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從此你有我
教語文的年輕女老師轉過身書寫板書,調皮的孩子就趁此機會偷偷的講話,還有慌張的盯着老師背影吃零食的小胖子。
陽光透過玻璃射進教室裏暖暖的,讓人昏昏欲睡,許風竹坐在窗邊撐着小腦袋,眼睛不離黑板,呆呆的發愣。細碎的陽光撒在他的頭頂,泛起柔和的光暈,可愛的臉頰紅撲撲的,惹人憐愛。
小小的庭院,沐浴在陽光之下,有個孩子坐在小凳子上,撐着小腦袋背着陽光,眯着雙眼,不斷的點頭,又突然睜開雙眼,努力掙紮後,又閉上雙眼,如此循環。惹得庭院中練劍的少年心中柔軟一片,對他又憐又愛。
一剎那,模糊了清記憶與現實,冷雲墨看着許風竹的側臉,腦海中滿是冷雲瑾乖巧的模樣和天真的笑容,溫柔浮現于臉頰,眼眸柔和,仿佛望着今生最重要的寶貝,舍不得漏看一眼。
感受到炙熱的視線,許風竹偏頭,看到冷雲墨含笑的嘴角和滿臉的寵溺微笑,呼吸一窒,心開始不規律的跳動,這般的溫柔是給了自己嗎?
随即他失望的發現,冷雲墨清澈的眼眸中根本沒有自己的倒映,他只是賭物思人,此地此景或許與曾經相似,才勾起他的回憶。
許風竹忍住心中的失落,卻仍舍不得收回視線,多想他心中眼中裝的是自己。
單純的年紀只想與美好的人做朋友,僅此而已。
“曾小浚你又在課堂上偷吃零食,到後面罰站。”老師書寫完,轉身發現仍然歡快吃零食的曾小浚。
班上的同學跟着瞎起哄,無精打采的課堂瞬間變得熱鬧起來。
冷雲墨被老師的聲音拉回了飄飛的思緒,霎時與許風竹的視線對上,對方的情緒全被看進眼中,冷雲墨心中一斂,随即嗤笑自己多想了,畢竟他只是一個孩子,都說孩子的心思變幻得很快的。
許風竹則逃似的移開了視線,狼狽的咬着嘴唇,心跳紊亂,倒像被當場捉住的小賊。
拍拍胸口,似驚魂未定般,呢喃道:果然看美好的人是一種亵渎,可是也非常吸引目光。
“老師,可不可以別沒收我的零食。”曾小浚被抓個現行,不好意思的低頭弱弱的請求道。
其他老師抓到曾小浚吃零食,從來不會讓他罰站,而是直接沒收他的零食,這比罰站還讓曾小浚痛苦。
“老師,小胖最喜歡吃零食了。”一個皮膚黑黑的男孩舉了手,笑嘻嘻的望着曾小浚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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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師,你就別沒收小胖的零食了,很可憐的。”一個短發的女孩,不滿的瞥了男孩一眼,懇求道。
女老師并沒想過收曾小浚的零食,看着班上同學的嬉鬧,窗外的陽光被孩子純潔而直接的世界渲染得格外明媚。
“你到後面罰站,老師不沒收你的零食,但不可以有下次了。”
“謝謝老師。”曾小浚的笑容在肉嘟嘟的臉上,顯得格外可愛。兩個不怎麽明顯的酒窩難得的出現。
待一切恢複平靜後,老師拿起課本,“同學們跟我念一遍《漁歌子》,西塞山前白鷺飛,桃花流水鳜魚肥。”
“西塞山前白鷺飛,桃花流水鳜魚肥。”同學們把課本立在桌子上,洪亮的讀書聲散發着青春的活力。
“青箬笠,綠蓑衣,斜風細雨不須歸。”
“青箬笠,綠蓑衣,斜風細雨不須歸。”
“老師,可以先讓學生停一下嗎。”一個年輕俊秀的男子氣喘籲籲的走到講臺,神色顯得很着急。
“出什麽事了嗎?”老師放下課本,同學們也好奇的望着陌生的男子。
“不好意思,我姓楚,是隔壁幼兒園的老師,我們班上有一個小孩出了點事。”楚君言為自己唐突的行為感到不好意思,但那個孩子的事又刻不容緩。
“老師,是不是小堇出事了?”在聽到男子自稱隔壁幼兒園的老師時,冷雲墨就坐不住了,心情莫名的躁亂,想到有可能是小堇出事了,更是一刻也忍耐不了,着急的離開座位跑到楚君言的面前。
“你是祁若堇的哥哥?”楚君言看着眼前俊俏的男孩,疑惑的問道。自己并沒說出事的小孩叫什麽名字,他是怎麽知道的,難道這就是傳說中的心有靈犀?
