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謝謝您

江羨年蹙了下眉,盯着屏幕上代表自己被拉黑的系統提示有些茫然。

為什麽?

不是在順着他的意思嗎……

想起季柏岑說過,從今天晚上開始去他家住。

江羨年點開季柏岑的頭像,看了一下對方的微信號。

和江羨年的不同,是典型的姓名首字母加類似于電話號的模式。

按照微信號裏的數字,江羨年撥下了某個電話。

不是空號。

大學城位于北方,入秋後,晝夜溫差格外明顯,白天還風和日麗,到了晚上朔風打着拍似的,呼呼往人身上灌。

在外面站久了,江羨年手指冰得發僵,找了處避風的位置,等着號碼的主人接通。

四十多秒過去,在機械女聲提示“您撥打的電話暫時無法接聽”之前,一道熟悉的、清冽的聲音從那端傳來。

“哪位。”

極簡短的兩個字中帶着被人打擾的不耐煩。

風聲有些大,江羨年把手機貼到唇邊:“是我,江羨年。”

“請問您的住址在哪……”

一句話還沒說完,季柏岑就挂了電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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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羨年唇抿成一條線,又看了眼手機上的時間。

宿舍11點的門禁,現在已經10:30了。

不知道季柏岑11點前會不會氣消,又會不會改變主意,如果他現在進了宿舍就沒辦法再出來佳。

同樣的,如果11點之前不進宿舍,今晚也就沒辦法回去了。

西巷南路16號別墅,主卧裏亮着暖黃色的燈。

季柏岑把挂斷的手機扔到一旁的沙發上,倚在床頭,沒什麽焦距地看了眼頭頂上的天花板。

江羨年表情決絕的拒絕跟他用情侶款手機的畫面,清晰浮現在眼前。

季柏岑嘴角一扯,露出一個嘲諷的笑,起身走到衣櫃前,拿過換洗的睡衣進了套間裏的浴室。

霧氣和熱氣交織,簌簌水流沿着發梢落下,季柏岑把濕漉漉的黑發往上一撩,耳邊卻莫名回響起江羨年說話時話筒裏夾雜的風聲。

季柏岑動作微頓。

這個時間難道還在外面?

意識到自己又在想江羨年,季柏岑臉色微沉,一拳打在泛着水珠的光滑牆壁上。

借着骨節處傳來的痛意,季柏岑快速沖完澡,拿過毛巾擦了擦,把換下來的衣物丢進門邊的髒衣簍,胡亂吹了幾下頭發就關上燈重新躺到床上。

黑暗的環境裏,視覺變得格外靈敏,季柏岑能聽到風聲拍打陽臺上窗戶的聲音。

長手一撈,摸到床頭的手機。

時間顯示11:13分。

季柏岑不住校,但他記得學校的閉寝時間是11點。

沒有誰會蠢到在金.主不理會他的情況下還等在外面。

尤其是拎得清清楚楚的江羨年。

季柏岑扣上手機,手枕在腦後繼續睡覺。

然而一向沾枕頭就睡的人腦中像是被誰按下了循環播放鍵,不得安神。

一會是他對江羨年說“今晚開始去我家住,”一會是江羨年詢問他的地址和電話裏的風聲。

十分鐘後,季柏岑咬着牙掀開被子,換了件襯衣,抓過大衣和車鑰匙出了門。

深夜十一點半,喧嚣的商業街已然寂靜,只有轟鳴的引擎聲響徹街區。

季柏岑沿着商業街,從南門開車到北門,路上行人寥寥無幾,偶爾經過有人的地方,也會收獲“神經病”、“有錢了不起啊,大晚上開超跑”之類的罵聲。

季柏岑擡頭看了眼車內後視鏡裏的自己,頭發半濕劉海沿着眼睑垂下,外套的扣子系錯了兩個。

神經病?

搭在鍵盤上的手不斷用力。

半晌,季柏岑垂眸冷笑一聲。

對,沒錯,他就是個不折不扣的神經病。

竟然會以為江羨年在等他,大半夜特意跑過來确認。

這世上除了他,絕對不會有第二個能做得出這種事的傻逼。

季柏岑調轉車頭離開,駛過傍晚離開走的出口時,視野中闖入某個單薄瘦削的身影。

江羨年站在兩米外的路燈下,表情猶豫的盯着他的方向。

輪胎猛地擦過地面,發出刺耳的“刷拉”聲響,季柏岑一個急剎,把車停在路邊。

見季柏岑大步朝自己走來,江羨年仰起臉,不确定地問:“您是在找我嗎?”

說着擡起胳膊指了指:“我看到您從那邊,開到那邊,又開回來。”

暖色調的燈光下,他的唇色近乎蒼白。

季柏岑上前兩步佳,雙手緊緊箍住季柏岑肩膀,輪廓硬朗的側臉上咬合肌微微翕動,漫長的沉默過後,還是沒忍住爆了句粗口:“你是不是有病啊!”

