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生煎
舒晚剛來許家的時候,瘦弱的像只奄奄一息的小貓,葡萄大的眼睛水汪汪的,提防着看人,從不說話,極容易受到驚吓,憔悴的模樣觸目驚心。
許氏夫妻琢磨許渝城跟她算半個同齡人,應該有主意,于是把開導的重要任務交給他。
許渝城住寄宿學校,每月回家一次,得到命令,不管舒晚願不願意,強制把人拉來陪他訓練。
舒晚勢單力薄,壓根反抗不了。對于她來說,那段艱苦的日子這輩子都不想再回想。
聽到許渝城的話,生怕他以此為由拉自己做鍛煉,用手肘抵開他的胸膛,堅定道:“不抖了。”
許渝城暗笑,坐回去,擰開杯蓋,“溫的。”
舒晚抿了小口,暖流舒緩四肢,舒服地喟嘆:“好想吃生煎包。”
得,大難不死必有口福。許渝城掏出手機給她點好外賣,選地址時猶豫了下,“今晚回去看看爸媽。”
“你告訴他們了?”
許渝城掀起眼睑,語氣淡淡地:“網絡上到處都是你的消息,他們想知道不難。”
好吧。舒晚颔首,由他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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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郗一行人被安頓在鎮子上的旅館裏,并無大礙,只是受了點寒,給舒晚打電話的時候正呼嚕呼嚕地喝熱牛奶。
舒晚正準備交代自己的情況,那邊突然傳來巨大的碰撞聲。
白郗緊張地說了句“稍等”,穿上鞋吧噠吧噠地跑到沒人的地方繼續跟她扯。
舒晚适時打斷:“剛剛什麽動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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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郗神秘兮兮地瞧了眼四周,确認安全,才抱怨:“鐘北發火呢。”
舒晚稍稍驚訝,腦中浮現出男人溫潤而雅的模樣。
“因為擔心許濃月嗎?”
“可能。”白郗吸癟牛奶盒子,扔進垃圾桶,繼續說:“但我也沒見他打個電話慰問一下,娛樂圈的假臉夫妻多了去了,誰知道呢。”
舒晚支吾聲,沒接話茬。
兩人閑聊會兒,挂斷電話。副駕駛車門打開,曾磊上來系好安全帶,回頭沖她笑了笑:“許隊還有事情,讓我送你回去。”
舒晚道謝:“麻煩了。”
—
進入市區,暴雨逐漸轉小,密密麻麻地貼在車窗上,随即被掃開。
距離出事已經過去了三個半小時,工作室發了聲明報平安,評論區卻是一片罵聲。
實時熱搜關于她的詞條居高不下,讓不明真相的圍觀者瞧了還以為她今晚人沒了。
舒晚選了張未公開的自拍發微博,附文:安心,一切都好。
轉發評論瞬間破萬,粉絲惶恐不安的情緒終于被平息。
舒晚收起手機,揉了揉幹澀的眼睛,問:“快到了吧?”
“嗯,前面拐彎就到。”
曾磊透過倒車鏡瞥了她一眼,女人生的極美,有種病态的嬌弱感,雖說許隊長得也挺帥,但跟她完全沒有相似之處啊。
舒晚察覺到他的視線,納悶:“怎麽了?”
曾磊不好意思地回:“我就是有點好奇,沒聽說許隊提起過他還有個妹妹。”
舒晚垂下眼睑,答非所問:“你跟他認識很久嗎?”
“當然,我一入隊就是許隊帶教的。”
舒晚返回上個話題:“我們不是親兄妹。許伯父認我做了幹女兒,我也就順着喊他聲哥哥。”
曾磊恍然大悟:“怪不得,看你跟許隊相處也不像兄妹的樣子。”
“嗯?”舒晚蹙眉。
曾磊沒意識到自己的話不妥,方向盤打了個轉,到地方了。
他隊裏還有事,不方便留下。舒晚并不強人所難,目送他離開再進小區。
李吟接到許渝城的電話,知道她要回來,早早就煲上雞湯,趴在樓道往下瞧,聲控燈一亮就趕緊下樓迎接。
“聽哥哥說你受傷了?嚴不嚴重啊?”
“小事,皮肉傷。”
舒晚攙扶她的手臂進屋:“爸沒在家嗎?”
“D城大學邀請他做講師,下雨開車不安全,他就住在員工宿舍了。”
“你們劇組也真是的,搞集訓,還非要跑到山頭上去,多危險啊。”
李吟撇開湯上的油脂,舀了一勺放在碗裏涼着,“來,嘗嘗鹹淡。”
舒晚抿了口:“剛好。”
李吟眉眼舒展,系上圍裙進了廚房。
砂鍋敞着蓋,雞湯咕嚕咕嚕地冒泡,香味四溢。
舒晚拿筷子在鍋裏挑了幾塊雞肉,抱着碗到桌前啃。
桌上扔着女人的照片,她抽出張瞧了眼,想起張斌說的那位女醫生。
李吟端着盤子出來,樂呵呵地說:“我覺得這姑娘挺漂亮,當醫生的,又跟你哥是大學同學,多好的緣分。”
舒晚收回視線,将照片推回去,佯裝無事的繼續啃雞肉,味同嚼蠟。
李吟往她碗裏撥了點蔬菜,語氣有些哀怨:“哥哥的職業太危險,姑娘的家人有所顧慮,不好辦啊。”
舒晚咽下嘴裏的東西,說:“結婚是大事,讓他自己想呗。”
“嘁,等他想通恐怕都七老八十了。”
話音剛落,門鎖打開。
許渝城進屋,将生煎包放在舒晚手邊,瞅見桌上的照片,心下了然,淡淡地提議:“我給您辦個老年舞蹈班,這樣您有事幹,免得折騰我了,行麽。”
李吟翻了個白眼,給他拿碗盛湯,揚聲問:“怎麽這時候回來了?”
