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錯身

和陳衍一起吃過午飯,晚上又去操場溜達了會兒。聊了聊以前,談了談将來,天南海北都扯了扯。一瞬間讓許佳年有種錯覺,她還是在高中課堂上,午睡醒擡起頭桌上盡是成沓的課本。

葉松也還在,她一伸手一呼喚,就看得見夠得着的地方。

最後陳衍将她送到宿舍樓下,“如果有需要,可以來找我。”

陳衍不知道葉松是如何做出選擇的,在兩件同樣喜歡的選項中,他是如何舍棄一個轉頭奔向另一個的。他扪心自問做不到這一點,所以此時此刻他才會出現在這裏。

認識葉松這麽久,他所表現出的超乎常人的堅定與睿智,讓他在他面前怯弱了。因而陳衍覺得,他的真情實感可能永遠都無法坦白吐露。

關于他對眼前這個人的,明顯不同于別人的情感。

“那就、拜托啦。”新環境裏也有熟識的人,這讓許佳年覺得有安全感。好像上了個大學就只是換了個學校,未知數裏已經有了這麽個已知條件。

“上去吧。”

回到宿舍,何芳菲和于樂樂不在,只有顧盼一個人。剛洗完澡,頭發還滴着水,穿着睡衣滿宿舍轉。

看到許佳年推門進來,“奇怪,我包毛巾的頭發去哪裏了?”

說完頓了三秒,兩人才反應過來,一個笑得尴尬不已,一個笑得前俯後仰。

許佳年拿了自己的一條毛巾遞給她,“喏,不介意的話你先用我的吧。”

“謝了。”顧盼接過毛巾,從自己櫃子裏拿出小吹風機,往陽臺那邊走。

“她們人呢?”許佳年對着她的方向問。

“去洗澡了。”

不一會兒,吹風機運行的聲音開始在滿室散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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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佳年将手裏的東西往桌子上一放,拉開椅子坐了下來。找到手機,發現進來了一條消息。劃開屏幕一看,是好友通過的消息。

“大力陳”同意了她的好友請求。

大概是因為不是在剛加的時候就被通過,所以那種熱乎勁兒并沒能一鼓作氣,而且經過一段時間間隔,慢慢降溫了。

許佳年突然找不到合适的由頭去跟這個新同學打招呼,她突然前所未有地深刻體會到,自己是這般心血來潮一個人。

***

次日上午只有第二節有課,一節專業課。鐘曉來例假請假了,許佳年和顧盼好不容易可以擠進電梯到達頂樓微機室時,上一堂課的班級才一個個去簽名字陸陸續續往出走。

門被自覺分成兩部分,各自靠右邊排隊進出。許佳年經過門口的時候,正好同一個男生交替着進出。

她回頭看了下顧盼還有沒有跟在她身後,進而不知不覺跟旁邊的男生錯身而過。

教室裏還有十幾個人沒有離開座位,想必是作業還沒有完成。許佳年拉着顧盼,走到了靠窗的那排電腦上,找了兩個挨着的空座位坐下。

聽到老師拍了拍手掌說,“這節課就到這吧,作業沒有完成的下去之後給我補交上來,發到我的郵箱裏。”

緊接着是陸陸續續拉動椅子的聲音,上課鈴也随之響了起來。

許佳年找到企鵝圖标,準備登自己的賬號。看到登錄界面裏上顯示着上一個人的登錄信息,眼熟的頭像她昨天晚上才剛剛見過。

當下心裏存了幾分合理猜測。

又看到桌面右上角有個獨立出來的文件,名字是今天的日期。移動鼠标打開一看,黑色的背景上布滿了紅色綠色的線路圖。

撞了撞身邊顧盼的胳膊,“看到沒,我這臺電腦上面有寶。”

“嘿!好東西啊!”顧盼靠過來,點進去看了看,“看看這構圖,看看這走線,看看這布局,滿分作業啊這是。”

光标點到了右下角,“嗯……我再看看啊,陳勉、專業二班。”

“嗯?”許佳年聽到這個名字的時候震驚了一下,聽到專業二班又震驚了。順着光标的位置看了好幾眼,這才确認眼前看到的并不是幻象。

“我看看我的有沒有。”顧盼膜拜完大神的手筆,興奮地去查看自己的電腦,從桌面到文件夾全都掃射了一遍,結果均一無所獲。

“切……沒意思。”伸了個懶腰,靠在了椅背上。

許佳年卻覺得有意思極了,輸入自己的賬號密碼,找到那個眼熟的頭像,敲開對話框,把桌面上作業的截圖發了過去,“兄臺,謝了。”

那邊立馬回了消息,一個大大的問號孤孤單單映在手機屏幕上。

許佳年并不解釋,這可真是太有意思了吧。“說不定我們剛剛見過呢。”

又是一個問號砸過來。

一瞬間有了切入點,兩個人開始你來我往地聊天。

“我看群裏新生資料發現你也是香城的,我才加的你,希望沒有打擾到你。”

“也?”

