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有枝
兩人在公交站牌等公交車,周圍幾乎都是學生,一輛又一輛的公交車過去了,等不來許佳年回家要坐的那一路。
許佳年每次等公交車的時候會産生有一種錯覺,好像周圍一起等車的人,都跟她等的是同一路車。
等到車跟在另一輛公交車後駛過來的時候,周圍的人群一窩蜂往過湧,她總是被單獨抛在了後面。
通常這種時候許佳年都是不争不搶後上的那個,她坐公交車一直抱着“有座最好,沒座也行”的心态,很多時候會有人看她太過瘦弱禮讓于她,她則笑眯眯地跟人說謝謝謝謝。
這次她依舊不慌不忙,可陳勉站在她前面拉起她的手,護着她置身人潮中,到了刷卡機前面又讓她先走,然後他刷了兩人份的。
許佳年瞬間就有了一種別樣的感觸。
雖說她平日裏性格總是外向,可有時候會有一些自己也說不清的孤僻時刻,每當她跌入這種心境時,就會覺得自己跟世界隔離開了。
可在這一刻陳勉打撈起了她,她不再是人海中浮浮沉沉的一個,她突然因為他變得有枝可依。
陳勉牽着許佳年往車廂內走,人滿為患的車裏座位全被坐滿,中間還站了不少人,他們只好走到中部位置。
車開動的前一秒,許佳年透過車窗看到了來往人群中兩個再熟悉不過的身影,第一反應是兩個人站一起真的很搭。
随之而來的才是,他們兩個為什麽會走在一起?
“诶?突然想起來我之前去你家,沒有看見你家養狗了呀。”上次楊老師請她去她家吃飯,她并沒有注意到陳勉家還養了狗,還是條二哈。
“在老家呢,爺爺養着。”爺爺在家沒事的時候就去遛遛狗,也是一種消遣。
“哦”,許佳年記得陳勉說過他爺爺奶奶是在香城。
“我家也養了只狗,叫牛奶,是只薩摩耶犬。”可憐的狗狗,平時家裏沒人,就只能阿姨喂,要麽就是寄養在寵物中心。
“微笑天使。”把她往自己身邊拉了拉,陳勉又說,“薩摩也挺好的,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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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诶?我給你養吧!”許佳年靈光一閃,“哦不,不好意思我是說,牛奶給你養吧,方便嗎?我家裏老是沒人,送去寵物中心我又不放心,爺爺和姥姥家都不能養寵物。”
思思姐上次見面時提到她明年有出國的打算,她那裏也行不通。不然的話,養在她那兒倒不失為一個好的選擇。
這個口誤倒像是取悅了陳勉,他唇線一彎,“我養你……也不是不可以。”
“啊,你是在說我還是狗?”許佳年回味着這個回答,怎麽越聽越奇怪呢。
“我可沒說你是狗。”陳勉悶聲笑,呼出的熱氣撲到許佳年的面頰上,有些微微發燙的癢。
“噗嗤~”他們兩個人的對話內容逗樂了旁邊一個女生,很娃娃臉的長相此刻連聲跟他們道歉,“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實在是你們兩個太可愛了。”
“嘿嘿嘿嘿。”許佳年摸了摸前額傻笑,陳勉很早之前就發現了她這個小動作。
她的齊劉海有時候會從中間分散開,許佳年每次思考或者說話停頓的時候,都會下意識地用右手摸一摸前額,從劉海分開的位置拇指食指分開探進去。
車到站停了下來,有人往後門這裏擠,兩人只好暫停對話穩住腳跟,陳勉伸出右手把許佳年環到了自己身前。
下去了好幾個人,車廂內一下空了很多。前門剛上來的是一位六十歲左右的奶奶,帶了個五六歲的小男孩,小男孩嘴裏叼着根糖葫蘆,舔得不亦樂乎。
許佳年沒來得及繼續她的托養大業,就急急忙出言提醒那位奶奶,“奶奶,小朋友在車上不能這樣吃糖葫蘆,車一停很危險的,您讓他橫着吃。”
“哦哦。”這位奶奶聽了她的話之後也意識到了小孩子這個舉動存在着多麽大的隐患,從他嘴裏拿下了糖葫蘆,橫着放到了他的嘴邊,小男孩順勢握住簽柄。
“謝謝啊。”那位奶奶笑着對她說,用的是A省的方言。
“沒事兒。”許佳年露出個龇牙的微笑。
“女朋友這麽人美心善,我自然也不能落後啊。”
這樣一個熱心善良的女孩子,任誰看到她這種行為都會對她心生好感。陳勉作為她的男朋友,更是加倍驕傲。
“牛奶養在我家,你随時都可以過來看它。”
“好喂好喂!”去陳勉家裏也可以順道看思思姐,倒是一舉兩得。“那我這周來學校的時候,就把牛奶帶過來。”
“嗯,到時候你給我打電話,我去接你。”陳勉應她。
“不用,你只要在家就行了,我有南苑的門禁卡,我哥哥家也在那個小區。”
