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順利洗錢

劉秋雲旁邊看着心也怦怦直跳,就像在目睹一頭野獸在戲弄爪下的獵物,然後再把它吞齧。郝允雁害羞的閉上眼睛,兩腿在被窩裏緊緊的夾着來抵抗內心的脆弱,這是她從來沒有過的那種複雜的心理波動,也許是聽診器探頭太涼,崔大夫每次移動都會令她肌肉抽搐一下,仿佛是被針所紮。

隔壁劉秋雲房間電話鈴驟響,她興奮地對郝允雁說:“大概是我兒子打來的,每年元旦他回不回來都會告訴一聲,我去聽,就來。”

郝允雁睜眼說:“你去吧,這有崔大夫。”

他們說話似乎打亂了崔大夫寧靜的神志,不高興地道:“別說話。”他收起聽診器挂脖子上,然後說:“你可能有炎症,我敲敲胸部檢查一下。”還沒等郝允雁開口,他的三指并攏已經觸到胸部,來回輕敲着,而對郝允雁來說這簡直是在非禮,反感的斜視着一本正經的崔大夫,卻抵禦不住內心莫名湧出的犯罪感,她把臉轉到另一頭看落地窗外的風景,兩只小鳥停在陽臺上的竹竿上,一只正在啄着另一只胸脯上的羽毛,每啄一次猶如啄在自己心頭,這一刻,她不敢再看下去,只覺得渾身軟軟的産生着任人宰割的念頭。

劉秋雲興高采烈的闖進屋喊道:“妹啊,好消息,我兒子後天回上海。”她一看大夫的手在郝允雁的胸部動來動去着,挑釁地問:“看感冒看到婦科啦?”

崔大夫忙縮回手說:“嚷什麽,病人高燒很容易引起肺炎,這是必要的檢查,你不懂別多嘴。”說着和顏悅色的對郝允雁說,“王太太,目前情況看你只是高燒,有輕微的炎症,你如果想好的快,我給你開些西藥止炎,3塊錢一瓶,如果覺得貴,那我給你開中藥鴨舌草吧,5分錢一包,它具有清火敗毒和退燒的功效,用沸水煮湯一日喝兩次,沒有西藥見效快,但無副作用。”郝允雁聽鴨舌草便宜,就說:“就鴨舌草,我們中國人相信中藥。”

劉秋雲随崔大夫回診所取來鴨舌草,煮了給郝允雁灌下,又熱過沈家阿婆送來的小圓子吃上幾口掂掂胃,郝允雁已說感覺好多了,劉秋雲說:“別大意啊,你還得躺着,今兒個我菜也沒去買,一會也給你梢來,幫你燒好晚上給你家先生和公主吃,嘿嘿,今天我不去搓麻将了,你們家的事情姐全包。”突然她像是想到什麽話,咯咯的笑起來說,“包你家的事,可不包括陪你家先生睡覺啊。”

郝允雁笑着逗她道:“你要願意也可以随你包了去,別弄壞就是。”

劉秋雲瞪大眼睛說:“啊,平時不見妹妹說無聊話,原來下流起來比姐厲害呢。”

郝允雁笑得連說頭也給你笑暈了,劉秋雲因為兒子要回來,心情甚佳,站起身說:“不打擾你休息了,我這就去菜場,給你帶菜,你要些什麽吃吃?”郝允雁說:“随便,我丈夫和女兒都喜歡吃河鲫魚,對了,我梳妝臺抽屜裏有錢包,你替我拿來給你菜錢,剛才崔大夫那診費倒讓你給墊付了,真不好意思。”劉秋雲拍了下她的手說:“妹呀,跟姐這麽客氣幹嘛,這點小錢無所謂呢,明兒你身體好了後再說吧。我先去了,今天要多買些菜,還有兩天是元旦,不早備齊了菜到時候買光就糟了。”

唐辛亥随王守財到寶順洋行時上班時間過了鐘點,老板白敬齋正好在前堂,看到他進來擡腕看手表,不滿地說:“王先生,今天怎麽遲到二十多分鐘,你不知道最近事情很多嗎?”王守財連忙欠身解釋:“對不起白老板,今天我太太發高燒好厲害,我替他叫了醫生這才晚的。”唐辛亥在邊上敷衍說:“是的是的,有三十九度啊。”白敬齋望望他問:“這位是?”王守財介紹說:“他就是我跟你說過的,希望在我行存錢的那位唐先生。”唐辛亥提着沉甸甸的皮箱不離手,另只手伸向白敬齋自報家門道:“鄙人唐辛亥,唐朝的唐,辛亥革命的辛亥,請多關照。”白敬齋瞄了眼他手上的皮箱子,與他握手,半開玩笑地說:“在下白敬齋,沒有閣下那麽響亮的好名字啊,呵呵。”唐辛亥故作驚訝道:“啊,您就是上海鼎鼎大名的白老板?久仰久仰。”王守財一旁也笑起來說:“這裏是大堂,要不我們去裏間是否方便些?”

