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薄荷糖
舒晚不敢跟他單獨見面,非等着白郗一起。
副樓和主會場有段距離,鐘北剛做完妝發,見她遲遲不來,幹脆跑到大廳等待,遠遠看去,身姿挺拔,一襲黑色西裝盡顯高貴。
舒晚看他沒了先前的濾鏡,心裏發怵,三兩句寒暄過後趕緊步入正題。
期間有工作人員端上飲料,鐘北道:“桃汁,謝謝。”
白郗下意識瞧了眼舒晚,他注意到,笑:“怎麽,小晚也喜歡喝這個?”
舒晚被點名,不得已答:“嗯。”
氣氛因為她的冷淡有些尴尬。
顧及到大廳還有其他工作人員,舒晚硬着頭皮多問了句:“濃月姐沒出席嗎?”
鐘北的笑有一瞬間的消逝,随即恢複正常,回:“她有別的通告,挪不開時間。”
舒晚察覺他不想多談,正合心意,于是閉嘴,專心投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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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次公益晚會備受關注,現場來了多家媒體,直播将會轉投到網絡平臺,截止開始前十五分鐘,預約觀衆已經超過了百萬。
舒晚緊張的手腳直抖,摸索随身帶的包,想找塊糖吃。
恰時,有人遞給她,常見的牌子,舒晚以為是白郗,打開塞進嘴裏,濃郁的薄荷味充斥唇舌。
“我以前拍戲特別容易緊張,吃塊糖就好了。”
舒晚這才發現對方是鐘北,糖卡在嘴裏,進退兩難,半晌,幹巴巴地說:“謝謝前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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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個人一上臺,直播間的彈幕瞬間炸翻天。有安利兩位美貌才華的,有cp粉拿出放大鏡磕糖的,更不缺唯粉在公屏上掐架。
直播本就是為了把話題度挑起來,目的達到,雙方團隊都很滿意。
舒晚念完臺本上最後一句詞,退到幕後,白郗趕緊拿外套給她披上。
“表現的怎麽樣?”
“完美。”
“那就好。”舒晚松了口氣。
晚會結束,鐘北作東邀請幾位圈內好友吃飯,舒晚随便找了個理由拒絕,拉着白郗馬不停蹄地離開。
看她這幅模樣像躲瘟神似的,白郗忍不住樂:“又吃不了你,怕什麽?”
舒晚一想就覺得毛骨悚然,“你不覺得很奇怪嗎?”
“哪裏奇怪。”
“世界上每個人都是獨立的個體,偶然遇見有共同喜好的人還說得過去。但鐘北,他連喝桃汁,緊張的時候吃糖緩解這種小細節都跟我一模一樣,哪有這樣的事情,太恐怖了。”
舒晚誇張的打了個寒噤,搓搓手臂上的雞皮疙瘩。
白郗嘲笑她想多了,舒晚欲反駁,瞥見路邊的早餐店,讓他停車。
“餓了?”
“不是。”舒晚解釋:“許渝城有點感冒,得吃清淡的,幹脆買點回去吧。”
喲,連“哥”都不叫了。白郗嗅到不同尋常的味道,狡黠問:“終于要展開攻略了?”
舒晚一擡下巴:“要你管。”
白郗:“……”得。
—
許渝城結束訓練,回家倒頭就睡。渾渾噩噩中,感覺身邊的床軟下去一塊,泛着涼意的小手搭在他額頭上,待了會兒,靠近,額頭貼着他的。
許渝城睜眼,啞聲問:“做什麽?”
“我,我看看你還發燒麽。”
舒晚掙紮着要起身,撐在一側的手打滑,許渝城下意識接住她,滾燙的手臂碰到她的後頸肉,一觸即離。
意外拉近的距離,異常暧昧。
舒晚放慢呼吸,黑暗中瞧不真切他的表情,琢磨:萬一不小心碰到嘴巴,他應該不會生氣的吧。
這個念頭剛冒出來,就聽許渝城淡道:“起來,很重。”
舒晚:“……哦。”
打開屋裏的夜燈,光線充斥邊角,他才發現小姑娘還帶着妝,剛剛一番碰撞,衣領處難免沾了口紅。
許渝城懶得擦,穿了件外套遮住,拍拍還趴着的舒晚,“枕頭下面,體溫計。”
舒晚跪坐起來,甩低水銀,遞給他,“要不你請個假,我陪你去醫院吧。”
許渝城沒說話,倚着衣櫃,看她。
舒晚參加活動穿的短裙還沒來得及換下,這麽一折騰,裙擺卷到大腿危險的地方,再往上……
許渝城快步向前,掀過被子将人裹住。
舒晚:“?”
