認識,韓睿就給他介紹,那幾個朋友也就介紹自己帶來的舞伴。
“這是阿年,我養着玩的。”二十出頭的甄家大少爺甄保摟着阿年的脖子,沖韓睿挑眉,“說起來阿年還是和你養的小醜一樣,都是馬戲團出來的,你家那個養在哪兒啊?怎麽不帶出來見見兄弟們?”
其他幾個人一聽臉色頓時都變了,果然韓睿眼神一冷,語氣中帶着警告:“韓籌是我的朋友,也是我的客人,身份和你們一樣。”
甄大少愣了一下,有些尴尬。
旁邊的周少爺打圓場:“甄保就是嘴賤,韓睿你別生氣,我們都知道韓籌現在是你最得力的助手,是吧韓籌?”說着,悄悄推了甄保一把,示意他別惹事。
甄保順着周少爺的眼神看去,這才留意韓睿身邊站着的西裝筆挺的少年,他帶着不自然的笑,讪笑地向醜伸出手去:“抱歉,是我失言了。”
醜大大方方地伸出手和甄保握了握,笑道:“韓少爺言重了。”
阿年眼裏滿是震驚,他以前在馬戲團不是沒見過醜,但是在他的印象裏醜就是一個臉上畫着小醜妝整天沉默不語的髒兮兮的夥計,後來跟了甄保也聽說了醜被韓家少爺養在身邊的事,只是他怎麽都沒想到眼前這個方才他還以為是哪家的少爺的人,會是那個在馬戲團沒什麽存在感的小夥計。
外面又有客人到了,韓睿讓醜帶朋友們先進屋,自己過去打招呼。
醜将人引到屋內,也沒有多留,就出去了。
韓大少的生日宴,幾乎城裏有頭有臉的人物都來了,張市長來時韓覺帶着韓睿去迎接,張家大小姐張芳芳穿着白色的裙子,面容嬌俏看着十分溫柔可愛,韓覺和張市長說話,讓韓睿招呼着張小姐。
醜端着一杯香槟站在屋裏,視線始終看向外頭的韓睿。
“你……”一個聲音弱弱地響起,險些淹沒在西洋樂隊的演奏中。
醜回過神,就見阿年站在他旁邊,絞着手指看起來有些驚慌,像是鼓足了勇氣才問出來:“你真的是那個醜?”
“嗯。”醜從來不會刻意回避自己的身份,他笑了笑,“我們在馬戲團時候就見過,估計你認不出我來了。”
醜的友好讓阿年松了一口氣,一進來甄大少就顧不上他,和一個漂亮的小姐搭話去了,阿年在屋裏待得渾身不自在,這才試圖和醜說話,畢竟這棟房子裏除了甄保他就只認得醜了。
“以前我看你總畫着小醜妝,我還以為,還以為你是想要遮蓋臉上的疤或者什麽胎記呢……”阿年小聲說。
一個侍者端着酒水走過,醜從上面拿了一杯香槟給阿年,阿年連連道謝。
醜和其他人也沒什麽話說,不過是按着韓睿吩咐負責招待,這幾個月的時間,醜已經很習慣在這些人中間周旋。
生日宴上,阿年的視線就一直跟随着醜,他羨慕現在的醜,同時也因為一個秘密在心中盤旋無法說出口而感到痛苦,醜現在看起來這麽自信這麽開心,可是他卻知道一個關于韓少爺和醜的秘密,這個秘密是甄少爺和別人說話時他聽來的……
“吃東西了嗎?”韓睿拿着兩塊奶油小蛋糕來到醜的跟前,将其中一塊遞給他。
“謝謝。”醜接過來,“你沒去招呼市長家的大小姐?”
阿年看着他們說這話,也沒敢多留,悄悄地走了。
韓睿眼裏只有醜,醜也沒有留意阿年,只看着韓睿。
韓睿無奈地笑道:“剛脫身,你也知道張市長是今晚賓客裏地位最尊貴的,我去招呼張小姐,你會不會不高興啊?”