“是是是,唐先生請跟我來。”白敬齋禮貌的前面帶路,轉臉問王守財:“王太太發高燒要緊嗎?要不今天放你假?”王守財知道這是老板說客氣話,忙說:“不用不用,醫生看過應該不會有事,如果需要我回去鄰居會打電話來,讓白老板擔心,謝謝了。”

三人裏屋坐定,店員送來三杯茶。唐辛亥将皮箱子提到白敬齋跟前說:“白老板,寶順洋行資本充足,信譽極佳,鄙人是聞名而來,這裏有60萬法幣,是從其它亂世地區的銀行轉出,您清點一下吧。”說着打開箱子,成捆的百元大鈔整齊的疊放着。白敬齋拿過一捆翻了翻放回,對王守財使了個眼色,王守財出去喚來幾名店員,白敬齋笑着對唐辛亥說:“他們先清點着,我們喝茶,這可是今年的新茶,我讓人從杭州帶來的。”

兩人随便閑聊起來,白敬齋有意無意的無聊話後,帶着試探道:“呵呵,唐先生的名字确實起得好,一輩子可以記住孫總理的領導的辛亥革命。”唐辛亥擺擺手解釋道:“我哪有那麽大覺悟,這是我在辛亥那年出身,家父給我起了這名字。”白敬齋驚詫道:“如此說來,唐先生年少有為,才二十四歲呀?不像不像,看閣下外表老成幹練,敢問在哪裏發財?”

這是唐辛亥最忌諱被問及的話題,貪了教育部的這筆巨款就怕“教育部”三個字,這些天妻子遲遲未來上海與他回合,整晚睡覺不塌實,總努力暗示自己這錢跟教育部沒有關系,企圖逃避現實的折磨,這次把錢安全存入寶順洋行後,打算離開上海去北方另外選擇住處,然後再把錢轉移出來另存他處,同泰裏住所的鄰居都知道自己在教育部做事,萬一政府舉國追查起來,這裏便會很不安全,另外他對妻子也準備留一手,這裏的房子她知道,現在她沒有來找他,理論上很可能已經受牽連逮捕,她能頂得住調查人員的拷問嗎?所以他必須盡快想好去哪裏,然後轉移舊住房內的東西,再神不知鬼不覺的消失在鄰居們的視野外。

唐辛亥雖然年輕卻是個老奸巨滑的人,他清楚對方問的真正東西是錢的來路,很幹脆地道:“這是家父曾經做生意賺的錢,他老人家去世前交給的我,原來存在南京的銀行裏,我覺得那裏不可靠,就想在上海放入有洋人背景的地區。”

Advertisement

白敬齋問的真是這個,民國政府的官員貪污成風,他不希望自己的洋行牽涉不必要的洗錢麻煩。得到了答案放下心來,錢還未點完,又陪着東拉西扯沒什麽好談的,就說起上個月汪兆鳴在南京遇刺的事來,白敬齋說:“眼下日本人侵占我東北成立滿洲國,又吞并我們華北大半土地,國家危亡之中,故爾上海租界相對比較安全,唐先生把錢存入鄙行乃明智之舉。”

唐辛亥淡淡地說:“汪院長是代人受過,沈陽事變張學良不抵抗命令可是他蔣某人的指示,汪院長曾經痛心疾首道,‘榆關以一日而失,河以七日而陷,實不成話’。”白敬齋笑道:“那是他1931年說的,唐先生原話記得好清楚,難不成是在機關裏當差?”唐辛亥聽罷神經再度緊張起來,王守財在跟前一張大桌上點錢,他應該知曉自己是教育部財務司公幹,若随便敷衍白敬齋,反到引起正側耳傾聽的王守財懷疑,既不想如實道明,又不能說謊,只能轉移話題回避,他爽朗的大笑道:“你看,我們都是老百姓,莫談國事,莫談國事。”

正在這當口,王守財領人清點完畢,并用寶順洋行的封條捆紮,對白敬齋說:“白老板,清點完畢無誤,已經貼上我行标簽,我看可以辦手續了。”說着将已經填好的表格送他審核,白敬齋掃了眼揮揮手裝得若無其事的說:“這是你辦就成了,我還有些事,下午歐陽雅夫約我華懋飯店見面商談合作事宜,我得去準備一下,你辦完這事盡快把利率表送我辦公室。”說着對唐辛亥說,“很抱歉,鄙人要務繁忙先走一步,今天怠慢了,有機會約你出來吃飯。”

兩人握手告別,唐辛亥辦完手續也急着要離開,去處理住房內其它物件和一批涉及民國官員醜聞的黑材料,這是兩年前他的一個藍衣社的朋友寄放在他這裏說以後來取,後來這個朋友出事被暗殺了,唐辛亥看完這些材料後倒吸了口冷氣,心想誰擁有這些材料,哪怕只看過一眼,誰就會沒命,想偷偷燒點,後來還是他當時的女朋友吳濤提醒他,這可是顆重磅炸彈,關鍵時候可以拿來與人作交易,一言喚醒夢中人,就這樣唐辛亥秘密保存了下來,如今自己犯事了,這更是自保措施,他個人對中國目前的時局非常擔憂,日本人在中國的擴張越來越厲害,他不得不給自己今後留有餘地。

他提着空箱子回到霞飛路住所,門口正遇上從學校回來取資料的周教授,上午唐辛亥與王守財去寶順洋行時正遇見他出門,大家打了個招呼,現在回來又見到他,總覺得這個老頭是在監視他,想到他是大學的教授,也屬于教育系統,難免會引起唐辛亥的浮想聯翩,他點點頭匆匆上樓,內心極度的不安。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