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大火

? 景頗十五年二月底,畢國主廢太子的诏書終于通告天下,趙诩被從儲君之位上趕下下來後,耀皇仿佛咬準了趙诩不會有任何異動,将人鎖在質宮裏嚴加看管,卻遲遲不下旨觐封。

趙诩抄寫完《耀業大典》,又轉手抄起了佛經,畔西樓一只蟲子也飛不進來,讓稚領小孩兒齊周南簡直欲哭無淚,這一天麗日當空,抽芽的銀杏樹舒展開嫩綠色的嫩芽,在窗口随風微擺,送來陣陣遠處的花香。

“哥哥哥哥!!我看到紙鳶啦!快來看!!”小齊在樓下咋咋呼呼的喊他的小樓哥哥,膽子大到無視尊卑之別,當庭大聲喧嘩。

就聽小樓在外頭回道:“這才二月,大冷天的竟然有風筝,真稀罕。”

門口的管事立即怒叱:“肅靜!公子練字,在這兒吵吵什麽!出去!”

趙诩握筆立頓,問旁邊的小慧道:“今日晚間是你當值麽?”

“是的公子。”

“随我來。”趙诩放下筆,向門口而去。

小樓已經牽起小齊領到別處去了,趙诩擡頭找了找,在畔西樓西側找到了那只迎風飛舞的紙鳶,只是普通的蝴蝶樣式,張開的下擺随風飛舞,離的有些遠瞧不太真切。

“這是哪兒放的紙鳶?”趙诩随口問道。

小慧對着京城也是不熟,身邊的侍衛接口道:“禀世子,應該是侵湖邊,那兒地方大,常有大人領着孩童嬉戲游玩。”

“那兒離着賢王府很近吧?”趙诩又問道。

“要說起來,不過兩條街,走走便到了。”

趙诩又瞧了瞧那紙鳶,總算是看清了蝴蝶翅膀上依稀可見的斑紋,不過是幾條長短的橫線罷了,好似蝶翅上的斑紋,瞧着無甚稀奇,趙诩幾不可見的輕皺了細眉,道:“進去吧。沒什麽好瞧的。”

趙诩師從醒湖老人,雖然只是略通周易,但也能看懂卦爻。那一長兩短一長堆疊的卦象,讓他心裏有些不安,離卦為火——“神明出入真無定,個裏機關只伏藏。”

書房的小窗閉着,輕退開一條臂粗的縫隙,銀杏葉還未成氣候,庫明街的視角很清晰,趙诩極目遠眺,依稀見着庫明街上行人依舊不多,曾經一直坐在街口的乞丐,此時竟不見了蹤影,趙诩心中不安,吩咐道:“今夜你與小樓換換,讓他守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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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

“晚上守着小齊小榭。不要亂跑。”

小慧有些驚訝,但還是聽話的應了聲。

入夜,下人房四下幽靜,小齊雖然是個男孩兒,依舊鬧着要與姐姐同鋪,所以此刻一張通鋪上,小齊依着小榭小慧睡的香甜。

也不知是哪兒喊來一聲“不好啦!!走水啦!!!”

小慧最先驚醒,漆黑的屋子裏濃煙彌漫裏,扒開窗戶一開,一側的畔西樓竟然火光沖天。“快!快醒醒!小榭,小齊!!不好了!!”

等他們三人趕到主樓,畔西樓已經被火舌吞噬了大半,依稀可見書房的窗戶裏還有火舌添吐,小齊見到這場景竟然是吓蒙了,一時間只知道瞪着眼睛發呆。

小榭“啊!”了一聲,驚叫道:“小樓,我哥哥和公子!!救救他們,快救人啊!!快來人啊!!”聲嘶力竭并流淚滿面,哭的險些背過氣去。小齊這時候才反應過來“哇!”的一聲嚎了起來。

