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心眼
安全把孩子送回了他母親身邊,剪銀和綿枝總算可以安心回去了。沒成想,半路卻又遭遇了不速之客。
“小美人兒,你我還真是有緣啊!”
剪銀一聽到那語氣,便覺得渾身都起了雞皮疙瘩。一回首,果然是那日的潑皮,喬三。
見剪銀轉過身,喬三微微下陷的眼睛立刻亮了亮,正要上前,卻被綿枝擋在了面前。
那日綿枝雖未見到喬三,但隔着靈陣也是對這猥瑣的聲音印象深刻。如今都無需剪銀解釋,便知眼前這人就是那日調戲剪銀的混賬東西,瞬間火氣就上來了,一下把剪銀藏到了身後,目露兇光地瞪着喬三。
喬三今日帶了三名家仆出來,自是不會把區區一個綿枝放在眼裏了。他斜睨着打量了一番綿枝,樣貌倒是真不錯,不過他還是更喜歡那位纖細柔弱的美人兒。
他轉了轉眼珠,咧開一口參差的黃牙:“哎呦,這怎麽就換人啦?”
綿枝尚未反應過來,便又聽那潑皮語氣促狹道:“想來定是霧年那榆木腦袋太過無趣,才讓小美人兒傷心了,要找新歡呢。”
這下,把綿枝背後的剪銀也給氣得不行,跳出來大喊道:“你胡說!”
喬三一錯不錯地盯着剪銀,渾濁的眼珠中滿是淫邪,嘿嘿笑道:“不如這樣,等過兩日你就到哥哥家裏去呗?哥哥保證,絕對給玩你見都沒見過的花樣兒……”
“我看你找死!——”話音未落,綿枝已經一拳砸在了喬三的面門。
喬三被打得鼻血如注,眼冒金星了好一會兒,沖身邊幾個手忙腳亂扶起他的仆從吼道:“還愣着做什麽?!給我上去打斷他的腿啊!!”
幾個男人立刻撲了上來,喬三還坐在地上緊張地大叫道:“千萬別傷了我的小美人兒!”
不過他也絕對是多慮了,別說傷到剪銀,那三人被綿枝溜得團團轉,連片衣角都沾不着。
一旁的智庾正在糾結要不要出來,畢竟搖光君是關照過他,定要保護好這小羊精的,就見綿枝從懷裏掏出了一把鵝黃小扇,輕輕一揮,幾個男人便如秋風掃落葉般,飛出去了好幾丈。
智庾又默默縮了回去。
綿枝壓根兒不屑于和這些半吊子凡人動手,收好了小扇,幾步走到了喬三的面前,兇神惡煞地龇牙咧嘴道:“你剛剛說要打斷誰的腿?”
喬三也是懵了,沒想到面前這看似俊朗文弱的青年竟有這般本事,驚慌失措地回頭看了眼身後被打得趴在地上直抽抽的家仆們。
“說話呀!是不是你說要打斷小爺的腿?”綿枝一把揪起喬三的耳朵,把他擰了回來,惡狠狠道,“這麽喜歡瘸別人腿?你爺爺我今天就先讓你斷一條!”說着,五指握拳,猛地就要朝喬三的右腿揮去。
“阿綿!”
“啊!——”
剪銀的驚呼和喬三殺豬般的慘叫聲同時響起,綿枝嗤笑着收回了手,嫌棄地退後幾步,鄙夷道:“就這點膽子,也敢跟你爺爺搶人?”
他那一拳本就是吓唬人的,壓根兒就沒砸下去,喬三卻是已經吓得尿了一褲子。
身後的剪銀撲哧笑出了聲:“好了別鬧了,快回去吧。”方才他還擔心綿枝一時激動真把人給傷了,不料他這發小如今卻是有了分寸。
綿枝又狠狠剜了喬三一眼,喬三渾身一個激靈,眼睛都不敢擡起來。
“他這回還敢來糾纏你,就是因為上回沒吃着教訓!”一邊往回走,綿枝一邊憤憤道,“自己的人被別人這樣惦記,霧年這大傻子還行不行了!”
“何必在意這種人。”剪銀笑道,“再說,我又不是手無縛雞之力。方才就算你不在,我也定會好好收拾他的。”自己再怎麽說也是妖,對付幾個凡人還是不在話下的。
綿枝聞言哼了一聲,道:“還收拾呢。之前忘記告訴你了,這兒的雪客要是鬧出什麽事兒,都是要宿主擔責的。你要真把那潑皮怎麽了,人家還得去找霧年麻煩!”
