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欲望
許佳年去洗了個澡,出來之後發現客廳安裝了個投影儀。剛才只顧着一日不見如隔三秋沒注意到,如今閑散了下來,許佳年這才有心情去環顧四周。
她穿了件長度及膝的睡裙,邊走邊用毛巾擦拭吹得半幹的頭發,走到葉松的身旁停了下來。
葉松正在調試投影儀,許佳年喜歡淩晨看電影的習慣,這麽多年過去了始終保持着。況且明天又是他的生日,以她的個性無論如何會幫他守到零點的。
反正都是熬夜,還不如有意思地熬。
“哇,一會兒看電影啊。”許佳年從他半彎着的肩頭看他手上一連串的動作有條不紊地進行着,左手虎口的小痣随着他的動向時隐時現,被白皙的皮膚襯得有些可愛。
他的雙手骨架小卻細長,跟他整個人一樣,是個細骨架子。手背上青色的血管明顯,但不突起,指關節同樣也不突出,手指勻長,指甲圓潤,剪得整整齊齊。
“嗯。”葉松笑着回頭看她,擡頭啄了啄許佳年努着嘴湊過來的嘴角。
許佳年對這般蜻蜓點水的肌膚接觸已然習慣了,在十幾歲的男生女生不小心碰到都會臉紅并且心跳加速的年紀裏,她和葉松手拉着手以及葉松偶爾會背她她都不覺得有什麽。
如今兩人這般親密,這些觸碰對她來說,更是自然而然的。
許佳年走到茶幾旁邊,去拆蛋糕的外包裝,把蠟燭和餐具挑出來放到一邊,開始動手折頭戴的壽星帽。
她這邊預備工作做得差不多了的時候,耳邊及時響起了電影開場前熟悉的聲音。
許佳年瞥了眼幕布,是她最喜歡的電影《贖罪》。她小跑到葉松身邊跳到他身上,一把摟住他的脖子親了親他的臉頰。
“你也太懂我了吧,小夥子。”
葉松反應迅速地托住了她的雙腿,盡管她體重輕可人太活,他很怕她掉下來。
摟緊了許佳年之後,葉松身上附着條八爪魚挪到了沙發旁,傾身下去将這條魚緩慢降落在柔軟的沙發上。
許佳年一挨到沙發之後,雙腿就縮了起來,雙手還糾纏在葉松纖細的脖頸上,她手往下一攏,葉松順勢就坐到了她身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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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佳年膝蓋一收雙腿蜷起來,把睡裙往下一拉罩住雙腿。
葉松愛憐地把她的頭撥了一下,把人輕輕帶到他的懷裏。他低頭看着肩膀上毛茸茸的腦袋,從他的視線方向,可以清楚地看到許佳年頭頂兩個白色的發旋。
像是一種特殊癖好,葉松很喜歡許佳年的這兩個發旋,一左一右剛好跟她的分縫對稱,既顯秀氣又略俏皮。
發旋附近的頭發桀骜不馴,不聽話不服帖,哪怕是她剛剛洗過的頭。
他記得小學一年級許佳年是短發,她小的時候貪玩不喜歡梳辮子,許叔叔年阿姨又忙顧不上她,索性給她剪了短發,讓她自己瞎折騰去了。于是她頂着巴掌大一張小臉,上面鑲嵌着同樣小巧的五官,名字又起得雌雄不辨,被新來的班主任當成了小男生。
因為沒有哪個小女孩,會頂着一頭炸毛的短發。她當時懶是一回事兒,貪玩随性不好好梳頭,可頭頂兩個發旋周圍的頭發比她還貪玩随性,每天都炸到她活脫脫像是性別造假。
後來她留起了長發,以武力鎮壓發旋周圍不聽話的頭發,他卻時常就會懷念那個一頭炸毛永遠比臉還要大的,整天跟在他身後“老大老大”的小尾巴“小弟”。
葉松眉眼時不時地低垂,有一下沒一下地順着抵在他胸前的剛晾幹的頭發,懷裏的人一雙大眼睛直直地盯着正前方的大屏幕,兩個人就這麽缱绻地依偎着。
客廳裏只亮了一盞燈,沙發旁邊昏黃的落地燈,柔和地覆蓋着不甚寬廣的照明範圍。
此刻電影正進行到男女主角在池塘邊發生争執,葉松驀地就想到十二歲的時候爺爺曾經問過他,“世界上最可怕,也最難控制的事情是什麽?”
