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照面
從長水回來已經過去十來天了，回來時許佳年給舍友們都帶了小禮物和紀念品，那些署了姓名的明信片也都陸陸續續到了主人的手裏。
顯城已經進入秋天，毛衣都沒來得及穿，轉眼就沒機會再穿。校園的林蔭小道上時常鋪滿落葉，腳踩上去“咔擦咔擦”地響。
跟郭立方的那頓飯吃得相當愉快，葉松是很能鎮得住大場面的人，為人有禮有度又善于傾聽，這一點就注定了他會是一個很好的交談者；陸持恒性格幽默會活躍氣氛；趙一佳看上去就端莊秀麗；許佳年更不必說，她甚至都無需提醒自己這是社交場合，完全可以當作是在親厚的叔叔家吃飯。
自從國慶假期之後，大學生活正式步入了正軌。許佳年覺得日子流水般的快，但同時也乏善可陳，無波無瀾地度過。同葉松的聯系也變得漸漸稀疏了起來，醫學生課業繁重，他又是一絲不茍的人。
許佳年近來因為換季感冒了，反反複複不見好轉。而集體生活裏患感冒這種事，就像同一宿舍裏女生的生理期會越來越接近一樣，除了顧盼身體素質好不怎麽生病，其他三個人都光榮地感冒了。
許佳年感冒得最早，她一度以為自己是病原體，傳染了趙一佳和于樂樂。
當日逛完長水鎮，第二天當地就下起了雨，許佳年毫無疑問地感冒了，因此後幾天的游玩都不怎麽盡興。
她這個身體真的是……唉！一言難盡。
一到周末圖書館人就多得不行，許佳年打算找一處地方躲清淨。何芳菲和于樂樂決定在宿舍躺一天，顧盼周末要做兼職。許佳年不想躺屍，生病了還躺着不起，病情絕對會加重。
學校附近有個書店叫“書見”，裏面有獨立的咖啡區域，還是葉松告訴她的。這個品牌書店是全國連鎖的，葉松學校附近有一家，他去過之後覺得還不錯。
查了下許佳年學校附近碰巧也有，就在書店辦了張會員卡，密碼是許佳年的生日。許佳年沒課又不想去圖書館的時候就會去這裏。
她從書架上一排課本裏食指撥出一本《語言學概論》出來，再拿出上面橫放着的套卷和筆記本放進帆布包裏，取過綠色的青蛙筆袋，抓起一旁的鑰匙串，一并放進去。
許佳年報考了第二學位之後，繼而又報名了十月份的考試，打算先試試水探探題型和難度。因為時間太過緊張她只報了一門，沒課的時候幾乎都在看這門課。明天就要考試了，她打算今天在書店裏坐一天，再鞏固一下知識點。
609一如既往的擁擠，颠簸了一路還好只有兩站。這家書店是開在商場裏的，因此這一站下的人也挺多。許佳年被人潮裹挾着下了車，腦袋沉沉地上了扶梯。
進去之後就有店員跟她微笑打招呼，她微笑着點了點頭作為回應，然後繞過書桌和産品桌，直直走到了後面單獨的吧區。
點單員是一個二十出頭的女孩子，長得很可愛，笑起來一對月牙眼，“您好，歡迎光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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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第一次來這家書店的時候就是她點的單，女孩子問她貴姓時她回了句“免貴姓許”。女孩子又問她是不是在汕城辦的卡，她點了點頭後突然意識到這是葉松的卡，又改了口說是姓“葉”。
女孩子然後擡頭看了眼她，眼神裏帶着一種探究，但卻不會讓人生厭。
感冒不能喝咖啡，許佳年點了杯糯米味的普洱，輸入了葉松的手機號之後，緊接着又到輸六位數密碼，她一一按下自己生日的數字。
