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每踹掉一個情人,江虞就會給對方一筆分手費,幾萬到十幾萬不等,視她的喜愛程度和陪伴時間而定。
越喜歡,陪伴時間越長,給的錢越多。
但她與那些情人之所以分開,無一例外是因為失去了新鮮感,只有今天,她動了終止合約的念頭是因為權威受到挑戰,有失控的感覺。
她不喜歡被牽着鼻子走,小朋友觸到了她的逆鱗。
今晚,她原本打算先終止合約,提前支付的二十萬就當是做慈善,另外再給十萬分手費,然後立刻把人送回江城,繼續找下一個情人——按小朋友的樣子找。
但還好,是一場誤會。
江虞暗自嘆氣,腦海中閃過慶幸的念頭,她知道,自己還沒有失去這份新鮮感,若要立刻分開,是舍不得的。
“好。”田琳應了聲,收起手機。
吊頂燈光照下來,很溫暖的黃色,有些過分亮,卻也給整間屋子鍍上了一片溫馨。
江虞擡了擡頭,視線又落在熟睡的女孩身上,微微皺眉,起身,關掉了又大又亮的燈,只留了廊檐這盞。
室內驟然暗下來。
田琳不動聲色地觀察着她,随口問:“今晚咱倆換床吧?”
江虞盯着女孩,猶豫了片刻,輕輕搖頭,“不了,讓她好好休息一下。”
“嗯,”田琳點點頭,見她沒有要走的意思,又笑着問,“你今天跟白露去哪兒了?”
“騎馬。”江虞眼睛都沒眨一下。
田琳還想說明天陪陪你的小朋友,但轉念一想,終究是江虞的個人私事,自己這麽說未免管得太多。況且,金主沒有義務陪伴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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算了。
“今天白露累得很慘,”江虞收回目光,側過頭,笑了一下,“運動過量,明天後勁會更大,應該需要休息。”
田琳挑眉,明白了她的潛臺詞。
——可以陪小情人了。
半晌,江虞站起來,“辛苦你,早點睡吧,晚安。”
“晚安。”
回到隔壁,白露也已經累得睡着了,床頭燈昏暗。
江虞進浴室洗澡,做完簡單的護膚流程,捧着手機上了床。看一遍郵箱,刷一圈微博,到十一點。
最後,點開備忘錄。
有個文件,記錄着包養過的情人的姓名、年齡、身高和體重,附帶照片,她像集郵一樣記錄保存下來,每翻看一次,內心的空虛和痛快就刺激她一次。
第一個情人是在她二十七歲那年找的,比她小九歲,剛成年,在巴黎讀書,無論模樣還是性格都跟前女友相似。
也是那年春天她正式與祁言分手。
她以為自己這輩子喜歡的就是祁言那款,于是陸續找了2.0、3.0、4.0,也越來越膩味。到今年,她回來找祁言驗證,突然發現自己只是陷入了僵硬的固定習慣。
想明白後,她就徹底放下了,忙工作之餘總在想,自己究竟喜歡什麽樣的人。
直到那天晚上在夜店二樓看見程蘇然。
她的新鮮感和探索欲又回來了。
如同抓住救命稻草。
在感情方面,江虞自認為是個“愛無能”,激情只靠新鮮感維持,但凡深入就會厭倦,這并不妨礙她花心,四處留情,來者不拒。于是不斷尋找新鮮感的後果就像濫用抗生素,到最後麻木了,再也
起不了任何作用。
指尖滑到最後,是現在的情人。
小朋友……
1999年2月20日,身高一米六五,體重未知,照片沒有。
江虞凝視着女孩的名字,眼底是冷色染就的光,許久,她指尖微動,在“體重”後面添上內容:不低于九十斤。
嘴角有了點弧度。
不知道下一個情人是什麽樣子。也許是年紀大了的緣故,不間斷的金錢關系多多少少讓她感到疲憊,結束了這一個,想停下來,卻不能停。
有很多人需要她,需要她的成就、名譽、財富,唯獨沒有人需要“她”。
深夜,十一點半。
江虞切換了微博小號“吃肉的草食動物JWY”,發送一條:晚安。
翌日清早,白露躺在床上哀嚎。
“哎喲……救命啊,好痛……”
渾身肌肉酸疼,像被壓路機狠狠碾了,筋骨盡碎,一動胳膊腿就疼,爬都爬不起來。
江虞一語成谶。
她洗漱完從廁所出來,坐到白露床邊,好笑又無奈地說:“一看就是最近偷懶了,至少有三周沒去健身房。”
“我錯了,虞姐,再也不敢了……”白露欲哭無淚。
“胖了幾斤?超重是有懲罰的。”
“沒胖。”
“嗯,”江虞點頭,“那今天就在房間裏休息吧。”
“你陪我。”
“不行,我要出去。”
“我也去!”
