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S級(上)

安東會參加實驗嗎?

江逸拿不準,安東自己也拿不準。

江逸拿不準是因為安東的職業。掮客以傭金為目的,他不能要求安東像自己一樣自願參加實驗。所以在脫口問出這個問題後,江逸就有點後悔了。

從坐在輪椅上被人照顧的殘疾,變成站在人前受到萬衆矚目的“新星”,這個過程太短暫。就像一夕之間慌慌張張的從孩童變成大人,沒有成長的過程,沒有父母的榜樣,只能靠自己徒手在荊棘中摸索。

壓力和不安時時伴随着他,于是在他內心深處非常渴望能有一位朋友的陪伴,這樣一來哪怕前方的路再崎岖,他或許能更有勇氣地走下去。

但這樣做會不會有點自私呢?

所幸這次安東雖然沒有立刻答應,但也沒有拒絕。

在安東走後,江逸內心忐忑地想着:他會答應自己這個冒失的邀請嗎?

而另一邊的安東,自己也拿不準是否要參加實驗。

他的心态和本能第一次發生了沖突。他一向是只要能吃飽飯賺到錢,其餘的事一律“老子開心就好”。如今他早已不需為錢發愁,超市,過客的股份,信托基金投資,它空間的店鋪收入,足以讓他一輩子躺床上什麽也不幹都不愁吃穿。

所以參加某種具有安全保障的實驗算個毛?他精神力這麽高,扭曲空間三次都幹不掉他,如果這破空間能拟人化,應該是一看到他就慌了——卧槽,這小子又來幹嘛?泥奏凱!屢次搞不死你老子很沒面子呀!

這個腦補讓安東略得意,嘴角飛起一絲跩了吧唧的壞笑。

但,他的本能又是拒絕的。

“所以你拿不定主意就來找我了?”

車莊兒市場小巷末尾的店鋪裏,成鳳陽正咔咔地嗑着瓜子,“你知道麽,當一個人因為舉棋不定而讓別人幫忙出主意的時候,需要的不是不同角度的分析,而是不同聲音的支持,來幫他分擔選擇的結果,多一個萬一失敗後可以責怪的對象,一般這種人都被我劃為loser。”

安東不屑地說:“我不需要別人分擔,自己決定的事無論什麽結果都該自己扛。今天來問你,只是覺得你見多識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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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鳳陽就笑,“哎呦,那我還得謝您擡舉了。”

“知道就好。”

成鳳陽撣了撣褲子上的瓜子皮,“你在擔心什麽嗎?”

安東:“我就是不知道有什麽好擔心的。”

成鳳陽立刻說:“那就是沒有需要擔心的。”他起身走到櫃臺後方,拿出一個雕花精致的木盒,“我再給你加點保險,你心裏就更有底了。”

安東知道這厮手裏有的是好東西,立刻來了精神。只見他從木盒裏拿出一個像一元硬幣似的的東西,又拿出一個裝着淺灰色液體的小玻璃瓶。

成鳳陽告訴安東,硬幣狀的東西是最新款的記錄儀,可以吸附在任何材質上。玻璃瓶裏的是補液,可以在精神力衰弱時強行拔升,但效果很短暫,最多一分鐘。

然後他又到店後的庫房中取來一把長刀,叫安東:“把你的匕首拿出來。”

安東明白他是要試刀,就把秦關送他的匕首橫着舉在半空。

成鳳陽揮刀砍下,都沒聽見什麽動靜兒,匕首就被一斬兩段。

當啷!匕首的刀尖掉在地上,安東看着成鳳陽手裏的長刀:“好東西!”

成鳳陽把刀一轉,刀柄向着安東遞了過去,“扭曲空間通道裏磁場極強,是冷兵器的天下,你帶着防身吧。”

安東提刀揮舞了兩下,對重量和平衡感都很滿意,但他有點懷疑這玩意能幹嘛,“空間通道是精神力的世界,能看到什麽取決于進入者的意志,也就是說一切都不是實體,你讓我拿着刀砍什麽?”

