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沈延進門就聞到了一種奇怪的香味,往前走了兩步發現是煙熏的味道,昏暗的燈光下,四周空蕩蕩的。

忽然,身後傳來了嘭得關門聲。

沈延立即回頭去看。

紀輔笑笑,走上去說:“外面風大,有點冷。”

沈延沒說話,往前走了兩步,沒瞧見什麽畫作,正要問。

紀輔拿了一邊前臺上的遙控器,摁了一下以後,大廳的燈嘩啦一聲全亮了。

可沈延一擡眼,就覺得渾身發冷,不禁打了個寒顫。

面前是一副巨大而又壓抑的畫作,藍色的月亮下,是屍橫片野,墓碑橫七豎八的随意插在墳頭,隐隐約約好像有奇怪的霧氣,荒涼又寂靜,有一種超前的、悲憫的美感。

沈延靜默了許久,情緒逐漸變得粘稠,不知道是震驚于詭谲的畫作還是紀輔奇妙态度,總之十分難受,最後他深呼吸一口氣,用着輕松的口氣,開玩笑的說道:“記總的藝術水平十分高,明明生活在和平時代,畫作卻像是經歷過末日戰争一樣。”

紀輔含糊不清的笑了笑,說:“你說的真透徹。”

沈延不知道他是誇自己還是怎麽,“只要是人類意識的産物,抱着什麽樣的初衷去創作,作為人類,總能理解到一點的。”

紀輔放了遙控器,拿了前臺一本畫冊,遞給了沈延,似乎有些不同意沈延的話,故意說:“藝術作為一門難以理解的專業,門外漢很難理解其中意思,尤其是畫裏受到了西方或者東方傳統藝術的影響,有什麽宗教文化背景,随意點評雖然是稱贊,總是不尊重的,你只要看看就好了。”

他的話說得沈延啞口無言,只是心裏一個勁的難受,早知道自己看不懂,又何必帶自己來。

兩個人沉默了許久,沈延往裏面走了幾步,發現所有的畫都是這種詭谲的地獄景象,多看一眼都覺得心頭喘不過氣,但是總有一兩副是靜谧的美感,奇異而又充滿了光明。

大約是紀輔心中所想投射到了畫作裏,不過紀輔不要他點評,沈延就閉着嘴巴繞了一圈。

周圍太安靜了,紀輔就在沈延身後,一步一步,一呼一吸,似乎都聽得清清楚楚。

Advertisement

沈延摳着手心,在一副跪下的骸骨面前停下來。

紀輔正在他身側,不知道什麽時候拿出了煙和打火機,正向上抛着打火機,似乎蘊含了一絲難以察覺的玩味兒。

“到了,就到這裏了,我們走吧。”

說了一堆亂七八糟的話,帶人來看畫,最後什麽也不說就走了。

沈延能說什麽,他連問紀輔為什麽這麽做的資格都沒有。

“好。”

和紀輔分別以後,沈延拿了工作資料去找蘇況,本來他可以直接回家的,但是一想到剛剛和紀輔獨處的怪異感覺,他就十分害怕一個人在家,索性去找蘇況工作。

這才下午兩三點鐘,蘇況在家樂了沒兩天,白鷗就摔着了,這時候好不容易好了點,心情也好多了,一直嚷嚷着要出去玩。

蘇況有點懶,不願意動,“哥哥沒錢了,哥哥沒錢出去玩。”

白鷗聽了,詫異很久,他想了想,跑上樓去,從枕頭底下拿出紅包,不舍得的把紅包遞給了蘇況,“這是我壓歲錢。”

這壓歲錢還是白鷗纏着蘇況要的,現在又怎麽還回來,蘇況不接,“幹嘛?”

“給你錢。”

“我不要。”蘇況擺手,“我都給你了。”

“可你沒錢了。”

“沒錢也不要。”

“哥哥!”

蘇況站起來,捏着白鷗鼻子,笑着說:“煩不煩,不要。”

兩個人正鬧着,笑的歡快,沈延就跑過來敲門。

蘇況瞧見沈延,臉拉的老長,“你來幹嘛?不是放假了嗎?”

沈延笑眯眯的走進來,和白鷗打了個招呼,就說:“新辦公室裝修款一直沒打,合作公司很急,催了好幾遍。”

蘇況拿過來文件看了一眼,敷衍的扔回去,“裝修款不用我簽字,部門負責人簽完字就打款。”

“不行,財務說需要您的簽名才行。”

蘇況皺眉,老大的不願意。

白鷗湊上來,認真的聽了個清清楚楚,然後說:“哥哥!你不能偷懶!要好好工作!還要給我買零食呢!”

“……”

“你快簽字,簽字就有錢了,我們就出去玩!”