“小堇到底怎麽了?”冷雲墨失了耐心,表情陰霾,語調更是提高不少,一時竟然忘了自己早已不是發號施令的将軍而是普通的小學生,對老師用這般口氣,是會挨批評的。
“他一直哭鬧着找你。”楚君言被冷雲墨散發的氣勢怔住了,一個小孩竟然能給人如此淩人的氣勢。
冷雲墨直接跑了出去,楚君言這才反應過來,向女老師道了歉,跟着出了教室。
教室裏又是一片嗡嗡的讨論聲,許風竹望着冷雲墨着急奔跑的背影,很想和他一起去看看,但又找不到借口。只得不情願的收回視線,忍住情緒翻湧。
嘆口氣,突然想起了電視劇常演的朋友有難,兩肋插刀。別說插刀了,現下連陪在朋友身邊都不行。
冷雲墨一路飛奔,竟将楚君言遠遠的甩在後面。還未踏進祁若堇的班級,便聽到祁若堇壓抑的抽泣聲,還有幾個小朋友的指責聲,冷雲墨心疼得無以複加。快速走進教室,眼中只有那個趴在桌子上哭得一抽一抽的祁若堇。
“小堇,對不起,哥哥來晚了。”冷雲墨忍住酸澀,自責為什麽沒有好好照顧小堇,讓他在自己看不到的地方哭得這般無助,這般傷心。輕輕擁住祁若堇軟軟的身子,安慰的拍着他的背。
“哥…哥。”祁若堇揉了哭紅的眼睛,擡起小臉,抽噎的喊道。小手緊緊的抓着冷雲墨的衣服,哭聲漸低,在冷雲墨無聲的安慰下,哭累了,趴在他的肩膀上,睜着眼睛看着教室其他的小朋友。
冷雲墨托着祁若堇,抱着他站起來,環視一周安靜的小朋友,有個小孩明顯的害怕冷雲墨,急紅了雙眼,擡起頭向楚君言求救。
“楚老師,可否給我一個合理的解釋。”冷雲墨掐斷楚君言開口的機會,自己的寶貝在學校受了委屈,而始作俑者也在場,如何忍得下這口氣。
見冷雲墨态度強硬,加之不符年齡的壓迫感,楚君言不得不妥協将事情的經過說出來。
“兩個小朋友在畫圖的時候,各自拿出了媽媽給他們買的彩筆,後來他們開始争執是誰的媽媽買的更好看,就找了小堇當裁判,小堇選了之後,另一個小朋友不服氣,竟然當場說小堇沒了爸爸媽媽,是個孤兒。小堇一下子就哭了,他哭着吵着要你,我和小朋友們怎麽勸都沒辦法。”
冷雲墨聽完楚君言的解釋,有些氣憤,“是你的失職。”
然後抱着祁若堇走到那個小朋友面前,冷冷一笑,“就算小堇沒有爸爸媽媽,他還有我,你比起他,沒有任何優越感,若還有下次,我定不饒你。”
冷雲墨的話吓得小朋友連哭都忘了,其他小朋友更是不敢出聲,害怕得乖乖的坐好,連看冷雲墨的眼神都是躲躲閃閃的膽怯。
“你這樣吓小朋友是不對的。”楚君言能忍受冷雲墨說自己失職,這無可否認,但他竟然恐吓小朋友,這樣很可能給他們心裏留下陰影。
冷雲墨并沒理會楚君言,溫柔的問道:“小堇,要回家嗎?”
祁若堇點點頭,調整了位置,毛茸茸的小腦袋更深的埋入冷雲墨的懷裏。
“你等一下。”楚君言大步走到冷雲墨的面前,攔住他的去路,“你維護小堇的心情我能理解,但小朋友也是無心的,你得去給他道歉。”
“做錯事就得懲罰,無心不是借口,傷人最深的不是刀劍,而是言語,尤其是無心的口舌之快。”冷雲墨抱着祁若堇繞過楚君言,幾步之後停下,“楚老師,麻煩你替小堇請假。”
被冷雲墨如此透徹的話驚訝了,一時竟覺得掩藏在他小孩外表下的是成熟男子的內心。楚君言伸手拍拍臉頰,嗤笑自己不着邊際的想象,就算被小孩的氣勢怔住了,也不該找如此荒唐的借口安慰自己,而今天的事再也不能出現。
“哥哥,你放我下來吧,我自己能走。”
“抱着不舒服嗎?”