成鳳陽露出個“行啊你”的表情,“當真是士別三日當刮目相待,我們東哥這是要從打手跨界科學家了。”

安東擺手,“就是之前聽信使團科學組嘚吧了幾句。”

“他們嘚吧的很有道理。”成鳳陽坐回原位點了支煙,騰起的煙霧模糊了他的臉,“這把刀,對付的可不是你的精神力世界,而是你可能會在那裏遇見的人。”

東二環,信使團大樓。

指揮官辦公室內,安東坐在十五對面平靜地說:“我申請參加通道探索實驗。”

十五沒有立刻回答,而是眼神複雜地盯着他看了好一會兒,才問:“為什麽?”

“江逸邀請我一起去,反正我最近比較閑。”安東拿出煙,主動遞給十五一支,“另外,我去見過成鳳陽了。他沒攔我,還給我了幾件裝備。”

十五就拉長了臉,“這麽重要的事你先去問他?”

安東哂笑,“你的關注點很奇怪啊大哥,你不覺得應該先問問成鳳陽給了我什麽裝備嗎?”

十五還是冷着臉,“什麽裝備?”

安東:“一個最新款的記錄儀,一瓶藥,一把刀。”

十五立刻變得嚴肅了。

現在兩個空間屬于通力合作的狀态,人員和技術都是共享的。成鳳陽不僅在明面上是信使團的顧問,暗地裏還代表着另一個勢力和空間研究院有合作,所以他手裏的信息只會比信使團多,不會比信使團少。但他卻在這時額外給了安東一個記錄儀,說明他已經發現了端倪。

安東沖着十五吐了個煙圈,“AMS這幫家夥在背着咱們搞事情。”

圓溜溜的煙圈被他的氣息打亂,歪歪扭扭地撞在十五臉上,十五卻渾然不覺,似乎正在出神,“我們也發現AMS有問題。”

“剛發現的?”

“對。”

安東問:“是不是昨天初八借着去探視江逸的機會帶回來的情報?”

這小子原本說好了晚上去他家吃火鍋,但昨天在回來的路上就有點魂不守舍,後來直接找了個很蹩腳的借口跑了。當時安東一直在琢磨要不要參與探索實驗的事,就沒往心裏去,但今天聽十五這麽一說,初八的反應就很容易理解了。

十五沒有抽安東給他的那支大蘇,只夾在手指間來回轉動,“情報不是江逸提供的。我以前一直認為江逸就算去了那邊,對咱們也是有牽挂的。但通過初八帶回來的信息,他的心思已經完全不在這邊了。我們在大使團的卧底因為身份的緣故接觸不到通道探索的一手資料,現在我确實需要一個更強力的內應。”

安東一笑。難怪之前他說要參與實驗時,十五的眼神那麽複雜。

行吧,這就算是老天爺指路了。什麽本能啊直覺啊,先靠邊兒站吧,那邊人眼瞅着算計上他們了,作為牛逼哄哄的S級,他不伸手誰伸手啊?

沖十五一擡眉毛,“我要能帶回來數據,你們分析得了嗎?”

之前已經讓人家那邊笑話過一次了,信使團科學組沒能力分析通道磁場。

十五平靜地說:“以前不行,現在可以。”

“哦?動作夠快的。”安東才不信他們是自己研究出來的,“是不是從AMS偷的啊?”

十五繼續zhuangbility,“信使團從不做違法的事。不過很巧,我知道成鳳陽手裏有設備,我就對他提出了一個他無法拒絕的條件作為交換。”

安東:“給他銷案底了?”

十五的表情就裂了,“你這個腦子……”

安東:“用在正地方多好!我知道啦,總說一句臺詞你煩不煩。”

十五被搶白很憂郁,從抽屜裏拿出一份合約扔在桌上,“簽字吧。”

自願參加扭曲空間通道探索實驗申請表。

安東刷刷簽下大名。

十五:“字真醜。”

安東:“你懂個屁,這叫狂草。”

一周後的某個清晨,陳早櫻一起來就忙着收拾打扮,緊趕慢趕地跑到老城,堪堪在四合院前攔住了即将出發的江逸和江肅。

“你來幹什麽?”指揮官的眼底有化不去的疲倦,但眼神依然犀利。

陳早櫻瑟縮了一下,向江逸身邊挪了一小步,“我、我給小逸哥哥做了個護身符。”

江逸失笑,“哥,你吓到小櫻了。”

江肅盯着陳早櫻捧在手心的一枚三角形小布包,皺起眉頭。

陳早櫻咬了咬嘴唇,“今天是小逸哥哥第十三次進入通道,我覺得這個數不吉利,就做了個護身符。”

指揮官的眼神真可怕呀!