“再不回來,怕您要把我賣給哪家姑娘了。”
“去去去,淨瞎扯。”
舒晚始終沒吱聲,用筷子扒拉開塑袋,夾了個生煎包吃。
許渝城接過湯,坐到她對面。
兩人彼此無話,吃完飯,一個洗碗一個收拾桌子。
收拾完衛生,舒晚陪李吟說了會兒話,抱着新床單進了房間。
屋裏的東西基本上都搬到許渝城的公寓去了,白牆瓷磚,空蕩蕩的,讓她心裏發慌。
許渝城洗完澡,路過她房間看見燈亮着,敲敲門,得到應允,扭開把手。
舒晚坐在地上玩手機,頭也不擡地問:“有事?”
“......”
許渝城拿了個軟墊過來,舒晚餘光瞥見,伸手要接,他卻避開,深邃的眸子盯着她,不怒而威。
舒晚終于把視線從手機屏幕轉移到他臉上。
“你在鬧脾氣。”許渝城懶洋洋地。
舒晚更加煩悶:“沒有。”
兩人僵持不下,漸漸地,舒晚落了下風,先開口:“心裏有點難受。”
“原因。”
舒晚本來不想回答,但鬼使神差的,嘟囔了句:“你要相親。”
什麽?許渝城難以置信地歪歪頭,懷疑自己的耳朵有問題。
“那我在胸前挂個牌子,就寫,不接受相親。祖宗,您覺得成嗎?”
舒晚噗嗤笑了,扯過他手裏的軟墊,坐正,一本正經地點點頭:“我看行。”
“行個屁。”
許渝城揉了揉她的發頂,蹲下,“我相不相親跟你有什麽關系?”
舒晚唇邊的笑僵了一瞬。
兩個人距離很近,安靜的房間內,許渝城能清晰的察覺到舒晚略顯慌亂的呼吸,他眯起眼睛,細細揣度她的意思。
片刻。
許渝城撓了撓眉梢,漫不經心地說:“我絕對不比你先脫單,保護你的好勝心。”
舒晚:“......”
“行了,別瞎想。”許渝城不再逗她,意味深長地嘆:“早點休息。”
—
九點,剛結束訓練。
張斌回宿舍的路上看見許渝城的車,勞煩隊友把自己的東西帶回去,跑過去拍了拍窗,問:“隊長,你不是回家了嗎?”
許渝城一言不發,從車裏拿了瓶水,仰頭猛灌,眉間緊鎖。
張斌還沒見過他這副模樣,擔憂不已:“發生什麽事了?”
這不是個說話的地,許渝城把他帶到食堂,這個點燈都滅了,兩個大男人坐在臺階上吹冷風。
張斌訓練熱出來的汗消退,冷得發抖,偏偏他又不敢催許渝城說話,就這麽抱着手臂幹熬。
終于,許渝城喝完水,用一種近乎匪夷所思的語氣,問:“你說,一個姑娘非要跟你住在一起,跟你撒嬌賣萌,還管你相不相親,這是什麽意思?”
“啊?”張斌直接戳穿他:“舒晚嗎?”
許渝城瞪他,沒肯定但也沒否認。
張斌樂了:“答案顯而易見,她想跟你處對象呗。”
許渝城擡手要掄他,張斌趕緊求饒:“我猜的。”緊接着又補上一句:“雖然是猜的,但八九不離十。”
許渝城啞然,小姑娘喊了他十年的“哥”,如果真是抱着這樣的心思,先受不了的人肯定是他。
太荒唐了。
簡直太荒唐了。
許渝城陰郁的開口:“你再造謠,操場負重五十圈。”
張斌差點給他跪了,哭喪着臉:“明明是你先問我的......”
“那我也沒讓你瞎說八道。”
張斌:“咱倆算發小吧,伯父跟我爸打年輕就認識,你們家的事我知道的一清二楚。舒晚剛來的時候,瞧你一眼都不敢多瞧,為什麽現在敢對你這麽放肆?還不是仗着你寵她。”
許渝城蹙眉,反駁:“我對她很嚴格。”
睜眼說瞎話。張斌懶得跟他争論,姑且順着說下去:“你想想,一個無依無靠的小姑娘,跟你這個大男人朝夕相處,難免有點心動。這叫什麽?”
他腦中靈光一現,大喊道:“依戀!對,就是這個詞!”
許渝城挑眉:“不算喜歡?”
“那鐵定不算。”
許渝城松了口氣,心裏又有點難受,也不知道在難受個什麽勁。
張斌冷的不行,站起來原地轉圈,瞅見梁上的橫木,試探了下夠結實,一個蹦起抓住,開始做引體向上,繼續說:“你倆沒血緣關系,談戀愛也沒妨礙,顧及什麽?”
許渝城攥了攥拳,兀自陷入沉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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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晚逛了會兒微博,正打算睡覺,收到許渝城的微信:【睡了嗎】
她噌地坐起來,笑容滿面,俨然把剛剛的不愉快抛之腦後,噼裏啪啦地打字:【沒,你說,什麽事】
接着點開表情,淨挑着可愛的圖發。
許渝城手機像打碟似的震動,撿着間隙,他回:【有件事要講】
舒晚:【嗯嗯(星星眼)】
許渝城掀起眼睑,瞅了眼對面鋪上已經睡着的張斌,緩緩打字:【以後別逮誰都叫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