蘇況下了很大決心,沒把白鷗今天的零食扣完。

簽完文件,蘇況別過頭看沈延,“買兩張附近游樂園的票。”

蘇況帶白鷗出門的時候,叮囑白鷗要跟着自己,不能亂跑。

第一次帶白鷗去那麽多人的地方,蘇況有點擔心。

白鷗歡天喜地的換了新衣服,套了鞋子站在外面,笑嘻嘻等着蘇況,要多開心就多開心。

過年市內很熱鬧,到處都是紅燈籠,白鷗一直拉着蘇況去看。

蘇況覺得煩,在十字路口的攤子前,給他買了個橘子般大小的燈籠。

白鷗很委屈,“哥哥,這個好小。”

蘇況:“哥哥沒錢,只能買小的,要不然不去游樂園,給你買個大燈籠吧。”

白鷗疾呼:“不要!”

附近游樂園小孩太多了,剛剛停車準備進去,幾個小孩子拿着風車從白鷗面前跑過去。

白鷗望着風車失了神,回頭看了一眼蘇況,咽了口口水。

蘇況當做沒瞧見他眼神,說:“進去吧。”

哪知道進門後一條大路兩邊都是賣玩具的小攤子,紅紅火火的燈籠和風車擠滿了小攤子,十分熱鬧。

白鷗望見就走不動路了,拉着蘇況的袖子,試圖撒嬌,“哥哥……”

“不行!”

蘇況帶着口罩,面目冷漠,還生的高大,說不同意,白鷗在外邊還真的不鬧了,就是哭唧唧的往前走了。

其實,不是蘇況摳,是白鷗玩玩具就圖個新鮮,拿到手裏不會超過半小時,就扔到一邊,還得蘇況跟在他後頭撿。

蘇況了解白鷗,不會再給他亂買東西了,可是瞧見白鷗可憐兮兮的模樣,他心就忍不住啊!

“就一個。”

白鷗啊了一聲,“就一個?”

“你還嫌少了?”蘇況側目,覺得自己就不該同意他買。

白鷗扳着手指頭,“想要小風車,想要發光的帽子,還想要小蝴蝶。”

“我看你像是小蝴蝶,只能買一個。”蘇況拿出一百元給白鷗。

白鷗哼唧了兩下,接過來錢說:“哥哥,小氣。”

“那你買不買?”

白鷗點頭,說:“買,我買一個。”

蘇況聽了很滿意,“你去吧,我在這裏等你。”

白鷗笑笑,轉頭就紮進了小攤子裏面,他挑挑選選好一會,好像下了很大決心才買自己的玩具。

可是一轉身,蘇況瞧見他拿着兩個發光的兔耳朵頭箍,不悅的皺眉。

還沒等蘇況罵人,白鷗就搶先解釋:“我真的就買了一個!”

蘇況看着他手裏的東西,“那為什麽有兩個?”

白鷗左手拿白兔子,右手拿着紅兔子說:“這個白的是我的,紅的是你的,你買一個,我買一個,就是一個啊。”

蘇況被他氣的瞪眼,“什麽一個!根本就是兩個!”

“可就是一個啊!”白鷗眨眼睛。

白鷗就是這樣,他有自己的腦回路,解釋怎麽解釋不了,反正他說的就是對的,一個就是一個,說破天也不是兩個。

蘇況無奈,“行了,買好就走。”

白鷗把紅兔子塞到蘇況手裏,“你的。”

蘇況嫌棄,“不要。”

“不行!”白鷗瞪着眼睛,圓圓的小臉被風吹紅了,粉粉嫩嫩的,十分可愛,“你不帶的話,我就不要你了。”

蘇況掐了一把他的臉蛋,“你不要我的話,我還不要你。”

“……”白鷗一愣,忽然沉默下來,低頭扭着他的兔子耳朵。

蘇況有點懊悔亂講話,估計惹得白鷗不開心了,連忙問:“怎麽了?”

“哥哥,不能不要我。”白鷗低聲說,然後帶着哽咽的哭泣聲抽抽鼻子,繼續說:“你不要我的話,我就很可憐的。”

蘇況忽然感覺到自己像是個混蛋,難受的胸口發堵,他知道白鷗幾乎都離不開自己了,不願意離開自己了,可是他不知道白鷗對自己抱着什麽樣的心情。

是好朋友,還是把自己當做他去世的爸爸,亦或者其他……

蘇況連問都不敢問,只能說:“不會不要你的,我以後不說這個,我一直要你。”

白鷗聽了,不哭了,“那你要帶啊,紅兔子。”

“帶。”蘇況想也不想就往頭上套。

白鷗瞧了,覺得有趣,自己也帶上了,可是心裏難受,好像空空的,便不再亂看了,抱着蘇況的手臂,緊緊的不動彈。

他想,如果蘇況不要自己了,是不是要帶其他小朋友回家。

那就會有其他小朋友睡自己的被窩,穿自己的拖鞋,還要用自己的碗吃飯。

然後蘇況還要摟着別的小朋友睡覺,親親他抱抱他。

不行!

白鷗怎麽也不願意,他不願意蘇況被別人分走,誰也不行,只能他一個人的。

“哥哥,我以後會聽話的。”

白鷗忽然冒出這句話,讓蘇況有點摸不着頭腦,只能下意識的點頭,“嗯,好,乖。”

白鷗緊緊攢住了蘇況的胳膊,心裏說要聽話到讓哥哥只能有他一個小朋友。

誰也不能分開他們倆。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