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聖駕

?作者有話要說: 聖誕快樂喲!

溫湯池水不燙,氤氲的水汽在雪色的映襯下,更顯得仙霧缭繞,如綴勝境。

若說散心散心,出游當是緩解心傷之最有效的方法。池水子裏游弋片刻,多少煩心事也淡了。趙诩也在水裏泡的昏昏沉沉,無所事事的打量這座溫湯池。

池子周圍做過修葺,各種邊角略鈍粗石,拳頭大小,鑲嵌在池子周圍、路邊,可能是考慮到防滑,石頭參差不齊又錯落有致的圍了溫湯一圈。池的一側造了個雄偉的銅獅子頭,溫泉水從那獅子的口中吐出來,嘩嘩的水澤之聲就是從那裏而來。

一個剝了殼的蛋擋住了視野,華伏荥道:“吃個湯泉蛋罷。”

“謝殿下,能得溫王親手剝個雞蛋,在下不甚惶恐。”

華伏荥笑,接着寬了外袍,內裏竟然不着寸縷,這麽大咧咧的下了水,倚在趙诩不遠處,問道:“怎不去試試黑白池?”

魏昭在黑池裏蹦起跳下,模樣很是滑稽,趙诩答道:“怕是無福消受。不若給我包上兩壺泉水,或可賣上個好價錢。”

華伏荥笑:“三弟真是生意人。”

趙诩忽想起溫王購買這處的來歷,恍然大悟道:“怪不得耀上如此看重這處,卻原來是有寶池。”

“只可惜只有黑白兩色,六色池這種稀世罕見的珍品怕是再無緣得見了。”

“這世間奇巧的事情萬萬千,殿下不必如此介懷,說不定下一刻,就有更稀罕的,也未可知。”

華伏荥點頭,說道:“這個我信,年前我去普濟寺,向住持參禪,住持與我說了一兩句禪詩,不知三弟感不感興趣。”

“哦?願聞其詳。”

“綴絲銅鏡,青花蓮盤。本是一句禪語。原話不似這麽簡練,我這麽一說,三弟暫且一聽。”

華伏荥頓了一下,似是在觀察對面的人,然後繼續說。“瓊粉金膏磨瑩已,化為一片秋漳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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鏡成将獻蓬萊宮,鑒山鑒水鑒須彌。”

華伏荥一句禪詩念完,說道:“說來也巧,我那地宮佛像,可不就是須彌山挖的?”

趙诩拿起酒壺倒酒,掩飾了眼中一瞬間的驚詫。

“還有下句:污泥香裏出靈珠,拟作青霁素瓷坯。盤盛善法帝釋天,一花一葉一菩提。”

趙诩拿起酒盞,心不在焉的輕呷。

華伏荥調笑道,“莫不是水官石佛裏,藏着朵菩提花麽?也不知爛成了何等模樣?”

花葉縣菩提寺的崇源和尚死的都出七了,華伏荥毛也沒摸到,話說到了這個份上,趙诩依舊品酒不語。心說怪不得蜀州總兵高大人見了肉包似得滿世界追着他跑,卻原來普濟寺住持也是個世外高人。

華伏荥倒也不急,借着沉默開始細細的打量他,瑩白的肌膚已經在池子裏泡成了粉色,散下的青絲在水下盤桓一尾烏鱗魚,纏纏繞繞游弋在清澈的池底,發絲間一只玉足,閑閑的劃拉着池底的水流,好似漫不經心,又有些百無聊賴。

又呷了口水酒,趙诩才緩緩開口道:“綴絲銅鏡的買主不願透露姓名,還望殿下海涵。”

華伏荥微笑道:“無妨,”轉而又換了個話題道:“要說這個事今日本不該提,但……”

“哎喲這黑池疼死老子了。”泡完黑池的魏昭走了回來,打斷了此處談話。

華伏荥話未盡,倒也不惱,笑着接了魏昭的話茬: “黑池分筋錯骨,能續脈延年,魏大人應該多泡泡。”

魏昭一介武夫,竟疼的臉色發白,聞言連忙搖頭,說道:“真是太疼了。罷了,我也泡了這許久,真是通體舒暢。”

轉而問趙诩,道:“子謙,難得溫王殿下割愛,你不去試試寶池麽?”

