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是她害了她

出了小巷之後蔣詩桐沒有立馬往可以打到車的地方走,而是走了截然相反的方向,進了一家還在營業的瓦罐湯店,叫來店員點了兩份百合蓮子湯,然後才問還沒有緩過神來的江森道:“你有什麽想問的嗎?今天晚上我都可以回答你。”

問題江森當然有一大堆,但是一時半會她又不知道該從哪裏問起。

她思索片刻,觀察着蔣詩桐的神情,試探着說:“剛才那個酒……大叔,真是你……生父啊?”

“嗯。”

“那你媽媽呢?”

“在外地。”

“所以你一直都是一個人住在這邊啊?”

“嗯。”

“那這裏不是你的家啰?”

“嗯,只是租的房子。”

江森恍然,具體的情況她能猜到個大概了,還有些涉及到上一世她跟蔣詩桐之間的記憶,她一下子也想不到怎麽問會合适一點。

兩人突然就陷入了一種詭異又尴尬的氣氛,最後還是蔣詩桐率先打破了這份沉默。

“我接下來跟你說的這些,你不要告訴倩倩,她脾氣太急了,我不想讓她擔心。”

秦倩也不知道?

江森一愣,難怪上一世她問一些有關蔣詩桐的事情,秦倩都是一知半解的問不出個所以然,她還以為秦倩是故意不肯告訴她,原來是有些事蔣詩桐壓根就沒跟秦倩說過。

接下來的十幾分鐘裏,江森從蔣詩桐那聽到了一個,讓她既氣憤又自責還心疼與震驚的故事,那是她曾經只在某乎裏當段子看的情節。

蔣詩桐的母親并不是懷安市的人,她是從另外一個市所屬的小鎮到臨近的大城市裏打工,然後因為工作認識了蔣詩桐的生父。

剛開始男人對蔣媽媽特別好,好到幾乎是無微不至,大到蔣媽媽生病半夜陪着去醫院,小到送一日三餐、風雨無阻地接蔣媽媽下班。

不谙世事又淳樸的蔣媽媽很快就淪陷在男人的細致體貼裏,原以為自己終于遇到了一個足以托付終身的人,卻怎麽都沒有想到在生下蔣詩桐之後,一切足以稱之為是噩夢的日子才剛剛開始。

那個在她記憶裏沉穩又溫和的男人,不知不覺間就好像變了個人,每天在家裏嫌這裏嫌那裏,要麽就會大發脾氣,說的話也特別難聽。

說她生了孩子之後又胖又難看,醜得像個黃臉婆,跟初識時完全不一樣;還嫌她做飯難吃,笨手笨腳的,什麽事情都做不好,不知道他當初看上了她什麽。

再後來男人被單位辭了,開始酗酒賭博,跟人出去花天酒地,也不找新的工作,還不停地管蔣媽媽要錢,如果不給甚至還會動手,至于蔣詩桐更是在出生後就從未管過。

起初蔣媽媽還會安慰自己,她的丈夫只是一時失意所以才會性情大變,等過了那段時間就會好了。可這一等就是好幾年,男人非但沒變好過,甚至愈發變本加厲。

日子長了,再單純天真的人也看清了,蔣媽媽一天要打兩份工,還要照顧年幼的蔣詩桐,同時要顧忌男人的情緒和脾氣,這一切的一切讓蔣媽媽身心俱疲,但她都為了蔣詩桐咬牙忍下來了。因為她害怕,怕男人真如他所說的那般,如果她想逃,他就要把蔣詩桐賣到一個她永遠都別想找到的地方。

直到某天男人醉酒在家發酒瘋,誤傷了無辜的蔣詩桐。看着女兒手臂上那可怖的傷口,耳邊充斥着女兒無助又害怕的哭聲,蔣媽媽終于忍不住了,抱起血流不止的蔣詩桐奪門而出,什麽都沒帶走,也再也沒回去過。

從那之後,男人不停地在找母女二人,蔣媽媽一開始只是同省不斷的換地方,但一直這樣下去也不是辦法,很耽誤蔣詩桐的學業,最後想了很多辦法把戶口落到了離原地極遠的懷安市。

并且她清楚男人想要找的只是她,其實并非是蔣詩桐,為了不連累女兒,她幹脆在蔣詩桐上初中後離開了懷安,只是偶爾會回來看看,或者是托人送點生活費給女兒。

好在蔣詩桐很争氣,成績優良到每年學校都會發獎學金,緩解了不少她的壓力,但她同樣因此對蔣詩桐更加愧疚,外加上因為家庭的緣故,女兒的性格變得孤僻又不愛說話,秦倩是唯一一個她知道的,女兒願意當成是好朋友的人。