許渝城抹了把臉,頭疼她跟自己毫無界限的親昵,又不知道該怎麽拒絕,想了想,單刀直入:“你喜歡待在這裏就待着,有需要的東西給我打電話或者發消息,我買了送來。”
舒晚沒料到話題突然轉彎,一時措手不及:“你去哪?”
“我搬到隊裏的宿舍住。”
舒晚不解又委屈,剛剛還好好的,怎麽說變臉就變了。
許渝城覺得有必要在不傷及她的情況下講清楚,于是盡可能的溫柔,坐到床邊,解釋:“你現在長大了,再跟我住一起,影響不好。”
“騙人。那你之前怎麽不說,偏偏現在……”
舒晚頓住,眼睛含淚不敢置信地問:“你跟那個女醫生在一起了?是不是怕她誤會,所以要趕我走?”
這都哪跟哪,許渝城無奈:“晚晚,不要瞎說。”
以前,她一生氣就愛冷戰,許渝城是個直性子,有話一定要說清楚,被她鬧得無可奈何了,才會軟着脾氣喊一句“晚晚”。
舒晚聽見這個久違的稱呼,眼淚砸在被子上,暈開水花,整個人都像碎了。
他處處為她作出考慮,看似寵溺的讓步,也無非是因為兩人是名義上的兄妹。
既然一開始就沒打算給她機會,那接吻又算怎麽回事。
許渝城沒想到她會這麽委屈,頓時後悔剛說的話,正打算做點什麽找補,聽到她輕輕地喊自己的名字。
“你這麽聰明,肯定早就看出我的心思了,對麽?”
“……”
他不說話,舒晚就當默認了,繼續說:“我不覺得喜歡你是件錯事,如果你允許,我可以跟那位醫生姐姐公平競争。”
“……”
許渝城滿腦子都是——
喜歡……
喜歡。
完全沒了別的念頭。
“客廳有吃的,放在微波爐熱一熱就行,我先回房間了。”
舒晚自顧自從床上溜下來,要走,卻被他攔住。
許渝城完全是下意識的動作,握住了,卻不知道該說什麽。
舒晚細弱的腕子在掌心裏發抖,饒他再厲害,面對女人這種脆弱嬌嫩的生命,也沒了辦法。
兩人相顧無言。
終了,他還是卸力,任她掙脫。
—
那件事之後,許渝城真就搬回了隊裏住。舒晚的通告多起來,不常回家,看不見,也就避免了無謂的心痛。
起碼,她是這麽認為的。
白郗跟工作人員交涉完,拿着設計圖給她看:“小晚,這套禮服怎麽樣?”
舒晚努力打起精神,擠出抹笑:“挺好。”
“……”白郗啪把手機扣在桌上,不爽:“好什麽,你照照鏡子,一副失足少女的模樣。”
他讓屋裏其他工作人員先離開,問:“跟許隊吵架了?”
舒晚聽見他的名字就郁悶,“我就不能是沒睡醒有起床氣嗎?”
“得了。”白郗肯定:“表白被拒了吧。”
舒晚掀起眼睑,由衷的誇:“你有這本事,不去算卦真可惜。”
白郗忽略她的陰陽怪氣,好奇:“說說呗。”
“什麽?”
“就,講講你怎麽被拒的。”
舒晚:“……”
兩個人你一言我一語正貧着,助理探頭進來,小聲問:“許濃月來了,咱過去打個招呼嗎?”
舒晚瞧了眼時間,今天的拍攝她排在第一個,現在妝發還沒做完,時間有點緊張。
“拜托你把禮物拿給她助理,等拍攝完,我再去問候。”
“好。”
—
舒晚出道到現在接觸的時尚資源寥寥無幾,多半因為她之前的人設太俗氣大衆,讓品牌方看不到可塑造性。
這次的電視劇造型,她獨樹一幟的東方式古典美,讓人耳目一新。
時尚圈頂有名氣的一位設計師,指名讓她宣傳新品,幾輪拍攝結束,直接被圈粉。
合照簽名,舒晚來者不拒,同她洽談好後續合作,愉快再見。
一進電梯,面對自己人,白郗沖她豎起大拇指,毫不吝啬誇獎。
舒晚做了個皇冠的手勢在頭上,挑眉:“請吃火鍋嗎?”