“怎麽會呢?”醜咬了一口奶油蛋糕,嘴角沾了一點奶油,“你是今晚的主人,你說過這種場合主人就應該照顧好每一位客人。”
韓睿嗯了一聲,擡手用指尖擦去醜嘴角的奶油,順手遞到自己唇邊用嘴唇抿掉。
醜一怔,臉有些熱。
韓睿沒能待太久,吃了塊蛋糕和醜說了兩句話就不斷有客人過來和他說話,醜也就自覺地讓出了韓睿身邊的位置。
舞會開始時,今晚的主角韓家大少爺韓睿和張市長的千金張芳芳跳了第一支開場舞,剩下的賓客在第一支舞結束的時候紛紛帶着舞伴加入。
除了一些長者,年輕人中很少有沒帶舞伴的,而醜就是其中一個。
阿年的甄少爺去和別的姑娘跳舞,自然也顧不上他,阿年就站在角落裏吃了一會兒東西,就見醜的視線一直追随着舞池裏的韓少爺。
一想到韓少爺瞞着醜的那件事,阿年就替醜覺得不平。
“韓……韓先生……”
醜聽見一個聲音弱弱叫道。
醜回頭,就見阿年站在旁邊一臉糾結地看向他。
“怎麽了?”醜問,“需要去洗手間嗎?我可以帶你去。”
阿年搖搖頭,他看向翩翩起舞的韓睿和張小姐,問道:“你喜歡韓少爺,對嗎?”
醜微微蹙眉,這種隐私被直接打探的感覺讓他覺得很不舒服。
“我也喜歡甄少爺。”不等醜出聲阿年就說道,“但是我知道甄少爺對我,只是玩玩而已……玩膩了我就會被當成一個舊玩具一樣丢棄。”
醜聽明白了他要說什麽,他冷冷道:“韓睿和甄少爺不一樣。”
“那是因為你不知道——”阿年一句話險些就要脫口而出,而音樂就在此時停了下來,韓覺走到了通往二樓樓梯的中間,他清了清喉嚨示意大家安靜下來。
“今天是犬子的生日,感謝大家的到來——”
人群裏鬧哄哄的,都笑着舉杯祝賀。
“不知道什麽?”醜低聲問。
阿年眼見着韓覺要說話,知道如果再不說就來不及了:“醜,韓少爺是在利用你!如果你不想被利用,最好現在就走。”
醜蹙眉道:“你說什麽?”
阿年咬了咬嘴唇:“他只是想要利用你去美利堅,韓少爺不是好人!”
醜聽了,扯了扯嘴角,臉上雖然帶着笑但是語氣已經重了下來:“阿年,你是客人,我可以當你诋毀韓睿的這些話沒有說過。”
阿年縮了縮脖子,下意識地後退一步,他知道自己能做的只有這麽多,他最後看了一眼醜,慢慢地退到人群後面。
醜手裏還端着香槟杯,他的視線在人群中尋找韓睿,很快便看到了被韓覺叫上樓梯的韓睿。
緊接着,張市長也帶着張芳芳上了樓梯。
“今晚,不僅僅是犬子韓睿的生辰,還有一個喜訊要告訴諸位——”
韓睿意識到自己父親要說什麽,他一怔,開口叫了一聲:“爸!”
韓覺冷冷掃了兒子一眼,繼續道:“在不久的将來,犬子韓睿将有幸迎娶張市長家的千金張芳芳小姐為妻,今天的生日宴我迫不及待地想要同大家分享這個好消息,希望大家能為兩個孩子祝福——”
掌聲熱烈,賓客們鼓掌歡呼,舉起酒杯慶賀這個好消息。
只有站在韓覺身邊的韓睿的手緊緊地捏成拳,這件事他還沒有答應下來,他父親明明說過他若不願意也不勉強,卻沒想到會在今天的這個場合直接把這件事給宣布出來。
但是他又不能站出來反駁,畢竟這件事不僅關乎他父親的面子,還有張市長的面子,饒是他再膽大妄為,也不好直接當衆打市長的臉。
韓睿的視線落在醜的身上,醜正仰頭喝完香槟裏的酒,然後擡起頭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那受傷之後痛楚的眼神如同一把刀一樣通進韓睿的胸口。
醜轉身走了,韓睿想要追,才邁開腳就被他父親喝止住:“已經是要訂婚的人了,做什麽着急忙慌的?”