“啊?怎麽這樣……”這回輪到剪銀懵了,回想一下,霧年好像也這麽說過。
綿枝道:“青澤鎮這麽多雪客,你見到過幾個?更別說你這樣滿街跑的了。”
剪銀細細一想,的确。他來青澤這麽些日子裏,還從未見過別家的雪客。想來那些家主都是擔心雪客弄出什麽動靜牽連到自己,全都在家裏好好藏着。
這麽想來,自己這樣成日鬧着出去,想必霧年也是很困擾的吧。
“有空吃飛醋,不如好好保護自己的寶貝!”把剪銀送回屋,綿枝斜睨着坐在案前一派淡然的霧年,沒好氣地丢下一句話,摔門而去。
剪銀一張小臉紅得像窗外的晚霞,不知是因為“吃醋”還是因為“寶貝”。
霧年看了眼剪銀,冷淡的神情中稍顯惑色。
剪銀也不清楚這分迷惑是對綿枝剛才說的話,還是對他們回來這麽晚,立馬乖乖地和霧年說了下午在鎮市碰到迷路的七寶,回來時又遭遇了喬三的事。
霧年本就在因午後剪銀自說自話跑出去的事生悶氣,聽到後半,臉色更是越來越難看,眉頭深鎖,冷硬的語氣中帶着幾分不易覺察的焦急:“那混賬有沒有把你怎麽樣?”
剪銀軟軟笑道:“當然沒有啦,倒是綿枝差點一拳打折他的腿。”
霧年眉頭稍松,又像是想起了什麽般,意有所指道:“你那發小倒是厲害,不像是某些低階小妖。”
剪銀聽出霧年是在拿他早上說的謊刺他呢,立馬蔫兒了。
他跑到霧年面前,心虛卻又倔強地辯解道:“我,我沒騙你的!綿枝他比我年長兩歲,修為也比我精進不少。我還是個低級的小妖,他自然是比我厲害些的。”這番話倒也不全是謊話,剪銀在心中暗自打氣。
霧年低着頭整理着畫紙,看也不看剪銀道:“你這麽緊張做什麽,我又不在意。”
“可我很在意啊,”剪銀望着霧年冷淡的神色,委屈道,“我不想讓你誤會我……”
霧年突然擡起頭,認真地看着剪銀黑白分明的眼睛,道:“剪銀,我不在意那些。我在意的是你覺得我會生氣,所以就一聲不響地跑出去了。”接下來的這句話,似乎對于他來說有些艱難,薄唇輕啓數次,才帶着點兒沖動說出口,“比起騙我,我更不喜歡……你待在我看不到的地方。”
剪銀愣愣看着霧年,心如擂鼓。這是霧年下凡後第一次,親口說出對他的在意。
他有些想笑,又有些想哭,眼中不自覺泛起水霧,半晌才喃喃道:“對不起……”
霧年似乎還在剛才那番話不好意思,一張俊臉漲得通紅,有些懊惱地把剪銀拉了過來背對自己,下巴輕輕放在了剪銀的頭頂,沉聲道:“往後不準亂跑。要再遇到別人欺負你,就用妖法收拾他,知道麽。”
“那怎麽行!”剪銀噘着嘴晃了晃腦袋,“我聽說了,雪客鬧出事情都是要宿主負責的。”
想到自己這些日子到處蹦跶趕熱鬧的行為,剪銀有些心虛,“霧年,我是不是特別不乖,特別不讓你省心呀……”一邊說着,一邊鼓起勇氣轉過了身,把臉埋進了霧年的胸膛。
分明說着歉疚的話語,卻因這讨好般的動作染上了幾分撒嬌的意味。
突如其來的擁抱讓霧年有些手足無措,短暫的僵硬後,便再也控制不住自己上揚的嘴角。他伸手把剪銀環進了懷裏,有些好笑地用下巴敲了敲剪銀的發心:“你才知道啊。”但這樣就很好了。
撲通、撲通——
剪銀貼着霧年溫熱的胸膛,認真聽着那有力的心跳聲,突然感謝起雪客這個身份,讓他可以留在霧年身邊,還給了他這般肆意撒嬌的借口。
雪開始融了啊。
他不知道自己還能陪霧年多久,但至少在這期間,請上蒼容許他再放肆一回吧。
之後幾日,剪銀倒是真的乖乖在家做起了安分守己的“雪客”,像條小尾巴似的粘在霧年身後。綿枝一連邀了他數次都無果,直怨他又“見色忘友”了。
霧年作畫,他便趴在小案上看着;霧年下廚,他便跟過去打下手;霧年出門,他便在家裏乖乖等着;霧年睡覺,他便……在一旁光明正大地偷看。
霧年或許還是那副冷淡的性子,卻掩不了越來越多的面紅心跳,只在夜裏,小心翼翼地把熟睡的剪銀抱進懷裏,悄悄在眉間落下一個不留痕跡的吻。
有什麽東西正在兩顆心間生根發芽,只是破土而出的那句咒語,始終躲藏在睡夢中的呓語間。
再次出門的理由卻是讓所有人都始料未及。
一日下午,門口陣陣雜亂的喧嘩聲驚醒了正在小憩的剪銀。
“霧年……”他小聲喊道,卻無人應答。
看了看霧年不在屋內,他迷迷糊糊地披了件鬥篷走到門口,瞬間被外面的景象吓清醒了——喬三帶着烏泱泱一夥人圍滿了院子,霧年正站在門口與之對峙着。
見剪銀露面,喬三眼冒綠光,咧着嘴高聲道:“就是他!把這妖精交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