“嗯啊,我也!香城!所以我比較好奇,你高中是在哪兒上的啊?”

“G大附中。”那邊終于不再是一個字一個符號的回答,緊接着又跳進來一句,“初高中都是在那裏上的。”

“啊!”輪到許佳年發單字了。

“你也?”

她雖然不是在這裏上的初高中,可她與這所學校頗有淵源。當年小升初考試之前,她和葉松都去參加了G大附中的自招考試。可惜當時出了點狀況,導致她與這所學校失之交臂。

“沒有啦,只是有點震驚,想起了曾經聽過有關它的一個傳言。”

“是不是所謂的那句,‘你們要是不好好學習,将來只能去對面上大學!’”

被猜中了心裏所想,許佳年随手打了一串哈哈哈哈過去來掩飾自己的尴尬。畢竟如果傳言屬實,自己豈不是就戳開了這個人的傷疤。

因此她硬生生忍住了那句,“所以傳言到底是真是假啊”。

可屏幕那頭的人,許佳年此刻是真的很佩服他。

“是不是想問我,嗯、傳言到底是真是假。”

看到這句話許佳年立馬點了點頭,轉念想到自己對着的是一臺電腦,随即又停下。在這場由她挑起的對話裏,她的處境明顯變得被動了。

“假的、”

“才怪。”看對方還能用這件事來開玩笑,許佳年覺得這應該就不算他的痛點吧。可出于人際關系中不越界的原則考慮,她還是選擇将話題往無關緊要的方向帶。

“其實哦,當年我差一點也去了那個學校。只不過後來出了點意外,就沒去得成。”

時隔多年,再次回想起這樁事件,許佳年才發現自己記憶力真的是好得出奇。

她記得那時的天氣,當天的日期,她考試坐的座位,那個女孩冷漠的眉眼。

以及,她額頭上清秀的美人尖。

“那你最後,是在哪上的?”

“育才中學,不知道你知不知道。香城的一所高中,離我家很近。”

說出自己學校的名字時,許佳年都不指望他能知道,一個初高中都在省會城市上學的人,想必香城對于他來說,也只是一個逢年過節才會回去的老家。

屏幕這邊的陳勉看到前四個字的時候,頓了片刻,随即緩緩敲出幾個字。

“我高考是在那裏考的。”

發送完這句話,陳勉有一瞬間突然覺得,命運真的是很神奇的東西。他對這種類似緣分的說法,從來都是嗤之以鼻。

一個女孩子主動要求加他為好友,起因是看到自己跟她來自同一個地方。在兩個人還都不認識對方的時候,她差一點就跟他念了同一所初中,甚至是同一所高中。

而他呢,又恰好在中學時代的尾巴上,因為高考的緣故去了趟她的學校。

可兩個人還是毫無交集,直到大學進了同一所高校。

把這樣一個事件按照時間線索理出來後,陳勉驀然就得出了其中的因果關系。

這麽些個巧合,把他推向了她。

或者也可以說,把她推給了他。

“啊?”許佳年一下沒反應過來,關于他為什麽會在育才中學參加高考。再者就是為什麽聊天進行到這裏,兩個人的淵源會這麽深。

諸多信息大量朝她湧來,她突然有些招架不住。意識一下子斷片了。

看着屏幕上蹦出的這個疑問詞,陳勉嘴角不自覺地上揚。這個女孩子從一開始給他的印象,就是靈動開朗活潑的側寫。這會兒突然表現出來的“有點懵”,竟然讓他覺得有些迷糊、有點可愛。

于是忍不住為她解疑答惑,“因為要回戶口所在地參加高考。”

“哦對哦。”許佳年是知道有這麽一回事兒的,當時班級裏還統計過所有學生的戶籍所在地。可她這種土生土長的香城本地人,戶口本上除了香城還是香城,從未出現過任何別的城市,所以也不會有“故鄉是他鄉”的認知和體會。

“天吶,真的好巧哦感覺。”許佳年再次感嘆道。

“嗯,我覺得也是。”陳勉也深感認同,“看來我們遲早要成為同學的,也是遲早要認識的。”

他很少跟女生這麽說話,這個女孩子實在是太具有感染力了。一直以來梁月對他表現出的好感,他不是沒有覺察到。可她沒有明白表示出來,他也不好當機立斷,就這麽拖着。盡管實在,不像他的作風。

“對了,許佳年。我的名字,叫許佳年。”

陳勉看着昵稱那裏顯示的“言午”兩個字,默念了一遍她的名字。

“許—佳—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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