韓睿沒能追出去,眼看着醜走出大門。
醜出了門,有些落寞地往門口走去。
他知道自己不應該難過,畢竟別說韓睿是個有錢人家的大少爺,就算是普通人家的兒子,也終是要娶妻生子的。
男人和男人在一起,本來就是有違倫常的。
外面不知什麽時候天陰沉了下來,醜才剛走出韓宅的大門,一輛車停在了他的面前,汽車的門打開,下來兩個韓宅的下人,上來就道:“上車,先生要見你。”
韓覺要見他?剛才韓覺不是還在屋內嗎?
醜警惕地看着他們:“我剛見過韓先生,如果他要見我,我回去就是。”
“韓宅是先生見客人的地方。”
這句話說了半句,剩下的半句無需說,醜已經聽明白了。
“你是自己上車,還是我們送你上車?”
醜理了理衣領,坐在了車的後排。
這場雨終于還是下了下來,從開始的淅淅瀝瀝到後來的傾盆大雨,也不過短短的幾分鐘。
醜站在一尺見方的窗子後面,看向外面的雨,他的手指微微地不受控地顫抖,獻血順着指尖往下滴。
這是一間地下室,門已經被從外面鎖上,僅有一個木窗,比外面的地面高不了多少,看出去的時候能看見外頭的枯草。
此時枯草被雨水打得緊緊貼伏地面,但卻因為雨水還是看不清身在何處。
醜在這地下室唯一能坐着的地方——一張桌子上坐下來,桌子距離他只有兩米遠,他卻走得很艱難,右腳以不自然的姿勢扭曲着。
在他被帶走的時候,他就猜到韓覺一定是知道了他和韓睿的事情,所以想要警告他甚至威脅他離開韓睿。
但是他沒想到的是,他并沒有見到韓覺,一被帶到這個地下室,他就挨了一頓打,那些人一邊痛打他一邊罵他不知羞恥一個男人竟然去勾引韓家的大少爺,直打得他昏厥過去,等醒來時就發現自己被困在這地下室裏了。
醜将早已被抽得染血的襯衫脫了,順着被抽得裂開的口子将襯衫撕成布條,将身上幾處正流血的傷口包紮起來。
天氣寒冷,醜套着早已髒掉的西裝外套,靠着牆坐在木桌上,聽着外面的雨聲。
手表在挨打時表盤就被打壞了,也不知道現在幾點了,有沒有到十一點,洋裁縫的西裝是不是已經做好了,今天晚上看來是來不及将韓睿的生日禮物送出去了……
醜靠在牆上,舔了舔嘴唇,滿口的血腥氣。
他會被關多久?會不會有人來救他?
他不知道。
7,
“韓籌呢?”
韓宅二樓的書房門被猛地撞開,韓睿頭發濕漉漉的,衣服也濕透了,顯然是才從外頭回來。
“韓籌?”韓覺放下手裏的書,冷笑一聲,“一個跳梁小醜也配姓韓?”
“他是我朋友!”韓睿道,“你把人藏哪兒去了?”
韓覺蹙眉瞪了兒子一眼,問道:“你就這麽跟你老子說話的?”
韓睿始終還是怵他父親的,被這一瞪那張狂的态度像是被打了回去一樣,蔫了不少:“爸,阿醜他不過是我一個跟班,你綁他做什麽?”
“跟班?”韓睿道,“可據我所知,你們關系不太一般啊……”
“我們還是朋友。”韓睿道。
“可是你這位朋友已經承認你們同吃同住還做出一些下流龌龊的事!”韓覺猛地一拍桌子,“你還打算瞞我到什麽時候?”