“年前受了些傷,還未好全,不敢輕易下湯。這次真是虧大了。”

魏昭哈哈一笑,說道:“沒事,本大人替你描述一下。這白湯吧,沒熱氣,人進去也不冷也不熱,怪舒服的。也不知有什麽功效。這黑湯呢,那就跟進了油鍋似得,我泡了有刻把時間,守不住了,真特娘的疼。”

華伏荥又在慢條斯理的剝雞蛋,說道:“白湯尋常沒有功效,是用來靜心的,若是有人中了障,但可送來試試。”

“原來是這樣。”魏昭了然道。

華伏荥把雞蛋剝完,卻沒有再送給別人,自己個兒吃了起來,說道:“魏大将軍不嘗嘗湯泉蛋麽?”

正這時,一個公公匆匆忙忙的跑了進來,着急忙慌的呼道:“了不得了,了不得了,陛下,陛下在外頭!”

這句話剛落,唱名就響了,太監聲音嘹亮的很:“皇——上——駕——到——!”

衆人一陣手忙腳亂的瀝水穿衣,梳頭整裝。事出突然,儀表再得體,終究來不及绾發,粗粗一個雲分紮,趙诩也顧不得外簪了,先得出來接駕要緊。不過,當看到魏将軍那一只歪穿的靴子,頓覺自己這一身仿佛也不是多麽的糟糕。

“老三,你倒是好惬意的很,朕準你盤下這處寶湯,你倒給朕做起生意了。”

溫王大場面走慣了,着裝雖急卻處變不驚,三個人中他最磨蹭,也最得體,見到華伏鈭,笑着接了駕,就着跪姿,說道:“臣好生冤枉,定是魏大人在黑湯裏受了罪,如何編排我呢吧?”

魏昭最先個出來,聞言叫苦道:“微臣不敢。”

轉而一個嬌嬌柔柔的女聲道:“皇上盡知道打趣,臣妾走不動了,什麽時候給賜座呀?”

“都起來吧,雪水還沒化,冷的很,去屋裏說話。”

皇上發話了,一群人随着進了暖閣。皇帝和那女子坐了主側位,溫王右手邊就坐,魏大人沒敢落座,趙诩也就跟着站在一邊。

“褚貴人近日多夢魇,朕想着送她來白湯裏洗去穢物,卻不巧連日大雪,好巧趕上今日,正把你逮個正着。”

溫王笑說道:“畢世子鎖在質宮裏無趣的緊,我不過帶出來一道賞個雪,還請陛下明察。”

褚貴人嬌滴滴的搶話道:“這位就是大名鼎鼎的趙公子呀?果然一表人才。怪不得林家妹子深閨鎖不住春思,念念不忘的。”

這話說的真是刻薄,趙诩聞言,躬身道:“貴人謬贊。”

“說起來,世子也是好事将近,”溫王接話說道:“這我得早早的備禮了。”

趙诩只當不知,說道:“溫王殿下,這話不可亂說,女子清譽珍之重之。”

“朕原先準備着二月龍擡頭的時候說,看來撿日不如撞日。趙诩,你瞧着林家姑娘如何?”