“哥哥會累。”祁若堇轉過臉,看着冷雲墨的眼睛說道,哭紅的雙眼像兔子般惹人憐愛。
“有你在,哥哥永遠不會覺得累。”冷雲墨嘆息一聲,只要有祁若堇陪在身邊,心中的空缺才能彌補,不再會覺得呼吸都是疼痛難忍。
“哥哥累了一定要告訴我喲。”祁若堇亮亮的眼眸染上笑容,嘟起小嘴,在冷雲墨的臉上吧唧一下。
冷雲墨撲哧的笑出了聲,小孩真是貼心。這般的能看懂人的表情,那他的心裏該是有多難受,哭過,決口不提教室裏發生的事,孤兒一詞對他來說很陌生,卻又适合他當下的情況。
沒了父母和親人,他成了孤兒,随即住進一個充滿溫暖但又陌生的家裏,他肯定又害怕又歡喜。害怕再次失去,又高興被寵着,不想讓人擔心,就乖乖的什麽也不說。
心一陣緊縮,冷雲墨眼眶有些濕潤,明明自己在他身邊,為何還要他受這樣的苦。
此刻竟恨不得祁若堇在車禍後喪失全部記憶,如那般,自己一定為他編造一個美麗的謊言,讓他每天享受着全部的寵愛,做一個快樂無憂的小王子。
事已至此,只能用力的擁緊他,告訴他自己很愛他,會保護他一輩子,會為了他的笑不惜犧牲一切,會為了他的眼淚,疼痛不已。
“哥哥,你不會離開我吧。”祁若堇将臉埋入冷雲墨的頸項中,低聲問道,害怕再次失去依靠的懷抱,語氣有些小心翼翼的顫抖。
簡短的一句話,狠狠的砸疼了冷雲墨的心,胸口仿佛被死死的拽住,連着皮肉不斷的往下陷。
忍受着足以窒息的痛,冷雲墨深吸一口氣,瑾兒的離去仿佛就在昨日,漆黑的棺木,肅穆的靈堂,滿心的絕望。
不自覺的摟緊懷中的身子,借此緩解心中的疼痛,祁若堇忍着疼,不吭一聲,雙手環着冷雲墨的脖子,感受着他的溫度。
“不會,哥哥會陪着你一輩子,除非你不需要我了。”
“我只要哥哥,別的我都不要。”
回到家才想起張姨請假回家照看她生病的孫子了。
望着安靜的屋子,冷雲墨一時覺得冷清,宰相府從來不缺人聲喧鬧,住在裏面,看着形形□□的人出入,聽着三五成群的交談聲,卻從骨子裏感到冷清,而這個不及宰相府大的房子,才是真正的家。
把祁若堇抱到浴室,擰了毛巾仔細給他擦了哭花的小臉,看着臉蛋恢複紅潤,冷雲墨心裏才好受些,“小堇,你到卧室去睡會兒,哥哥出去一下,很快就回來。”
“哥哥要快點回來,我會乖乖的睡覺。”祁若堇雙手抓着被子,甜甜的說道。
“我保證很快就回來。”冷雲墨俯身在祁若堇額上印上一吻,靜靜的坐在床邊,守候祁若堇入睡。
或許是哭累了,很快便傳來祁若堇均勻的呼吸聲。
冷雲墨為他掖好被子,才不舍的離開。
不禁再次憶起往事。
瑾兒雖小,卻很堅強,就算下人欺負他,嘲笑他身份低微,他也總是滿面笑容,全不計較,也不曾為此傷心。
就算摔跤了,磕破了膝蓋和手臂,也會忍者淚水,笑着說不痛。但會因為自己練武受傷而哭得稀裏嘩啦,怎麽哄都不行,最後丫鬟端來了蜂蜜檸檬水,酸酸甜甜的味道,在自己的軟語相慰之下才喝了,後來每次他哭,自己就親手做蜂蜜檸檬水給他喝哄他開心。
雖然不是同一個人,但冷雲墨就想用相同的方法哄得小孩開心,似乎依舊不願放棄最後的希望。
祁若堇在冷雲墨走後不久便睜開了雙眼,其實不想睡覺的,只是不想冷雲墨擔心,痛快的哭過一次後,心裏沒那麽難受了,就算失去了父母,還有疼愛自己的哥哥,叔叔還有張姨。
大門傳來聲響,祁若堇滿心歡喜的以為冷雲墨回來了,利索的掀開被子,套上外套就往樓下跑,完全沒有在意上樓的人的腳步聲比冷雲墨要沉重許多。
嘭的一聲,祁若堇撞上了席欣函。
厭惡的看了他一眼,席欣函并不打算伸手拉住步子不穩即将摔下樓梯的祁若堇。