看着又往自己身邊挪了一步的陳早櫻,江逸信手接過那枚三角小包揣進兜裏,“哥,你不要這麽吓人,小櫻只是關心我而已。”說着還安撫地沖陳早櫻一笑,突然發現她今天格外漂亮,臉頰泛着奔跑後的微紅,烏黑順滑的頭發上還別着一枚可愛的兔子發卡。

江肅最近一直在跟最高議會派來的監督員周旋,這種毫無意義的官場工作耗費了他太多精力,雖然沒到爆發的臨界值,但脾氣确實不太好。

本來今天等待他的又是綿延一整天的會議,但自從昨天聽說安東也要加入實驗,他就把所有工作都推後,和江逸一起去實驗場。

他似乎已經很久沒見到這位基弟了。江肅想起“基弟”這個稱謂就想笑,也只有安東那幫人能造出這麽別扭又合理的名詞。

心情稍微好轉,江肅終于收起連續釋放兩周的低氣壓,對陳早櫻說:“今天你也來吧,等實驗結束大家一起吃個飯。”

聽說棠棣最近上新一款水果蛋糕,已經被推崇至甜點之王的位置,估計這背後又是安東那小子搞的鬼吧?

難得指揮官這麽好說話,陳早櫻立刻歡天喜地的和他們一起上了指揮官專車。雖然和指揮官同處狹小空間讓她很緊張,但她的身邊還有小逸哥哥呀!

餘光發現陳早櫻一直在偷看他,江逸不禁笑着轉過頭,剛想問她你看什麽呢,卻見一輛重型哈雷自他們車旁呼嘯而過,改裝過的低音炮裏播放着搖滾版的:“春天裏來百花香~~浪裏格浪裏格浪裏格浪~~”

坐在專車裏的三個人同時看向已經超到他們前方的重型哈雷,只見騎手沒戴頭盔,短發随風飛舞,身穿一件深棕色皮夾克,後背上還斜背着一把無鞘長刀。

安東!

江肅只看那個後腦勺就知道是誰。

這時又有一輛公路賽超過他們追趕上之前的哈雷。江肅看到安東側過頭,沖那輛公路賽騎手說了句什麽,然後兩人仰頭大笑,一擰油門,風一般向遠處馳行而去。

通道探索實驗是要追着扭曲空間走的,按照空間研究院發布的預告,今天的試驗場在東郊。

安東到了之後先點了支煙,後視鏡裏映着他被狂風吹成殺馬特的發型。

初八吸溜着鼻涕罵他:“就不該聽你的,說什麽不戴頭盔才能感受速度與激情,結果給勞資吹成個哈批!”

安東叼着煙笑,“你以為你平時不哈嗎,一直就是個哈批,還是個二哈。”

初八豎起濃眉跟他對罵,讓安東見識了一把他老家方言罵人的精華。

安東還是笑,“罵呗,反正我也聽不懂。”

初八剛要無縫切換成京罵,就聽身後有車聲。和安東一起回過頭,正好看到江家兄弟和陳早櫻走出專車。

“嗨~基哥,有日子沒見了。”安東沖江肅招招手,沒有忽略初八臉上一閃而過的緊張。

江肅的注意力幾乎全在安東身上,走到近前看着他的皮夾克,“你穿這麽點不冷嗎?”

安東拉開夾克一角,“我在裏面貼了一堆暖寶寶。”

初八:!!!

這個龜孫!騙勞資不戴頭盔只穿夾克,自己卻打埋伏,怪不得勞資給凍成哈批!

江肅淡淡一笑,說:“別在這兒站着了,咱們進去吧。”

安東點點頭,經過初八身邊時輕飄飄放下一句:“說你是二哈還不承認。”

在這個寒冬的清晨,初八被氣得鼻孔噴白煙。

而江逸看着安東的背影,正好朝陽落在他背後,折射出一道刺眼的刀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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