白郗爽快答應:“只要不長胖,包年吃都沒問題。”
剛到休息室,團隊的人就捧着手機沖過來,滿臉震驚,“快,看熱搜,鐘北出事了。”
舒晚不明所以,依言打開。
碩大的标題:【鐘北 視頻 爆】
視頻正是上次發布鐘北惡行文章的賬號,沒有配文,直接甩上一條鏈接。
舒晚翻了翻評論區,被下面那些恐怖言論吓得不敢看,把小助理拉過來,兩個小姑娘縮成一團,戰戰兢兢地點開。
視頻伊始沒有畫面和聲音,舒晚以為手機靜音,把音量鍵調高,冷不丁被冒出來的尖叫吓得捂住耳朵。
拍攝者應該是将機器固定在了隐蔽角落,大半個鏡頭被烏漆嘛黑的東西擋住,能看到女人奮力的從卧室爬出來,視線觸及之處,滿是驚心動魄的傷痕。
鐘北安然坐在旁的椅子上,悠哉看着她,往日溫潤的形象完全轉變成惡魔,令人毛骨悚然。
畫面靜止三秒,轉變為正常自拍,女人鼻青臉腫地坐在地上,哭的撕心裂肺。
舒晚一顆心被揪起來,聽見小助理疑惑地吸氣,“這個人,不是當初被許濃月針對退圈的演員嗎?”
旁邊有人附和:“對啊,聽說她跟鐘北好了挺長一段時間的。”
舒晚示意他們噤聲,畫面裏的女人開始說話,她翻出個破舊的本子,對照着事先寫好的內容,念出來。
舒晚聽着,回想起鐘北對她的所作所為,越發覺得後怕。
女人把鐘北對待她的方式,歸結成幾步——
先是死纏爛打,表達誠心;
再花費心思到處打聽她的喜好,讓她産生相見恨晚的情愫,進而步步攻略;
等她死心塌地,立刻就會展現出原本兇惡的面目。
她跟鐘北在一起短短一年的時間裏,為了幫他拿到資源,與圈內許多導演制片保持有不正當關系。
偶有一次失手,換來的,卻是鐘北憤怒地打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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視頻結束,屋裏異常安靜。
有女性工作人員抱着手臂搓了搓,悻悻道:“太可怕了……”
舒晚沒吱聲,打開評論區,看到博主的留言:【對于許濃月,我一直想跟她當面道謝。她知道鐘北為人,屢次勸我回頭,是我不好,害她到現在還被輿論攻擊】
在此條下,有人自覺理智,跟網友唇槍舌劍,強調這個女人有炒作的嫌疑。
但緊跟着,鐘北的各個站子宣布關閉,後援會無理由聲明停更,工作室表示一切有待考證,至于他的所屬經紀公司,到現在也沒有發聲。
短短十幾分鐘,不知從何處來的“知情人”和“內部人員”紛紛蹦出來爆料,汪志豪的事情再次被推到公衆面前。
舒晚關閉微博,百感交集,不知該如何反應。平靜下來,她先想到的,是那個驕傲自信的許濃月。
舒晚跟白郗打了聲招呼,“我去看看許……”
“不行。”白郗拒絕:“你別摻和。”
舒晚另找了個理由,“剛答應的,總不能失信吧。”
白郗穿好外套:“我跟你一起。”
舒晚答應。
整個攝影棚都在竊竊議論這件事,說是近年來娛樂圈最大動蕩也不過如此。
舒晚沒找到許濃月,問了才知道她在樓上更衣室換禮服。
白郗不方便跟過去,留在攝影棚等着她。
更衣室是臨時搭建的棚子,大家都在樓下待着,這裏空蕩蕩的,舒晚找了一圈沒見人,正準備離開,突然聽到走廊盡頭傳來聲巨響。
四顧無人,舒晚壯着膽子過去瞧。
安全通道門口立了塊牌子:施工中,請勿通行。
但門卻是虛掩的。
舒晚望着黑漆漆的樓梯間,突然有種不好的預感,打開許渝城的聊天框,确認共享實時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