韓睿腦袋嗡地一聲,像是有什麽東西炸開了。
他知道醜不是一個會随随便便就說出他們關系的人,他爸要撬開醜的嘴巴,從裏面挖出這些話必然用了手段……
“你……你把他怎麽了?”韓睿眼圈都紅了,他撲通一聲跪了下來,“爸,這事兒是我的錯,和阿醜沒有任何關系!是我先愛上他的,我求你別為難他!”
韓覺的臉色難看極了,他起身走到桌子前面一耳光抽在韓睿的臉上,頓時韓睿的臉頰上就出現了泛白的五指印,很快就紅腫起來。
“你知不知道羞恥怎麽寫?”韓覺顫抖的手指指向兒子,“我韓家在這城中也是有頭有臉的人家,現在你和張市長的女兒訂了親,你和男人搞出桃色新聞丢的不僅是我韓家的臉,還有張市長的臉面!幸好我發現的及時!否則你要我韓覺還有什麽臉走出家門?!”
韓睿沉默地低下頭。
韓覺又道:“韓睿,你已經十九了,是個成年人,你應該知道什麽該做什麽不該做。那不過是一個馬戲團的小子,我會幫你處理掉,在婚禮之前你就給我老老實實地待在家,哪兒都別去了!”
“處理掉?你要做什麽?!”韓睿道,“爸!你放了他!我求你放了他!”
“不可能。”韓覺冷聲道,“這樣的人決不能留!留着早晚是禍患!”
“爸!”韓睿眼睛通紅,他猛地站起身,“您別太過分了!我說過我不想結婚你不同意,我想去美利堅留學你也不同意,現在還非要我娶什麽張小姐!”韓睿憤然道,“如今我也同意和張小姐結婚,我已經按照你安排的路走,我做你的傀儡木偶,我做這一切只求我身邊有一個懂我愛我的人陪着我,難道這一點點小小的要求你都不同意嗎?”
“對!我不同意!”
“你自己還不是有好幾房姨太太!我母親屍骨未寒你就把新姨太太娶進門!”
“他們都是女人!你要是在外面養女人我才懶得管你,你他媽給我玩男人?!你老子就不能看着你敗壞韓家名聲!”
“如果你殺了阿醜,明天我就登報告訴全城人我韓睿要娶男妻!”韓睿道。
韓覺一巴掌将韓睿打得嘴角出血,喝道:“管家!”
書房的門打開,管家帶着幾個下人走了進來。
“把大少爺關起來,看好了不準他他出房間一步!人要是不見了,我問你是問!”
管家連忙招呼人帶韓睿下去,還好生勸道:“大少爺,別惹老爺生氣了,走吧?”
韓睿瞪了他爹一眼,轉身走了。
韓覺氣得要命,喝了兩口茶還是沒忍住把茶杯摔了。
過了有五分鐘,管家來複命,說是大少爺已經送回房間,在房門口和花園樓下的院子裏都派了人守着。
韓覺扶着額頭道:“你去派人把那個小醜解決了,不要拖過今晚。”
大雨傾盆,醜站在齊腰的水裏,深秋的夜晚雨水冰冷,他死死地咬着牙,用力地用一節木頭撬着地下室的門。
“咔噠”是木頭斷裂的聲音,随之醜因為慣性向門撞去,他一手撐住門,脫力地将手裏斷裂的木頭丢在水裏,一拳砸在門上,而後絕望地靠在門上喘息。
他閉着眼,身體緊緊地貼在冰冷的木門上,他的衣服早已濕透,耳邊是外頭的嘩嘩雨聲和雨水不停灌入地下室的水聲。
醜能感覺到體溫正被這雨水帶走,身上的傷口已經被水泡的麻木,幾乎感覺不到疼痛,只有徹骨的寒冷。
如果雨還不停的話,等不到天亮這個地下室一定會被淹沒。
醜踩着水,爬到地下室的桌子上,雨水已經和桌子齊平,他坐在上面沒幾分鐘水已經漫上來,醜疲倦地靠在牆上,冷得渾身哆嗦着,他抱着膝蓋,腦袋昏昏沉沉的,他忍不住想要知道,究竟他是會先被淹死,還是先凍死在這裏。
而就在此時,門外傳來了動靜,是開門鎖的聲音,而後門被推開了……
“他死了。”