說着,白露拉住她的手,一個挺身猛地爬起來,胳膊和腿像是被用力扯了一下,她還沒穩住身形,整個人又跌回了被褥裏。
“哎喲嗷——”
江虞皺起眉,不由分說将她按住,“別逞能,你忘了八號還有畫冊要拍?不好好休息,到時候這個樣子怎麽去?”
“……”
白露閉嘴不言。
是啊,她要努力工作,才能更久地留住江虞,不被別人搶走。但其實……只要她不想,已經沒有人能把她從她身邊搶走。
“餓了可以讓酒店送餐上來,今天休息好,明天還有時間出去玩。”江虞替她蓋好被子。
白露輕哼一聲,“你要去陪小妹妹麽?”
“嗯。”江虞垂下眼,神情陡然變得凝重,“昨天她一個人走丢了,大半夜才找回來,我到現在都心有餘悸。”
“我只有這一個妹妹。”
她閉上眼,擡手揉了揉眉心,一副難過自責的樣子。
話是故意這麽說,擔心卻也不是假的,只不過,那份“擔心”來自于害怕麻煩。是她帶出來的人,就要負責任。
白露幽幽地望着她,眼裏寫滿了不服氣,但卻不好說什麽,遂悶悶地把臉轉向另一邊。
“好了,”江虞睜開眼,難掩沉重之色,“你休息,我出去了。”
“虞姐……”
白露忽又翻過身來,力道猛了,扯得渾身酸痛,禁不住皺眉,掙紮着抓住了她的手,“那除了你妹妹,是不是只有我在你心裏分量最重?”
“是。”江虞笑着點頭,像在哄要糖吃的孩子,毫不猶豫。
白露臉上終于有了滿意的笑容,松開她道:“去吧,要早點回來。”
“好。”
隔壁房門打開時,田琳剛洗漱完換了衣服,正欲牽床,看着站在門口的自家老板,不知怎麽又很想笑。
“人還在睡呢。”她忍住笑,側身讓江虞進來。
江虞的目光比腿更快,不待自己走過去,它已經游到了那張床上,“昨晚她醒過嗎?”
“沒有,但是說了幾句夢話,沒太聽清。”田琳停在離她一步遠的位置。
女孩睡得正香甜,臉頰挨着被沿,纖長濃密的睫毛宛如羽扇,在眼底投下陰翳,唇角翹着淺淺的弧度,像清晨霧中的一朵小茉莉。
江虞俯視着她恬靜的睡顏。
聽着女孩均勻的呼吸聲,心緒漸漸歸于安寧,很奇妙的感覺。
她不自覺彎下腰,伸出手,小心地拂開她臉上淩亂的發絲,然後掖了掖被角,轉身說:“讓她多睡一會兒,我們去吃早餐。”
田琳立刻收斂了看好戲的表情。
兩人去餐廳吃了早飯。由于免費食物不允許帶走,江虞惦記着房間裏的小朋友,便準備自掏腰包,買一份帶上去。
“她喜歡吃什麽?”
江虞看着品類豐富的食物犯了難。
田琳無奈攤手,眼神分明在說:你都不知道我怎麽會知道?
她微微蹙眉,仔細回憶與程蘇然相處的這一個月,可惜,除了床第之間那些事,餘下都一片模糊。即使兩人初次見面時,一起吃過早餐,她也記不起小朋友當時吃了什麽。
不關心,自然不會花心思去留意,更別說記住。
“虞姐,随便買吧,不行就每種口味買一點,程小姐想吃什麽可以自己選。”田琳看着她費勁回憶的樣子,忍不住出聲提醒,心裏那怪異感也越來越強烈。
但願是她想得太多。
江虞仿佛被點醒,沒再堅持,買了一碗紅豆粥,一屜小籠包,雞蛋還有水果沙拉,又問服務員要了保溫飯盒,這才提上樓。
小朋友依舊睡得香。
“虞姐,沒什麽事的話,我就先出去玩了?”田琳自覺拎起包,打算回避。
江虞沒說話,點了下頭。
房門再次關上。
東邊的太陽漸漸往正中爬,不知不覺十點半了,大片淡金色光芒斜落進房間。
床上的人動了動,緩緩睜開眼睛,懵了幾秒,掀開被子爬坐起來,就看見江虞坐在窗邊沙發上,長腿交疊,手捧一本書正在看。
她穿件寬松的白色薄線衫,脖頸前挂着一條字母“H”項鏈,微卷的長發垂在肩頭,一縷陽光傾瀉而下,原本冷厲的臉龐顯出幾分柔美。
程蘇然看失了神。
似乎是有所覺,江虞擡起頭,一瞬間撞上了她的目光。
“姐姐……”她嗓音有些沙啞,“你怎麽在這裏呀?”說完還揉了揉眼睛,以為自己看錯或是在做夢。
再環顧四周,是自己和田助理的房間。
“睡醒了?”江虞溫柔一笑,放下書,起身倒了杯溫水遞給她。
程蘇然接過水,迫不及待喝得精光。
——咕嚕咕嚕
肚子叫個不停。
她愣了會兒神,才想起昨晚自己迷了路,千辛萬苦走回來後見到了姐姐,一起坐觀光車,再然後……睜開眼就在房間裏。
“餓嗎?”江虞微笑望着她,“給你買了早餐,但是現在快中午了。你是想現在先吃一點,還是等會兒我們直接去吃午飯?”