“桌牌給您，您先坐，待會我們給您送到座位上。”女孩子笑眼彎彎。
“謝謝。”許佳年接過木質的機器人桌牌，徑直往座位區走去。
進門第一個座位是許佳年經常坐的，離吧臺和門口都近，背後是一面牆，隐蔽性比較好。她挺喜歡這種公共場合裏的私密空間，在保持自我的同時又不至于與外界脫節。
書店的基調是暖黃色，加上木色的複合地板，讓整個空間都變得十分溫馨，像晚間在自己房間開着床頭燈，室內一片柔和。
許佳年入座，從包裏拿出東西一一攤開。她記憶力很不錯，當初文理分科選了理，語文老師和政史老師都曾勸她再考慮考慮，畢竟她語文幾乎次次年級第一，政史也都是接近滿分的成績。
茶被工作人員送了過來，茶杯、紙巾以及搭配的小甜點，擺放在一個橡木托盤裏，精致又講究。許佳年道了聲謝，将桌牌還給了服務生。
将手機斷了網，開了靜音模式。許佳年這一頭埋下去，再次擡起來就是兩個小時之後，她轉了轉發酸的脖子，看到手機上有個未接來電，陳衍的。
端着茶杯站起身來，去給早已喝完的普洱茶續杯，邊走邊撥打陳衍的電話，自動繞過吧臺前點單的人，走到了角落裏放着自助加水的立牌旁邊。
許佳年把手機暫放在臺面上，拿起不鏽鋼的開水壺給茶杯裏面添水。
“你好，标杯美式。”陳勉看着對面笑起來眼睛彎彎的女孩子，禮貌地開了口。
“當～當當～”一陣手機鈴聲卻在此刻打斷了他，舉起手機對等他輸手機號碼的工作人員說了句“抱歉”，往一旁挪了一點，正好挪到了一旁許佳年的身邊。
看到屏幕上來電人是“許佳年”，陳勉愣了一下，突然不知道應不應該接。
而許佳年，早在旁邊的人手機鈴聲響起來的時候就往他的方向瞥了一眼，因為居然跟她的手機鈴聲一樣。雖然都是系統自帶的音效。
然而等許佳年放下開水壺拿起一旁的手機，她愣住了。
此刻上面無比清晰地顯示着“陳勉”，通話狀态是“正在呼叫中……”
下一秒，許佳年就看到一旁的男生，穿着黑色休閑外套的男生接起了電話，而她的聽筒裏頓時多出來一句“喂”。
陳勉還在猶豫要不要接的時候，手指就已經自動按下了接聽鍵。因為離得太近全場又過于安靜，緊接着他就聽到旁邊女生的手機裏響起了一聲“喂”。
“嗯…許佳年？”遲疑着，陳衍問了句。
眼前的女孩子瘦瘦的小小的，上身穿了件黑色的寬松版工裝外套，底下是白色的直筒褲。一張巴掌臉肉肉的，下巴卻小巧秀氣，齊劉海下的眼睛閃亮着，帶了點水光，紅紅的鼻尖被白皮膚襯得明顯。
“嗯…陳勉同學？”驚訝的，許佳年也問了句。因為感冒聲音囔囔的，她吸了下不怎麽舒服的鼻子。
面前男生高高瘦瘦的身軀被黑衣黑褲拉的更挺拔，臉同樣也有點清瘦，五官有些冷淡，打眼看上去是不太好接近的人。
一樣的長嗯一聲的語氣，一樣的疑問語句。對話場合裏一個人真的很容易影響另一個人，從語氣到用詞。
“嗯，陳勉。”陳勉回了句。
“噢，我許佳年。”許佳年也回他。
“你先等會兒啊。”陳勉對許佳年說了句抱歉，許佳年搖頭說沒關系沒關系，然後握着手機在一旁等他，杯子暫且被放在吧臺上。
陳勉對點單員說了句“不好意思，久等了，美式标杯，謝謝。”
“沒關系的。”一雙月牙眼笑得很親切。
許佳年在一旁等着，沒有絲毫不耐。
陳勉輸入自己的手機號和密碼結賬之後，拿了桌牌問許佳年，“你在哪裏坐着？”
許佳年右手端起添到八分滿的普洱茶，左手握着手機指了指自己的座位。陳勉偏頭對她說了句，“走吧”。
陳勉帶了筆記本電腦，設計圖畫到一半小區停電了，所以他不得不出來繼續作業。