第二天清晨,韓覺親自走進大兒子的房間,告訴他這個消息。
韓睿眼底發青,他靠坐在床上看着他父親,一夜未眠讓他反應遲緩,他微微蹙眉,似乎沒有理解父親這句話的意思。
“昨晚我派人去放人的時候,關人的地下室已經被淹沒了,人下不去。”韓覺很平靜地通知韓睿,“雨還沒有停,等停了之後我會讓人把屍體擡出來,好好安葬。”
韓睿動了動嘴唇,聲音輕輕顫抖:“我不信。”
韓覺見他兒子為了個男人失魂落魄的模樣,氣就不打一出來,但是就在幾分鐘前,他剛和張市長通完電話,他需要和兒子談一談。
電話裏,張市長告訴他,他女兒對韓睿的印象不錯,但是有一個條件,兩個孩子婚後要去美利堅,因為他女兒之前就有計劃去美利堅留學讀音樂。張市長一向很寵這個寶貝女兒,這通電話也是來問問韓覺,看看韓家少爺願不願意一起去。
說是問問,其實韓覺要想和張家結這門親,就沒的選。
所以,韓覺都沒猶豫,只笑着說自己兒子原本也有留學美利堅的打算,這兩個孩子還真是天作之合,前生注定的緣分。
“別為了個無關緊要的人和你老子鬧脾氣。”韓覺說話間,下人送上早餐,韓覺親自端起熱牛奶遞給韓睿,“你不是想去美利堅留學嗎?我和張市長說好了,下個月你們一完婚,就送你們一起出國,去美利堅,你們愛做什麽做什麽去,我也不管你了。”
韓睿一怔:“您同意我出國了?”
“同意了。”韓覺道,“如今國內時局亂得很,出去看看也好。把這杯牛奶喝了,好好睡一覺,今晚張市長請我們吃晚飯,別一臉喪氣模樣。”
韓睿接過熱牛奶,問道:“阿醜呢?”
韓覺微微蹙眉:“不是告訴你,死了。”
“關在哪兒了?”韓睿平靜地問。
韓覺道:“怎麽?你還想去把人救出來?水昨晚就淹了那屋子,人活不了了,好了,別胡思亂想,不過一個小醜是死是活和你有什麽關系?好好睡一覺,晚上的晚宴才是正事。”
韓睿沉默地喝完牛奶,在床上躺下。
韓覺見他還算聽話,便轉身出去。
韓睿一直閉目聽着動靜,外面的雨已經小了,只有點點雨聲敲打着窗臺,走廊上傳來一陣腳步遠去的聲音,聽着不止一個人,八成是他父親把看守他的下人撤了。
過了有半小時,韓睿聽見外頭有汽車的聲音,他立刻從床上跳起來,就見他父親的車從院子裏駛了出去。
韓睿立刻換了一套衣服,從書房裏翻了手電筒就往樓下跑。
方才他想了許久,他父親不可能随便把人關在其他地方,必然是韓家的宅子。而韓家的産業也只有一個老宅子下面有地下室,而且那宅子地處城裏地勢較低的地方,雨水一多就容易有積水現象,那裏已經很多年沒有人住了。
韓睿開了一輛車出去,只希望他父親是在騙他,阿醜不在那裏。
作者有話要說:
聖誕節快樂……啊……我也沒想到我拖延症晚期到這個程度對不起大家……
原本想完結再更,結果八千又八千之後發現距離完結還有一段距離……
于是先更了,希望下章能在今年掉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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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及今天有齊小公爺呀~~開森
又及花開連城估計要1月中旬開了,劇還沒有補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