當時的他正在爺爺的書房練字,懸腕提筆懸得他手疼,可他從頭到尾一聲不吭。
寫下最後一筆,目光離了紙張,擡頭看向爺爺,小小年紀早已學會克己複禮,回答說道,“是欲|望。”
當初許佳年曾經一度調侃他,說他無欲無求得像個神仙。
葉松目光沉沉地盯着大屏幕,他看到女主角塞西莉亞從池塘中起身,裸色的衣裙被水浸濕後緊貼着她的身軀,露出原本玲珑有致的曲線來。
男主角羅比在一旁看得出神,感受到他炙熱的目光後塞西莉亞憤然離去,獨留下羅比一個人在原地久久回不過神來。
然後他蹲下來,蹲到了池塘邊,伸出右手觸摸着剛剛收容過她的一池春水。波光粼粼的水面此刻已然平息了下來。
可他顫抖的右手以及劇烈顫動的心跳,此時此刻昭示着他內心的波濤洶湧。
這一池春水攪翻了他的一汪清泉。
此後很多個夜裏,他都會夢到一個女孩,這個他從小深愛的女孩。
夢裏的她完全不同于白日的冷冽冷面,夢裏的她火熱又奔放,幾乎就要将他灼傷。
隔天早晨陽光透過窗簾的縫隙照到他的臉上,他會感覺到一大片模糊又真切的潮濕。
好好,我又哪裏是無欲無求的人呢。
我的欲,我的求,自始至終,都是你。
也只有你。
許佳年從來沒有像這一刻發自內心地覺得,昏黃的燈光除了營造溫馨的氣氛,竟然還多了一種旖旎的情調。
看着屏幕上她最喜歡的男主角女主角,在昏暗的書架旁做着情到深處的人最向往的事。她覺得自己渾身上下好像有螞蟻爬過,一陣激栗傳遍了她的四肢百骸,她動了動窩在葉松懷裏的身體。
像一陣潮水迎面而來,勢不可擋地将她舉頭淹沒,許佳年毫無招架之力。殘存的一點神志在被沖散之前,她腦子裏想的是前幾天趙一佳随口說的送葉松的生日禮物,眼看着還真就要送出去了。
被許佳年一路蹭過的皮膚頓時變得火熱,葉松的目光頓時暗沉了下來。
還沒來得及有所反應,一雙小手已經開始不安分,毫無章法地,想一出是一出地到處撲騰。
為了防止她出其不意地發招,葉松伸手捉住了她的一雙胳膊。
“不要亂動。”他的嗓音低沉,呼吸就撲在許佳年耳邊,激起了她一身的顫栗。
許佳年這一陣顫抖,也帶動了他剛剛才平複下去的沖動。
“不要。”許佳年似是難受地掙紮了一下,葉松倍受煎熬的身體幾乎快要拿不住她的雙手。
“聽話。”聲音裏帶了點嘶啞,完全不似平日裏清潤柔和的嗓音和腔調,語氣裏帶了點不容抗拒的嚴厲。
許佳年聽得入了迷,湊到了他的耳旁,小聲嘟囔了一句。
一字一句盡入耳中,他的眼神又暗了幾分。
昏黃的燈光間或打在許佳年的臉上,像泛着光的上好瓷器,光滑透亮。
此刻她的眼睛根本聚不了焦,一副意|亂|情|迷的模樣。時不時擡起頭啄一啄葉松的臉,到後來居然還舔了他一下。
葉松頓時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
“你比牛奶的口感好。”許佳年迷迷糊糊冒出來這麽一句話。
“噗。”葉松忍不住笑了,這一笑将他方才沖到嗓子眼的原始欲|望沖散了,沖得七零八落,散得無影無蹤。
她知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麽,又知不知道自己在幹什麽?
“Happy birthday to you~”許佳年放在茶幾上的手機響了,葉松看過去,上面顯示的是23:55的鬧鐘。
許佳年一個激靈從沙發上滾下來,像是徹底清醒了過來,坐到了茶幾旁的地毯上。
“快,到點了到點了。”
葉松的手還維持着擁着她的姿勢,懷裏突然之間變得空蕩蕩的,周身溫度驟然下降了十幾度的觸感。
他看着許佳年無縫切換到守着淩晨給他過生日的場景裏,看得一臉寵溺。
許佳年拉着葉松也坐到了地毯式,兩個人屈腿坐在沙發和茶幾中間的位置裏,看了看時間,插好了蠟燭。
等了一會兒,等時間跳到四個零的時候,拿過早就折好的壽星皇冠帽扣到了葉松的頭上,打火點着了蠟燭。
“快許願快許願。”葉松看她一副好像很多願望等着實現的樣子,扯起嘴角笑了。
如今他的願望,只跟她有關。
許佳年輕聲唱起生日歌:“祝你生日快樂~祝你生日快樂~”邊唱邊鼓掌打節奏。
葉松閉上眼睛十指并攏,片刻之後又睜開。這次不等她催促就一口氣吹滅了蠟燭。
許佳年顯然已經按耐不住了,她搓搓手舔舔嘴。“快切快切,我等不及想吃了。”
葉松看她饞得不行,忍不住笑了。許佳年喜歡吃甜食,所以糊蛋糕這種行為永遠不用擔心會發生在她身上。
用她的話來講就是,“我吃都不夠吃的,哪裏舍得去糊蛋糕!”
電影還在繼續播放着,為他們制造着話外音,葉松把切好的蛋糕推到許佳年面前,“快吃吧,哈喇子都流出來了。”
“哪有,你胡說。”許佳年拿到蛋糕後,就一心一意地吃了起來。她是真的餓了,她下午飯都沒來得及吃,飛機餐又不好吃。
等到吃完一塊蛋糕後,這才心滿意足地放下叉子,偏頭看葉松,嘴巴抿得緊緊的。“都怪你,我生日禮物都沒送出去。”
葉松背光下的她嘴角發亮,抽了一張紙巾幫她揩了沾在上面的奶油。
“這個禮物我先留着,以後再說好不好。”葉松伸手去拉她的手,包在自己的手心裏,生怕她二話不說又來一次。
她身體不怎麽好,他還想再好好給她調理上幾年。自從醫院進得多了之後,他越發覺得富貴什麽的都是其次,平安健康最重要。
“以後?以後可就說不上來咯。你看看今天晚上,多好的機會啊,這燈光,這氣氛,這下倒好,全被你無情地推開了。小夥子,你還年輕,怕是不知道有句話,叫作機不可失失不再來。”許佳年一臉惋惜地咂咂嘴。
眼珠子一轉,改了說法。“不過,要是你求我的話,我可以考慮考慮。”
“求你。”葉松毫無原則地順着她的意思來。
許佳年小手一揮,大人有大量。“原諒你了原諒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