程蘇然眼睛微微發亮,用力點了下頭,“現在就吃。”
姐姐買的當然要吃。
“去洗漱吧。”江虞站起來,走到桌邊摸了摸保溫盒,打開,粥和小籠包還有點溫熱,雞蛋已經涼了。
聞到小籠包的香味,她禁不住深吸了一口氣,有些蠢蠢欲動,指尖不知不覺摸到了筷子,有種強烈的想要拆開的欲望。
“啊,姐姐……”背後傳來小朋友的聲音。
江虞迅速斷了念頭,“啪”地重新蓋上保溫盒,隔絕了那股香味,轉過身,“嗯?”
程蘇然站在床邊,脫掉了昨晚披上的江虞的外套,攤開平放,她緊盯着衣服內襯,皺起了眉,然後又扭頭看自己的褲子。
昨晚席地而坐,褲子沾了不少泥土,就這樣穿着姐姐的衣服睡了一夜,蹭得內襯上到處都是,髒兮兮的。
她轉頭望着江虞,很小聲說:“我不小心把你衣服弄髒了。”
江虞上前拎起衣服,仔細看了看,随手往地上一丢,淡淡道:“沒事,扔掉吧。”
"??”
程蘇然急了,連忙彎腰撿起來,“我會洗,可以洗幹淨的。”
“這件是定制,面料不能水洗也不能幹洗。”江虞好笑地看着她,耐心解釋,一邊說一邊又從她手中拿走了衣服,扔到旁邊。
什麽?
還有如此奇怪的衣服?
不能水洗也不能幹洗,總之就是不能洗,一次性的嗎?
“那穿髒了怎麽辦?”
“扔掉,買新的。”
程蘇然用一種“你好敗家”的眼神看着她。
噗。
江虞忍着笑,長臂一伸,将人摟進懷裏,低頭親了親她的臉蛋,“乖,先吃點東西,下午我們出去玩。”
“可是……”程蘇然極力克制住欣喜,“隔壁姐姐呢?”
“她昨天玩累了,今天想休息。”
“哦。”
女孩抑制不住嘴角上揚。
兩人走到桌邊坐下,江虞再次打開了保溫盒,聞着小籠包的味道,把尚有餘溫的早餐拿出來,“不知道你喜歡吃什麽,就随便買了一點,你先墊墊肚子。從昨天中午之後就沒再吃過東西了吧?”
“只要是姐姐買的我都喜歡吃。”程蘇然開心地笑起來,露出一排小白牙。
許是昨天無形中受了太多冷落,她總覺得姐姐今天特別溫柔,一想,不禁埋怨起自己昨天的矯情,為亂跑迷路感到自責。
一個溫柔的眼神,一個善意的笑容,足夠讓她忘記所有酸楚。
她真的很容易滿足。
早餐尚有餘溫,紅豆粥是甜的,小籠包是鹹的,但她的口味習慣一致,要麽全甜,要麽全鹹,混合着吃有點難接受。
程蘇然怕被江虞看出什麽來,鎮定自若地端過粥,一勺一勺舀着慢慢吃完,再吃小籠包。
江虞坐在旁邊看着她吃。
小朋友吃東西也慢,咀嚼的時候,小臉微鼓,兩瓣薄薄的唇總會嘟起一點,像一顆飽滿的櫻桃——讓人情不自禁想吻上去。
小籠包的誘惑不及那片唇三分之一。
“下午想玩什麽?”江虞拿來圖冊翻了翻,遞過去,從她手中奪走了已經涼透的雞蛋,直接扔進垃圾桶。
“涼了。”
她一面說一面把水果沙拉端到自己面前吃。
程蘇然不敢反駁,默默抽了張紙巾擦嘴,翻兩頁圖冊,想了想,說:“我想去泡溫泉,還沒有泡過哎。”
“好,”江虞揉揉她的腦袋,眼中一閃而過狡黠之色,忽又想起了什麽,“等一下,我去隔壁拿點東西。”
“嗯嗯。“
江虞一陣風似的出去了。
幾分鐘後,她兩手空空回來,掌心裏卻攥着一個粉色小盒子,當着程蘇然的面,将它放進包裏。
“姐姐……”
“嗯?”
“你……”程蘇然盯着她的包,話都有些說不利索,“你……帶那個做什麽?”
江虞漫不經心地挑眉,明知故問:“哪個?”
小朋友唰地紅了臉,“指——”
套。
聯想到一些夜晚的畫面,臉紅到了耳朵根,羞得沒法完整說出那兩個字,她轉過臉,卻忽然被托住了下巴。
“你說做什麽?”
作者有話要說:
小朋友:姐姐好溫柔哦
江渣渣:對誰都溫柔.jp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