再之後的事情江森差不多都知道或者說親眼目睹了,蔣詩桐就停了下來。

江森怔愣地望着面色平靜的蔣詩桐,她不明白為什麽蔣詩桐可以用像是與自己無關的态度,說出這麽讓人心裏難受的事情。

而且其實上次一起去吃日料的時候,江森就感覺很奇怪了。

她之所以十七歲了還在讀高一,是因為當年她父母從外婆家把她接回來時,江爸爸怕她跟不上城裏的課,畢竟市級學校教的知識比鄉下要更多更複雜,這才給她降了一級。

但蔣詩桐從小到大成績一貫名列前茅,按理來說應該比她要大上兩屆才對,就算蔣詩桐讀書讀得跟她一樣晚,那至少也該是大她一屆,反正橫豎不該跟她同屆,這不符合常理。

不過現在聽蔣詩桐說完這些,她大概能猜到緣由了,估計也是跟她一樣被迫降了級。

想來也慚愧,上一世她壓根就沒去多想這些,光想着能和蔣詩桐在一起就足夠了,其他的她根本就不在意,重活一世她才發現原來自己對曾經的愛人簡直是知之甚少,唯一知道的那些還是蔣詩桐主動告訴她的。

可是蔣詩桐為什麽忽然要跟她說這些呢?明明這些連秦倩都不知道。

“蔣詩桐,上次我問你的那個問題,你可以提前回答我嗎?”江森的眼神有些晦澀,聲音也努力隐忍着什麽,可依然有幾分顫抖。

這次蔣詩桐沉默了許久,才輕聲答道:“不管我的家人好與壞,是貧窮還是富裕都不會讓我覺得難以啓齒,而如果對我來說很重要的那個人好奇我的家人,那她主動來問我,我自然會告訴她的。”

這句話重重地砸在江森心間,讓她連最後一點理智都難以維持。

她以為的蔣詩桐什麽都不願意提起,原來只是因為她的誤會,所以錯過了許多了解蔣詩桐的機會。

那上一世她和蔣詩桐吵架,害蔣詩桐去世的那個原因,會不會也是她自己誤會了?

江森緊咬着下唇,不敢接着往下想,她害怕自己猜到了真相後,會再也無法也不敢面對蔣詩桐,哪怕現在在她面前的這個,并不是原本的那個。

可是她的大腦還是忍不住去回想,克制不住地将答案填滿。

大二那年她偶然發現蔣詩桐跟一個陌生的男生來往密切,而且周末的晚上總是會送蔣詩桐回家,一直站在樓下等着蔣詩桐上樓才離開。

可那時明明蔣詩桐告訴她的是,晚上會跟系裏另外一個女同學去圖書館自修,并以夜裏太晚不安全為由,讓江森不用去接她。

一開始她還安慰自己,或許蔣詩桐口中說的那個女同學也怕自己獨自回去不安全,所以才找了個男生代勞,她不應該懷疑自己的愛人,再說蔣詩桐也從未騙過她。

但後來有一次,她親眼目睹了男生抱住了蔣詩桐,盡管蔣詩桐沒有回抱人家,可沒有拒絕已經足以說明許多。

她就是那一晚跟蔣詩桐大吵了一架,而令她氣得出走的原因是,蔣詩桐支支吾吾的,始終沒有跟她解釋一句,只跟她說,讓她一定要相信她。

當時她想她要怎麽相信她?拿什麽相信她?她都親眼所見了,可她連一句敷衍都不願意給她,哪怕是謊言也無所謂,至少她還願意為了她打破自己不說謊的底線。

現在想來,那個男生看起來很小,不像是大學生,反倒像是個高中生在讀,會不會蔣詩桐其實是在給人家補課?就像蔣詩桐如今在給她補課一樣?

猶記得蔣詩桐第一天來她家的時候,就對她說過‘跟你其實沒有關系,就算不是你也會是別人。’

再加上如今知道的蔣詩桐的家庭情況,似乎蔣詩桐真的有可能為了減輕蔣媽媽的負擔,放下自己的驕傲去給人家補習。

江森全身的血液随着這個念頭開始逐漸倒流,冷得她哪怕對着暖氣在吹,都仍然覺得渾身發寒。

為什麽上一世的時候她沒有去想這些呢?

好像是因為她自己參加工作之前對錢沒什麽概念,不知道上大學需要耗費多少,也不清楚自己那高額的消費觀,對于蔣詩桐來說又會不會是一種負擔。

雖然家裏大部分的開支都是她付的,但蔣詩桐也的确就這個問題跟她說過好幾次,可每一次都被她笑着說‘她的就是蔣詩桐的,是誰付都沒關系啦’給拒絕了。

蔣詩桐……其實是不喜歡的吧?

她怎麽這麽混蛋呢?

她從沒有舍身處地去考慮過蔣詩桐的心情,更在後來蔣詩桐想跟她解釋的時候,一次次鬧脾氣挂掉了人家的電話,連機會都不願意給人家。

如果不是這樣……

如果她稍微成熟一點……

那蔣詩桐就不會……

就不會……

淚水像決了堤一樣布滿了江森的臉龐,她眼眶通紅地看着不明就以的蔣詩桐,也不管面前這個人是不是她一直想着的、等着的那個,直接把人擁進了懷裏,崩潰地低喃道:“蔣詩桐,對不起……”

詩桐,對不起。

是她害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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