十幾步的階梯,即便梯子邊緣被磨成光滑的,但是祁若堇畢竟是嬌弱的小孩,就這麽毫無預兆的摔下梯子,這驚險的一幕恰好被回來的冷雲墨看到,剎那,冷雲墨心跳都快停止了,趕緊扔掉東西伸手接住祁若堇。
沒人知道在目睹祁若堇摔下樓梯的那一刻冷雲墨有多害怕,心裏對席欣函有了滅頂的恨意,以前只當她為人冷漠,然而不知的是她內心的冰冷和狠毒,再怎麽不喜歡,也不至于對一個小孩如此狠心。
所幸冷雲墨及時接住了沖擊力不小的身子。
“小堇,你傷到哪兒了,快告訴哥哥。”冷雲墨焦急萬分,小心翼翼抱着祁若堇,不知道他傷到哪兒了,不敢輕易翻動他。
“哥哥,我手疼。”祁若堇疼得嘶嘶的叫,右手被磕破了皮,迅速滲出血珠。
“對不起,對不起,哥哥不該丢你一個人在家的,都是我的錯。”冷雲墨心亂如麻,自從親眼目睹瑾兒臉色蒼白的躺在窄小的棺木之後,再也經不起任何驚吓。如此珍寶,竟任由其他人肆意傷害,怎能不痛徹心扉。一時之間,冷雲墨被怒火燒毀了理智。
“不是哥哥的錯,是小堇沒有看清楚人。”
“才十幾級階梯,又摔不死人。”席欣函冷冷的說道,扭頭就走,對祁若堇獨攬責任的事沒有絲毫動容。
“我會讓你為此付出代價的。”冷雲墨抱起祁若堇,周身彌散寒意,語氣冷徹入骨,字字釘入席欣函的心裏,淩厲的眼神看得她只想躲開。
不明白為何一個小孩會有這般淩厲的眼神,而席欣函又不肯輕易示弱,反之高傲的擡起下颚,嗤笑道:“他本該死在那場車禍中,卻獨獨留下來,真是可憐。”
“你再說一遍。”冷雲墨低頭看了眼毫不在意的祁若堇,語氣更冷三分。
席欣函懾于冷雲墨的氣勢,沒有回話,踩着拖鞋匆忙鞋離去,進入房間後,靠在門上,撫着胸口,竟大大的松了口氣,随之而來的是強烈的不安。
祁若堇受的是皮外傷,簡單的包紮後就可以了,冷雲墨依舊自責,僅僅一天,就讓祁若堇遭遇了兩次不幸,終究是自己疏忽了。
“哥哥,小堇真的沒事。”祁若堇笑笑眯眯的湊到冷雲墨耳朵旁說道。他不喜歡難過自責的哥哥,也不喜歡看到他傷心的模樣。
“我們回去吧。”冷雲墨心中自有計較,那個不知好歹的女人,竟傷了自己的寶貝,那代價是她承受不起的。
“哥哥,你有沒有摔傷?”
“放心,哥哥沒事。”冷雲墨安慰性的拍拍祁若堇的頭。
一個月後,席欣函的不安變成現實,她的經濟來源被大幅度減少,她的父母也不給她任何錢,她被逼得沒辦法,只得四處借錢,昔日親密無間的朋友,如今卻沒人肯賣她面子,短短一個月,優雅的富家太太變成了為錢而愁的小醜。
席欣函曾經在家裏和冷哲吵過鬧過,依舊改變不了冷哲的态度。
半個月後,她收到了有關她出軌,泡夜店的詳細資料,随之還有冷哲給她的離婚協議書,承諾只給她一百萬。
她憔悴的望着手裏的資料,緊緊咬着氣得發顫的嘴唇,指甲摳得泛白,後悔惹到了不該惹的人。但事已至此,她只能妥協,絕望的簽了字。當天晚上,連夜收拾好行李離開了那個家,離開時,看着從家裏暈出來的暖光,竟生出了一絲不舍的情緒。
“爸,對不起。”冷雲墨垂頭愧疚的說道。
“墨兒,你沒有錯,你幫爸爸做出了決定,讓大家都得到幸福,我應該感謝你。”冷哲拍拍冷雲墨的肩膀,笑說道。雖然兒子用的手段不太光明,但是為了保護重要的人,這樣的氣魄很值得贊賞,假以時日,他定能撐為小堇撐起一片天。
兩父子在書房聊了許久,冷哲越發的覺得冷雲墨是可塑之才,以後在商界恐怕找不出幾個對手,同時心裏也暢快好多,多年的心結被兒子解開,只覺通體舒暢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