“微臣不曾見過那位姑娘,不敢輕易揣測。”

褚貴人言笑晏晏,說道:“喲喲喲,還害羞了不曾,那‘元宵燈會上,人約黃昏後’的一段佳話,已經傳出宮去了呢。”

趙诩心頭一跳,終于想起那個攔住請書的官家小姐,原來就是所謂的林家,林若歆。

要說林若歆也是個有手段的,正月十五的‘巧遇’準備天衣無縫,其後傳言也傳的夠巧妙,但凡有些考量的,又怎麽會推拒?得罪了誰不能得罪皇後,何況聯姻百益無害。

“微臣當時并不認得林姑娘,只當途中偶遇而已。當日也只是幫林姑娘寫了花燈素箋,還望陛下明察,不要毀了林姑娘清譽。”

“素箋上是不是寫了‘思君如流水,何有窮已時’呀,啧啧……”褚貴人打趣道,“上頭還有提了表字,我都有瞧過。”

華伏鈭笑嗤了一聲‘調皮’,褚貴人雖無禮,說的也句句屬實。這時候只是勸說趙诩聯姻,插科打诨的倒也奏效。

趙诩無言了片刻,才道:“陛下明鑒,臣正妃方剛回到在下的身邊,實在不想惱了她。”拖字訣,一拖到底,“前些日子臣還與佩佩說過,要求陛下給個恩典,她太子妃印早就不當用了,該換了。”

溫王被那聲‘佩佩’驚吓了一瞬,咳了一聲,清了清嗓子,才說道:“世子夫婦倒是情深。”

華伏鈭不太滿意這個結果,但還是說道:“那成,林家的事過些日子再提。妃印的事,給禮部辦就是了。”

趙诩跪下磕頭:“謝陛下恩典。”

今天也是趕巧了,若是皇後在側,拖字訣可能就不奏效了,好在褚貴人雖然口沒遮攔,卻不專心計,是個比較單純的主。只一個華伏鈭好對付的多,這件事就這麽給拖了下來。

華伏鈭是出宮來玩兒的,又聊了片刻,就放趙诩走了。

別莊外軟轎還,申時剛過,這時候趕回去宮裏還得勞動下人備膳,趙诩想了想,便讓公公送去南大街。

轎子颠颠而去,走了又兩個時辰,才将人放在了息壤的街頭。

“公子,咱們去哪兒啊?“小樓疑惑問道。

斜陽落暮,天色已有些昏昏然,趙诩在街口盤桓片刻,目光卻定在了一處。

那是家四進門面的香料鋪子,牌匾很大。有別于尋常的長條形,而是四四方方的樣子,兼塗了銀漆水的邊框,“凝香怡人“四個纂體龍飛鳳舞,是做成了一方玉印的樣子,很有新意。

趙诩心思還未透,腳已經先一步走了進去。

香料鋪子內生意很好,又因為空間寬闊,雖然人多,倒也敞亮。

一位鋪子小厮笑臉相迎:“不知這位公子需要什麽香料麽,本店香料上千種,兼有遠渡重洋的稀罕貨色。公子可随意挑選。”

要什麽香料麽?整個香料鋪子裏彌漫混雜了各種或濃烈或清雅的香氣。唯獨尋不着那人身邊萦繞的那一種。

張了張口,卻發覺無法形容。香味又不是甜酸苦辣,一句話如何說的清。

趙诩苦笑了一下,元宵夜萦繞的那縷香,終究淡成了一抹癡心妄想。

出了香料鋪,收了心思,想着還是正經用個晚膳要緊。

此時正好是夜市最熱鬧的時候,南大街又是主道,趙诩來到了都深酒樓,小二勤懇的招呼他入店,說道:“這位公子面生的很,不知是要樓上雅座,還是樓下大堂?”

“雅座罷,靠窗最好。”

“客官說笑了,咱酒樓的雅間,沒哪個是沒窗戶的。端看客人要臨街的還是臨後街的?臨街的熱鬧些,臨後街的則僻靜些。我看公子您一人,随從也不多,不如要個臨街的。”小二話很多,叽叽咕咕從樓下說到樓上。

“那就臨街的罷。”趙诩道。

話還未落,一個聲音斜刺裏插|進來:“子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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