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丞相也有中招時

蘭漸蘇跟随靜閑雪來到東郊菡青埗,一座玲珑玉致的大宅院,端正坐在黛山前,臨着一面鏡似的碧青湖泊。湖面一對戲水鴛鴦,幾只小鴨翻進水裏,打了個跟頭又冒出來,蠟羽水珠瑩瑩。一株粗幹虬根的紅楓鎮在宅子旁,飄落好似永也飄不完的紅葉。

這是處雅靜的地方,與城中喧嚣之地隔絕開來,堪稱桃源佳境。弊端便是哪日死在這裏,發臭了都沒人知道。倒是死得鳥語花香。

蘭漸蘇問靜閑雪:“怎麽帶我來這?”他警惕地往後一縮,“改行做中介了,要給我推房?”

靜閑雪道:“這是主子您說的京郊大宅,我從門主那裏分來的。”

“你這便分到了京郊大宅?”

靜閑雪握起拳頭勵志地說:“努力耕耘,終有收獲。”

蘭漸蘇張了張嘴巴。心道,京郊大宅,說分一套來就分一套來。北落十七門的門主,竟真這般有錢。無怪太平盛世,皇上屢遭暗刺仍對殺手組織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原來是他們對國家經濟做出了重大的貢獻。

蘭漸蘇不由深深思考起這個行業的前瞻性,他現在有沒有加入的可能。

殺手行業實在是個暴利行業,倘若很多人要殺這個人,便可以同時收很多人的錢。這種行業的存在,雖然能造福幾個找不到工作的武林高手,但不免會導致國家經濟畸形。往後所有人都為了錢去做殺手,所有人都在互砍互殺中度過,世界便不美好了。

所以蘭漸蘇認為皇上要想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也該閉眼的時候讓他們登記營業執照。

一想到靜閑雪的職業,蘭漸蘇望着這所大宅,心底打了兩個怵:“你這個月,豈不是殺了很多人?”

靜閑雪靜思稍瞬道:“晝夜不休,确乎殺了不少貪官污吏,夷寇倭賊,工作量比以往是多了幾倍。”

士別三日當刮目相待,曾幾何時準點下班的天字殺手靜閑雪,也為生活加起班。

一聽殺的都不是良民,蘭漸蘇心裏多少安一些,将那要與女魔頭割席決裂的一番話埋回了肚子裏去。

這些歹人,反正她不殺,還會有別人殺,別人手法不好,沒準還會讓他們死得很痛苦。換個角度思考,靜閑雪是在替天行道中順便行了善。

一條棧道從湖中連着涼亭,直通大宅。院宅左側砌了座馬廄,馬廄內飼養了三四匹精瘦良馬。

守門養馬的是個長得精神的小夥子,見到靜閑雪回來,便上來喊“宅主”。

靜閑雪同蘭漸蘇道:“主子,他是屬下從街邊撿回來的。還沒取名,您賜個名字給他。”

那小夥眼色好,聽靜閑雪管蘭漸蘇喊主子,立刻弓腰過來,也管蘭漸蘇喊“主子”。

蘭漸蘇問小夥:“你原先叫什麽名?五行缺什麽?喜歡什麽口味的名字?”

小夥道:“回主子,小的家人目不識丁,說是賤名好養活,給小的叫了個‘阿狗’的名字,可小的實在不願認這名兒,但凡見着人都與人說小的沒有名字。小的命賤,什麽也不缺,主子賜小的什麽名兒,小的就叫什麽名。”

蘭漸蘇說:“既然是給你的名字,你總不能随意。你仔細想想,喜歡什麽樣的名字?你讓我随意,我随意給你取個阿貓,除了換個活物,與你原名也沒什麽差別。”

阿狗眼睛滴溜溜轉左,又轉右,含着兩聲“這個,這個”,最後道:“小的以前心願是當個唱曲兒的,不若主子給小的取個響亮點的藝名。讓小的往後在唱倌兒裏當匹野馬,一騎絕塵。”

蘭漸蘇感覺阿狗确實适合去唱歌。小阿狗嗓音富有磁性,天生自帶氣泡音,沒特殊情況,這氣泡應該不會破。

按着阿狗給他說的條件,蘭漸蘇想說“狗蛋”,樸實中融入一點俏皮,做藝名定大火。可“狗”不是野馬,物種上不符合。

蘭漸蘇便道:“你看,馬蛋,如何?”

阿狗道:“這名兒小的覺着甚好,就是聽的有些像在罵人。小的想當燦爛陽光下奔跑的烈性野馬,不是罵人的野馬。”

“燦爛陽光下,奔跑的烈性野馬……”蘭漸蘇費盡腦力,在他前世親姐曾狂熱追捧到被母親趕出家門的無數明星中,想道:“啊,有了。那就叫燦烈吧。與你說的條件一致。拿這名字當藝名,定能大火。”

阿狗苦了臉道:“二公子,這名字小的一聽,就聽得出筆畫多,我不會寫啊。”

确乎是個挑剔的小夥,已隐隐有大腕的輪廓,将來必前途不可限量。蘭漸蘇屈指在掌心上敲了敲:“那你就叫小傑吧。聲音好聽的人都叫傑,什麽張傑,王傑,阿傑,林俊傑……但凡你叫個傑,你就在歌唱界威力不凡。”

阿狗低聲念了念:“小傑……小傑……”他拜起雙手,欣喜感激道,“謝二公子賜名。”

顧着給小傑取名,差點忘記正事。蘭漸蘇對靜閑雪說:“你說帶我找沈丞相,丞相他在哪呢?”

靜閑雪不言,徑自往大宅裏去。

蘭漸蘇緊緊跟住她,跟進了一間西側廂房。

廂房闊大,南側門牆敲打掉,做成臨湖坐欄。山煙渺渺,湖光泛泛。靜閑雪雖為殺手,于享受中到底有些心得。

欄前有張床榻,榻上圍了疊疊羅紗,一人掀開羅被,從榻上吃跌下來,又堪堪扶住床榻站起。身子被床紗攏住一半,撞着紗面跌出。

沈評綠一身紫色官服,領口扯開兩道絡子松垮着,露出裏頭不整的中衣。革帶半解,官玉懸在革帶上垂晃,幾欲拖到他的赤足背。

他梳整了的頭發,此刻淩亂不堪,官帽掉在榻下,只餘一支玉簪插在髻上。

“蘭……蘭漸蘇……”沈評綠白臂胳膊抓住床架,臉色紅豔得似落地的楓,兩眼霧濕,唇瓣咬出了紅澤瑩潤。聲音糊啞了蜜一般。

蘭漸蘇眼皮猛地一抽。這熟悉的場面,勾起他一段似好非好的回憶。并且他有預感,他即将再來一段那種似好非好的回憶。

“靜閑雪!”他立刻要找靜閑雪,找捅出這個大簍子的主謀。

回身卻見靜閑雪已飛到屋檐外,餘下繞梁之音切切:“主子,誰若犯您,便是犯了奴婢。奴婢有仇必報。所以,奴婢這是在報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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