江羨年垂眼看着自己的腳尖,沒說話。

從季柏岑的角度,恰好能看到他凍得通紅的鼻尖,心頓時像是被人從裏面狠狠剜了一下。

這世上居然真的有跟他腦回路相同的神經病。

分不清心疼和氣憤究竟誰占上風,季柏岑手上用力,攔腰把江羨年打橫抱起。

重心離地的一瞬,江羨年來不及反應,下意識抱住了季柏岑的脖子,片刻後又松開,手局促地舉在半空,不知道該往哪放:“我可以自己走的。”

季柏岑聲音冷冷的從耳邊傳來:“不想摔下去就抱緊。”

江羨年抿抿唇,又重新抱住季柏岑。

被抱着是暖和的,在季柏岑懷裏,風好像都止住了喧嚣,只能聽到踏在地上的腳步聲和身邊輕微的呼吸跟心跳。

額頭貼着季柏岑的下巴,鼻息間是他身上好聞的味道。

搭在季柏岑肩上的手莫名蜷縮又展開,江羨年微微偏了偏臉。

車內提溫需要時間,被放到車上後,江羨年坐直依舊有些僵的身子,搓了搓手,放到嘴邊呼出口熱氣。

旁邊一件大衣兜頭罩過來,江羨年從外套後面露出腦袋,偏頭看向一副“不想搭理你”的季柏岑,輕聲說:“謝謝您。”

季柏岑默然不語,江羨年鼓鼓腮幫,也不再跟他搭話,安靜地乖乖坐好。

車駛出一段距離,車內溫度逐漸升高,整個人陷在季柏岑大衣中,不管是位置還是環境都很适合睡覺,江羨年眼皮越來越沉。

沉默了一路的季柏岑卻忽然開口:

“我說讓你在大街上等我?”

聽出他語氣裏帶着氣,頗有些事後算賬的意味,江羨年打起精神,勉力睜開眼:“出來修手機走得有點着急,忘記帶身份證了。”

“酒店和網吧都進不去。”

季柏岑氣笑了,猛地轉頭看着他,咬着牙一個字一個字問:“你是傻逼嗎?”

“為什麽不給我打電話?”

江羨年舔舔發幹的嘴唇:“可是,您挂了我的電話。”

他是很平靜的陳述,但是看季柏岑的反應似乎以為自己在責怪他,江羨年不知道怎麽解釋。

嘗試着組織了下措辭,江羨年嘴唇翕動:“我……”

季柏岑卻先開口,聲音低沉語速很快:“以後不會挂你電話。”

江羨年愣了一下。

從見到的第一面起,季柏岑就是矜貴的、張揚的、嚣張的。

說不出具體該怎麽形容,只是不甚明亮的光線下,這樣說話的季柏岑是他第一次見。

但也就是一瞬,季柏岑又恢複成了平日裏的模樣:

“一次打不通就打兩次,兩次打不通就打三次,直到我接了為止,懂嗎?”

江羨年回神:“我知道了。”

話音落下,他發現車已經開到了獨棟別墅區。

季柏岑的車駛向一棟北歐濱海風格庭院的建築,大門外的佳監測系統識別車牌號自動升起欄杆。

進入庭院後路過西南角的草坪,車開進了地下一層的停車場。

江羨年把身上的外套疊好歸還給季柏岑。

季柏岑沒接,把外套重新扔回他身上。

江羨年摸摸脖頸,披着外套跟在季柏岑身後。

往裏走了一段距離,兩人乘地下停車場的電梯到了室內連接庭院的走廊上,季柏岑撩起眼皮:“998877。”

江羨年眨巴下眼,反應過來他這沒頭沒腦的話應該是指房間密碼。

“記下了。”

季柏岑看了他一眼,在密碼鎖上把剛才說過的數字依次輸入。

門應聲打開,兩人一前一後進入房間。

從玄關處的櫃子裏找出一雙備用拖鞋扔給他,季柏岑解開襯衣扣子:“二樓左邊第一間是畫室,別亂進。”

“家政每天9點過來,一樓廚房可以做飯……”

江羨年一一應下,想蹲下去換鞋時動作頓了頓,他發現季柏岑原來是穿着居家拖鞋出門的。

不合時宜的咳嗽打斷了他繼續想下去的念頭,也打斷了季柏岑的話。

江羨年捂住嘴巴。

季柏岑皺眉,不由分說地把他塞進浴室:“用熱水沖半個小時,毛巾在櫃子裏。”

江羨年站在裏面,用手扒住門:“我沒帶換洗衣服。”

他一開始真的只是出來修手機,什麽也沒有帶。

雖然會顯得很多事,但洗完澡如果不換幹淨的衣服會讓他覺得渾身都不自在。

季柏岑看起來沒有不耐煩,聞言轉身去了衣帽間。

等他再出來時,手上多了套家居服,江羨年伸手接過,再次跟季柏岑道謝:“謝謝您。”

莫名的,季柏岑耳尖微微發紅。

江羨年沒多想,抱着衣服去洗澡。

溫熱水流籠罩驅散了身上的寒氣,大半個小時後,江羨年關上花灑,按照季柏岑說的,從櫃子中取出一塊毛巾。

擦幹身上,江羨年拿過睡衣,正穿着,忽然意識到他也沒有帶內褲過來。

江羨年眉梢輕輕蹙起,就看到一條全新的、不屬于他尺寸的內褲靜靜躺在睡褲上面。

有些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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