他在宿舍有床鋪，但幾乎沒怎麽住過。G大附中就在G大對面，他從上初中起就住在附近的小區裏，父母均不在身邊，家裏請了阿姨照顧他。
上大學之後，陳勉就很少再需要阿姨照顧日常起居了，父母不在身邊的孩子較之旁人總是自理能力強些。獨居生活裏最關鍵也最難攻克的做飯，他也在高考完後成功克服了，所以阿姨也只是定期過來打掃衛生就可以。
哪怕是已經在他家工作了将近十年的阿姨，陳勉也不喜歡家裏有其他人。
到了許佳年的座位前，陳勉問，“坐一起可以嗎？”
“當然啊。”還不等他這句話問完，許佳年都已經放下茶杯去到對面給他拉椅子了。
“謝謝。”陳勉低頭就看見許佳年頭頂的發旋，看她熱心周到地為他忙碌，他唇線不自覺彎了起來。
“不客氣啦。”許佳年眯眼一笑，露出嘴角兩個梨渦。
許佳年剛一坐下，就給陳衍發了條短信問他打電話有事嗎，放下手機看到陳勉拿出電腦，“咱們專業課沒留作業吧，我最近忙得一下課就拔腿往出跑。”
“沒有，沒留作業。”陳勉看她因為緊張兮兮而湊過來些的腦袋，兩個人平時聊天聊得熱絡的感覺頓時就來了，“不過你最近都在忙些什麽啊？”
“報了二學位，喏。”許佳年指了指自己貼滿索引和便利貼的《語言學概論》課本，“自打文理分科後，我就沒這麽努力地做過筆記了。”
“中文專業？”陳勉看着課本上密密麻麻的名詞注解，字體清秀之餘還帶了點俏皮。
“嗯嗯，漢語言文學。”許佳年點頭。
“A師大的？”陳勉又問。
“是的呢。”許佳年點頭，完了之後又說，“你有沒有覺得，好像一想到中文專業，下意識就覺得師大的最好。”
陳勉聽她這麽說，笑了。“嗯，好像還真是這樣。”
“快考試了吧。”陳勉隐約記得二學位十月份有考試時間，而許佳年明顯是在趕deadline似地備考。
“嗯吶，明天。”許佳年又點頭。
“那，明天加油。”陳勉給她加油打氣，他其實不是這麽善談的人，可不知怎的，每每跟許佳年在一起，不管是以前聊天還是今天見面，他好像很容易就被她的外向所感染。
“我會加油的！嘿嘿，謝謝你哦。”許佳年朝他笑，兩顆可愛的兔牙蹦了出來。
“那我敲鍵盤用鼠标會影響你嗎？有聲音。”陳勉蹙眉，轉而問道。
“沒關系的啦，我這個人很專注很自持的，不會輕易被外界影響滴。”許佳年連連擺手寬他的心。
再之後就是各幹各的事，兩個人像認識很久的人，不用尋找話題來緩解尴尬，光是安靜坐着就氣氛融洽。
許佳年專注起來就像她說的，完全不受外界的幹擾。陳勉有時候思緒卡住停下來，眼睛自然而然就跑到對面人的身上。
其實在此之前他有被動地知道許佳年，只是一直沒能遇到兩人迎頭撞上的時刻。
這個專業就這麽幾個女生，又還是那種走在馬路上都會被多看幾眼的女孩子，宿舍幾個男生幾乎都可以把她們的信息倒背如流。
可真正知道許佳年是許佳年的時候是那一天，陳勉記得很清楚。
那天正好是早上一二節大課的間隙，應該是兩個人恰好在樓道裏偶遇，許佳年同陳衍在過道裏說話，室友看到之後老遠就開始撞陳勉胳膊，腦袋附到他跟前眼神往那個方向示意。
陳衍在院上屬于比較出名的那種，開學典禮作為新生代表發言，積極陽光又幹淨的長相，男生女生緣都好的無話可說，是校園裏女孩子會喜歡的男生類型。
而許佳年，長得好看不說，主要是性格看起來好相處，完全不會給人距離感。所以相比較長相好看，給人的直觀感受反而是性格可愛。
陳勉看着眼前埋頭做筆記的人，想到之前那一聲“陳勉同學”，此時此刻心裏只有一個想法：
許佳年是真的，很可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