小齊的嗓門果然比尖聲細氣的小榭厲害,不過一嗓子,就讓周圍人一起喊了起來“快救人!!樓裏有人啊!!”小慧也加入的喊叫的隊伍,一時間喊聲四起,救火的,報信的,要沖進火場救人的,亂成一團。

大火最先驚動的是庫明街孫府和賢王府。孫大人聽到下人禀告,還帶着些被人驚醒好夢的起床氣,先洗漱了一下,又讓丫頭盤頭,最後穿上舒适暖和的又漂亮的袍子,臨走還在銅鏡前整理了一下衣冠,滿意了以後,才慢悠悠的出了孫府。

質宮離孫府不過轉彎一個街口,孫大人也不要轎子了,就這麽一步一頓慢悠悠的踱步而去。

此刻大火已經燒了小半個時辰,孫大人不急着救人倒是對着火光沖天的場景挺感興趣,于是合計着找個視角好的地方先站着觀賞觀賞。

轉過街口,果然找到一處高坡,視角極好,還能感受鋪面的暖氣,非常的舒适,唯一不稱意的一點,就是這位置已經有人,不過地方夠大,大晚上也不怕擋路,孫大人心安理得的站了另一邊,瞧起了熱鬧。

“啧啧,燒的可真快。”那站着的兩個都青年模樣,瞧着一個年級略小一些,此刻點評道。

無人應聲,那小青年不以為杵,接着說:“邪乎!燒這半柱香就剩下個樓架子了。”

孫大人一捋小胡子,終于接嘴:“恐怕是有人故意縱火。”

“聽喊聲,這裏面還有人吧?”孫大人的親随大着膽子說話。

“唉喲,造孽!不知救出來沒有。”孫大人一拍大腿。

“救不出來咯,火舌是從底樓開始卷的。”小樓依舊說着風涼話。

孫大人一陣唏噓,趙诩本不意遇到什麽孫大人王大人,不過既然孫太傅這般貴人多忘事,大殿上一番羞辱都能如此揭過,趙诩也就不再多言,站這兒太冷了,吩咐小樓道:“小樓,我們走吧。”

“世子留步,賢王爺有請。”背後有一人朗聲道。

孫大人暗自一驚,世子?哪兒來的世子?

趙诩轉頭一瞧,孫大人仆從一堆,背後還遠遠站着一個人,一身玄色侍衛服,近前來竟然聽不到一點聲息,看來是個高手,難得的是趙诩瞧他眉眼,竟然還覺得很是面善,因此非常放心的道:“勞煩兵爺帶路。”

小樓有些警覺,因此綴着趙诩就走,眼神還帶着厲色,瞪起人來帶着犀利的刀鋒,與旦吉城怒視秦緯地時一般無二。

趙诩見小樓如臨大敵的樣子只覺的好笑,左右一路無聊,賢王府也有些距離,就閑聊道:“兵爺瞧着十分面善啊?”

那玄色的侍衛只是略一點頭,面無表情道:“在下左都尉營杜飛鷹,見過世子殿下。”

這一臉正氣的樣子,趙诩不由的調侃道:“不知當日杜大俠,唱的曲兒是什麽名目?”

杜飛鷹不想趙诩已經瞧出了端倪,也驚訝了一剎,面上紅暈一閃,旋即又收起了表情道:“世子好眼力。在下不過找些曲目随便唱兩句罷了。”

“啊!你是門口那乞丐吧!”小樓驚訝道。“唉喲,還真像!”

