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過去坐下

話音落下,季柏岑毫無征兆地紅着臉劇烈咳嗽起來,結結巴巴道:

“做,做什麽做?”

“你在想什麽!”

江羨年不知道季柏岑為什麽這麽大反應:

“難道不用工作嗎?”

“我會履行合約跟您上.床,不反悔。”

江羨年說這話時,眼神幹淨,一臉純真無邪。

神情的懵懂和說話內容的露.骨形成強烈反差。

一次比一次大的視覺沖擊早已到了阈值,季柏岑心猿意馬,耳尖在發燒。

但哪個男人會真的樂意惦記的人只是因為錢跟自己上床?

垂在身後的手不斷收緊,季柏岑竭力把目光從江羨年身上移開,語氣生硬:“工作,當然要工作。”

說着用眼神示意樓上,先一步往上走。

江羨年跟在季柏岑身後,看着他忽然同手同腳的走路姿勢心頭升起短暫疑惑。

雇主之前,不順拐吧。

偌大的房子回蕩着鞋子踏在木質樓梯上的腳步聲和開門關門聲,兩人來到二樓左手邊第一個房間。

這是江羨年第一次進這個房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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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之前從外觀上就意識到房間裏的布景可能不太尋常,但等親眼看到內景,還是不免吃驚。

不知道房頂是什麽材質,星光經由頭頂的玻璃,在房間中折射出夢幻斑斓的星雲。

進門後,雲霧狀的氣體塵埃似乎以一定的比例縮小投映下來,萦繞在周圍。

江羨年下意識擡起胳膊,指尖輕輕觸碰漂浮在半空中的細碎光芒。

“啪”的一聲,燈亮起來,江羨年用手擋住眼,等再睜開,星光和銀河散佳去,呈現出房間的本來面貌。

除去從地板頂到天花板的巨大落地窗,另外三面都是米白色的牆壁,上面挂着用相框裝裱起來的繪畫作品,四個牆角各放置着一盆新鮮綠植。

空曠之中,造型奇特的畫架擺在正中間,旁邊大大小小幾百只他叫不出準确名字的畫具裝在木質可折疊的六層盒子之中,格外吸睛。

江羨年推測應該是季柏岑的畫室。

要在這裏做嗎?

思索間,季柏岑擡手一指:“過去坐下。”

順着他手指的方向,在距門邊三米左右的位置,有一個正對着畫架的高臺。

江羨年依言坐到上面。

季柏岑走過來,把他擺放成手肘往後撐在臺面上的姿勢,随後伸出拇指和食指捏住他下巴,指腹溫熱獨特的觸感落在臉頰。

江羨年掐了掐手心。

微微仰頭想迎合雇主的動作好讓自己顯得不那麽生澀。

季柏岑卻屈指在他額頭上撣了一下。

江羨年揉了揉被打的地方,仰起臉茫然地注視着季柏岑。

不疼。

但很奇怪。

同樣奇怪的還有雇主的行為。

漂亮的眼睛在明亮光線籠罩下覆上了一層不自知的氤氲薄霧。

季柏岑喉結滾動,面無表情地抓住他的手擺回原先位置,又挑起他的下巴将其調整到微仰的一個角度。

“別亂動。”

江羨年乖巧照做。

不多時,季柏岑離他遠了。

畫室裏響起削鉛筆的輕微聲響,再接着是紙張翻動的聲音。

側對着季柏岑,江羨年看不清他在做什麽。

只能感受到伴着光線變化,筆尖在紙張上“唰唰”掃過的聲音逐漸清晰。

然後那邊動靜停了。

季柏岑重新走到他面前,栖身靠近,手伸向他的衣領——把他在樓下主動解開的扣子重新系好。

連帶着離喉結最近的那顆一并系得嚴嚴實實。

江羨年面露茫然。

季柏岑“啧”了聲:

“我對你骨瘦如柴的身材實在提不起興趣。”

“就這樣吧,你暫時先當我的美術模特,每天晚上工作兩小時。”

江羨年張了張唇,一時竟不知他是虧了還是賺了。

想到其他美術模特一般都是果模,輕聲詢問:“不需要脫衣服?”