許佳年一向都是自己能做的事便做了,從來不會想着去濫用情侶關系裏女朋友可以享有的一些特權。
陳勉點了點頭,“嗯,也可以。”
下一站就要到了,許佳年拍了拍陳勉,兩個人向後門那挪動。因為是離地鐵口最近的一站,這一站下的人應該會很多,許佳年都不用問前面的人“您好,請問下嗎?”,只管等報站器響就行了。
車一停果真下的人特別多,兩個人的手緊緊牽着,剛一下車呼吸到新鮮空氣許佳年就覺得自己活了過來,貪婪地閉着眼睛深吸了一口氣。
“好了,就送到這裏吧,乖。”伸手摸了摸陳勉的頭,許佳年一副哄小孩的模樣。
“嗯,你一路注意安全。”陳勉把帆布包遞給她。
他發現許佳年像是有帆布包收集癖,他至少見過她背過五個帆布包,全是素淨的乳白色布袋子,大都是一些書店周邊,或者書籍相關的主題系列。
盡管她有時候活潑好動,但身上還是有種藏不住的文藝氣質。
“你也是吶,注意安全。”
“嗯。”陳勉點頭,“進去吧。”
許佳年今天穿了件黑色的肥大T恤,她的臉就愈發白又小了,嗯,就如同他拳頭般大小。
中學時期陳勉看武俠小說,上面有時候會形容某些女性角色膚若凝脂臉龐小而精致,他從來想象不出是個什麽樣子。如今對着她的臉,他之前看到過所有的關于美人的描寫,此刻都有了具體的形象。
許佳年深灰色的闊腿褲被地鐵口過來的風吹得擺動起來,時不時露出細直的腿型。
她今天穿的一身都是寬松的衣服,她好像總喜歡這種風格的穿着,整個人看起來舒适自然,又沒有分明的棱角,也确實像她這個人。
難怪剛開學不久專業裏的男生閑聊說起對許佳年的評價,都是始于長相忠于性格。
“嗯。”許佳年伸手将陳勉短袖上不知何時卷起來的邊兒放了下來,完了之後用手理了理。
看她如此細致的動作,陳勉不由得笑了,“強迫症。”
“是有點兒。”許佳年摸了摸鼻子,“好了,這下我真要走了,你也快走吧,不然天黑了我都回不去。周一再見,走了走了。”說完就幹脆地轉身,背向陳勉揮了揮手。
陳勉看她進了地鐵口,背影一級一級地矮下去,直至被完全吞沒。他原地搖頭笑了笑,這才轉身往馬路對面走去。
地鐵不用轉線,出來之後再坐一趟公交車就可以到家。許佳年下了地鐵,向A出口走去。
她沒有帶笨重的行李箱,不用非得圖方便坐近一點的直梯。這種便利設施本就是為了更需要它的人才存在的,她寧願多花點時間去走那兩條長長的扶梯。
出了地鐵口走過一條商業街,往她要坐的公交車站點走去。因為是始發站一排都是各路公交車,她要坐的那趟車幾乎是在最前面。
平時人就多何況今天還是周五,她快到的時候就看到前面已經排了老長的隊伍。
好在這路公交有一項不成文的規定,那就是排隊的人等的都是座位,等到他們都上去了,不需要座位的人可以另起一排跟着上車,上去之後站着就可以了。
相比之下這種情況,許佳年就不願意多花時間了。她心裏關于一些事情,是有着明确的劃分标準以及原則界限的。
就像她寧願多花時間去走扶梯也不願意占用特殊人群的資源,但在類似這種花費許多時間卻不是很必要,只是為了自己能夠舒适一些的事情上,她的選擇顯而易見。
某種程度上,她也是一個很能吃苦的人。
南思也曾經這樣評價過她:“我發現你是特別能受得住的一個人”。
她說許佳年盡管看上去弱不禁風,但其實小小的身體裏蘊藏着無數的力量,柔軟又堅韌。
等到車門口負責秩序的人說可以上了,許佳年刷了公交卡上了車。
近些年因為顯香一體化的趨勢,顯城的一卡通在香城市內的公交也都通用,她就再沒用過香城的公交卡了。
當時異形公交卡開始發行,她特地選了張紀念卡,小小的卡片上面是麥兜的圖案,她很喜歡這只單純又善良的豬豬形象。
這段路不算很長,一路都是熟悉的風景很快就能到。
許佳年雖然瘦弱,可在公交上能站得穩穩的。有次陳勉說到這一點時,她想了想回答說,“可能是我小時候蹲馬步蹲的,下盤比較穩哈。”
小的時候許佳年因為身體總是不好,免疫力太差容易生病,被父親許誠送到一位叔叔開的武館裏去,幾年時間下來身體素質沒好多少,馬步紮得倒是一等一的标準。
許佳年學習能力很強,不論什麽只要她感興趣了,起碼都能學到及格的程度,因此她的武術基本功都很紮實,即便這麽些年了過去了依舊沒有荒廢。
她這個人吧對什麽都感興趣,因此涉獵範圍會廣一些,但大都是六七分的深度。
下車之後天空已然變成了淡青色,擡頭能看到一彎白色的月亮高挂在還有日光的天上。
許佳年走在回家的路上,一模一樣的建築群外圍牆護欄之間的街燈,此時一盞一盞相繼亮了起來,像是知道有人在家裏等她,像是為她照亮回家的路。
其實許佳年心裏清楚,自己無論什麽時候,都是有枝可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