趙诩随即作輯道:“謝大俠出手提點。”

杜飛鷹一介武人不善言辭,這時候有些窘:“不謝,在下不過聽從王爺安排。”

聊了幾句王府就到了,杜飛顯然是有些地位的官兵,手持令牌暢通無阻的把人送進了王府。

一路九曲十八彎,天色還未亮,走着哪兒都覺得差不多,小樓還不忘點評一句到:“王府真大,比質宮大了可不止兩倍了,這我都走迷路了。”

穿過拱門,有一條鵝軟石鋪就的彎道,兩側花叢中還隐隐有襲人的香氣。讓久居畔西樓的兩人仿佛步入仙宮。

“真香!”小樓此時已經變成了逛大觀園的劉姥姥。

“到了,王爺請世子入內,小哥請留步。”小樓本還有些不情願,但趙诩點了頭。他也只能和這木頭楞子杜飛鷹一塊兒,在這小花園裏吹初春的寒氣。

又穿過一扇拱門,景色忽又一變,襲人的花香都藏在了身後,這裏是一個小院子,地上鋪着平坦的大石,兩側冬青長的快及腰。屋子裏亮着燈火,瞧着應該是個書房。奇怪的是這院子裏竟無人看守,也沒太監守門遞話唱名。趙诩只能在當門口朗聲報:“在下趙诩,深夜叨擾賢王殿下,還望恕罪。”

“進來吧。”

趙诩聞言推門而入,只見大廳燈火通明,卻只有兩個丫鬟直挺挺的站着守門。側門是個拱門,輕紗簾放了下來,看不清側間裏是什麽情況,趙诩正在猶豫,又聽同一個聲音道:“直接進來吧。”

掀起輕紗簾,裏面還是道輕紗拱門,趙诩有些譏诮,心說一個王爺,書房裝這麽多紗簾真是騷包的緊。拱門邊此刻站着一個太監,閉目而立,也如外門的丫頭一樣直挺挺的不聞不問。趙诩只得耐着性子再掀起一層紗簾。

甫一進門,趙诩就吓了一跳,連忙跪倒:“趙诩謝耀皇、賢王救命之恩。”

耀皇帝此刻還挺高興似的,問道:“家宴上你倒是硬氣,不是只拜令尊令堂了?這會兒跪的倒挺幹脆?”

趙诩心神稍定,回道:“耀皇于在下有救命之恩,在下銘感五內,當受在下三拜大禮。”說完這邊叩三下,那邊側坐的賢王也拜了三下。

華伏鈭給華伏熨遞了個眼神,目中還帶着幾許笑,對着趙诩道:“本王可不敢搶五弟的功勞,畔西樓初建就有問題,還是賢王發現的早。”頓了一下,見趙诩還拜倒着呢,心中大快,終于發了善心道“起來吧。朕只問你兩件事。”

“耀上請講。”

華伏鈭拿起茶盞,推推茶沫子,又慢悠悠嘬了口茶,整個書房都落針可聞了,他才慢悠悠的說到:“第一、是誰要殺你第二、質宮已毀,你住何處?

趙诩也曾是畢國的儲君,對他這一套不緊不慢的施壓動作一點壓力也無,完了腦袋還能清晰的分析一下,這兩個問題都不好回答,第一個不能亂答,趙诩手下無一兵一卒,根本無從查起。第二個也不能亂答,在別人家的地盤,住在哪兒還是得皇帝說了算。因此思來想去只能裝出一副無奈樣,道:“在下不知。”

華伏鈭一聽,裝的挺像,質子入京就斷了消息來源,若說趙诩能知道暮寒門行刺一事,那才叫蹊跷,因此也不追問了,噼裏啪啦的下口谕了:“罷了,朕自會徹查。既然賢王府離得近,你便先住這兒吧。老五,去獨辟個小院,你家的守衛朕倒也放心。朕回宮了。”

“恭送皇上。”

華伏鈭摸黑而去,并不曾唱名起駕,看來是微服私訪。趙诩還不及辯駁,這就被編排到賢王府了。

賢王被華伏鈭突然造訪也有些手足無措,尴尬道:“那個,天快亮了,世子若是有何行李要去質宮取用,吩咐飛鷹帶路,哦就剛才那領路的侍衛。本王,那什麽,上朝去了。”說完急匆匆要走,顯然也是尴尬,臨走又回頭道:“若是乏了,書房軟榻也可以歇會兒。”

趙诩聞言,面色黑了三分。賢王自知失言,頭也不回的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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