季柏岑音調猛地拔高,語速又快又慌亂:“是我畫還是你畫?”

這讓江羨年産生了一種雇主在虛張聲勢的錯覺。

認定這種錯覺來得很沒有理由,江羨年不問了,按照季柏岑把他擺放好的姿勢,一動不動坐了兩小時。

從他的角度,能看到季柏岑輪廓硬朗的側臉。

餘光中,季柏岑坐在畫架前,起初運筆的節奏似乎心煩意亂,後逐漸沉浸,當下完全平靜下來,正在紙上細細描繪着什麽。

棱角分明,神情專注。

江羨年微抿了下嘴唇。

“美術系學生”從原先他給季柏岑的一個扁平印象标簽立體起來。

結束工作回到自己房間已經很晚,江羨年先把側卧裏類似于酒店式的冷冰冰床單和被罩換了,又把新買的地毯鋪到地板上佳。

光腳踩在雲一般柔軟的地毯上,有種說不上來的惬意和輕松。

放在床頭的手機“叮叮咚咚”響個不停,江羨年拿過手機舉到眼前。

宿舍群裏男大學生們聊得正嗨。

【許自尤:啊啊啊啊啊啊,艾瑞巴蒂你們都睡着了沒@全體成員】

【沒睡着的哥哥能不能安慰安慰我幼小脆弱的心靈,我大一入學就給自己定了個小目标,要在去年光棍節前脫單。結果七夕我單身,聖誕我單身;雙十一我單身,馬上雙十二了我踏馬還單身】

【又到冬天了,好想談戀愛,我的姐姐在哪裏!】

【神啊,賜給我一個女朋友吧,我一定打不還手罵不還口,好吃好喝好好對人家】

【沈星望:傻逼,滾】

【許自尤:已屏蔽沈某人發言,你說什麽,爸爸看不見】

【許自尤@常清,清哥,你說我要不要拉聯誼的姐姐打游戲,在她被敵方打野gank的時候,閃現跳大沖到她面前!】

【常清:嗯,毅然決然成全對面一個double kill。[你很棒棒哦.jpg]】

【許自尤:[你說這話就沒意思了.jpg]】

【李闵煜:自尤啊,快十二點了,洗洗睡吧】

【許自尤:瞅瞅你們一個兩個無情嘲諷的醜惡嘴臉,還是闵哥好,我愛闵哥!】

【李闵煜:啊,不好意思發快了】

“李闵煜撤回一條消息”

【李闵煜:洗洗睡吧,夢裏啥都有】

【許自尤:……】

【giao,退群了,再見】

原本默默看着,沒想到許自尤單獨艾特了他。

【tui】

【還好羨年搬回宿舍了,你們滾吧,我要奔向羨年的懷抱!】

不知道該說什麽,江羨年被艾特後,只能在群裏回複了一個:【晚安】

消息發出,剛才還熱鬧的群忽然沉寂下來。

對于他出來說話後的冷場,江羨年不怎麽在意。

相對于有人能把一件悉數平常的事說得津津有味,他清楚地知道自己是個無趣且不擅長跟人交流的人。

這也是之前為什麽選擇做代練,而不去做游戲主播的原因之一。

江羨年按下靜音鍵準備睡覺。

就在放下手機的前一秒,群裏消息再次刷了滿屏。

【李闵煜:噗哈哈哈哈哈,敷衍得明明白白,這真的是我們羨年說的話嗎?】

【許自尤:羨年,你變壞了[委屈.jpg]】

江羨年不解。

【常清:一般來說,當我們晚上不想和一個人交流,就會迅速用‘晚安’結束話題[多筍啊.jpg]】

原來還能這樣解讀。

江羨年點開唯一置頂聯系人的對話框,粗略看了眼,沒住到一起之前,每天的記錄都以他十點左右的“晚安”結束,季柏岑在他說了“晚安”之後,确實沒有再說任何話。

抿了抿唇,江羨年拿出觀察日記,在上面記了新的一條:

[不要主動說晚安]

睡醒時窗外天光大亮,江羨年眉梢一蹙,手撐在床上迅速起身,在門口遇到了佳晨跑回來的季柏岑。

季柏岑穿着一身寬松的運動裝,藍色發帶下是造物主精雕細琢的深邃眉眼,鼻尖和額頭上沁了幾顆汗珠,少年人鮮明的面容和與生俱來的活力在晨光的熹微下更加奪目。

江羨年低頭,主動承認錯誤:“抱歉,我今天起晚了,現在要趕去學校,沒辦法做早飯了。”

季柏岑應了聲,語氣很随意。

見他沒生氣,江羨年略一颔首,側身從季柏岑身邊經過,走到玄關又被喊住。

季柏岑揚了揚手,把什麽東西丢到他懷裏。

是熱的牛奶和飯團。

江羨年微訝。

“愣着幹什麽?難道想我送你去學校?”

“沒有。”

“謝謝哥哥。”

可能是第一次不在計劃中的晚起,江羨年莫名手忙腳亂。

但也就是一瞬。

出門後很快恢複了慣有的平和冷靜。

踩着預備鈴的尾音進教室,一推門,就看見許自尤大張着手臂沖他揮手。

笑意清清楚楚烙在對方咧至耳根的嘴角,和不加掩飾的熱情一樣明顯。

江羨年抿抿唇,坐到同伴身邊。

上午的課程很快結束,老師一走出教室,坐在靠近走廊位置的許自尤立馬抓上江羨年胳膊:“幹飯幹飯,一起幹飯!”

江羨年“嗯”了聲,跟他們走去食堂。

“午飯吃什麽”顯然是大學生逃不開的“人生思考”,李闵煜幾人讨論了一路:

“7號窗口的蓋澆飯不錯,但這個點排隊的人太多,得等半個小時。”

“拌面也可以,酥脆的鹵菜丁澆在上面,在淋上爽口花生碎和燙過的青菜,一口下去人間值得啊。”

“這個天吃拌面?牙給你凍掉。”

“幹脆牛肉粉吧,冷哇哇的天氣裏,幾人圍着冒着熱氣的牛肉粉坐下,一口粉絲一口湯,再來一口剛出鍋的小酥餅,巴适~”

江羨年對食物沒有喜惡的認知,安靜聽着不發表意見。

突然,走在前面的許自尤一拍大腿:“哦對,有個事忘了跟你們說。”

“之前我們在火鍋店收拾的那個人,叫張安建還是什麽來着,他退學了!”

常清兩手在身前用力拍了下,眼裏閃着看熱鬧的光:“詳細講講怎麽回事。”

許自尤:“具體情況我也不了解,就是這人,他比我們以為的還混.蛋。私底下幹過很多不入流的事。不知道是不是某個受害人特別剛,全給他扒出來了,底褲都沒留。”

沈星望冷哼一聲:“活該。”

許自尤手搭上他的肩:

“解氣吧,看把我們星望都打破相了,再給你說個更解氣的。”

“張安建社會性死亡了,可沒人知道收拾他的人是誰,他就算想報複,也只能無能狂怒……”

他們後面說了什麽江羨年沒聽清,腦海中浮現季柏岑手放在他頭上說“我會罩着你”的畫面,腳步微頓。

被人罩着是這種感覺嗎?

他想起了多年前盛夏酷熱的某一天。

天陰沉沉的,黏膩的悶熱因子漂浮在空氣中。放學時天氣預報強調佳了幾天的特大暴雨終于露出端倪。

他沒有傘,雨點泅濕了鋪滿青石磚的路,也“噼裏啪啦”砸在背上。

路過校門,聽見身側傳來一道有恃無恐的聲音:

“有什麽關系,反正你們會來接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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