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章節
也有梁子,只是花雕樓不屑傷他,禦林堂又被蕭青彥替他解決了,你說,他返來要殺我們花雕樓的殺手,這可着實不地道。”君淮似乎有些不齒地搖了搖頭,“沈大俠,你一直沒想明白,不是我們要殺他,而是他要殺我的小青彥呢。”
蕭青彥輕輕挪了挪身子,顫抖着将手臂蹭到臉側。
君淮聽着沈徹在外面不住劈打巨石的聲音,懶洋洋地靠着石門:“你打斷了手掌也是徒勞,不過好在還有小青彥陪着我,總算不寂寞。”他笑眯眯地看着蕭青彥,又有些嫌棄地道,“沈大俠,我自問樣貌比你好了不知多少,論武功,也不比你差許多。你說,蕭青彥怎麽就看上你了呢。”
他複又蹲下,咬牙道:“我救你回花雕樓,教你功夫,哪裏及不上這個笨蛋沈大俠?你卻要寧死也護着他?”他愈說便愈發氣憤,又揚起短劍,“小青彥,怎麽把你留在身邊,就那麽難呢?”
蕭青彥徒勞地睜了睜眼,看了看眼前君淮晃動的影子,扯了扯嘴角:“咱們……這不是已經在一塊,誰也走不了了麽……”
“不夠。”君淮搖了搖頭,短劍劍尖沿着蕭青彥的身子游走,“你這麽不聽話,我怎麽能放心呢。”他笑看着蕭青彥,神色竟有些暧昧不清。
蕭青彥不去理會他,卻見君淮短劍輕輕壓上他的腳腕,短劍緩緩刺入。
蕭青彥死死咬着唇,忽然腿上發力,猛地撲向君淮,将他撞到在地,口中忽然閃出銀光,劃向他咽喉!
君淮精神兀自集中在短劍之上,無論如何也沒有想到蕭青彥在經脈割斷劇痛難當的情況下還能迸發如此力量,想到自己竟是一連兩次着了他的道,眼睛瞪得極大,難以置信。
他喉間傷口不深,但蕭青彥割得精準,一時間血流成河,蕭青彥一撲之下,倒在一邊,猛烈喘息。
拿把短劍尚還紮在蕭青彥的腳踝,方才他不管不顧地撲上去,君淮下意識用力,短劍深深紮入身體。
他沒力氣再去拿開短劍。
君淮也沒能再說最後一句話。
蕭青彥側過頭看着他,松了口氣。
吐出方才從袖中咬住的刀片。
他還是要感謝君淮,是他教會了自己如何做一個殺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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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到最後一刻,決不放棄目标。
他聽到石門外沈徹仍舊奮力尋找各種方法劈開巨石。
他擡眼看了看,忽然,石室中最後一根燭也熄了。
他好想說,沈徹,你走吧。
你走吧,咱們緣分到此。
四肢百骸的痛在叫嚣着,蕭青彥輕輕翻了翻身,背對着兩具屍體。
他其實更喜歡幹淨的地方。
連死也一樣。
他忽然有點想念自己種下的小樹,和那一院子不知名的花。
如果走之前還能看看那個小園子,也好啊。
他閉上眼睛,聽着外面沈徹焦急地喚着自己的名字。
蕭青彥!
他撇撇嘴,在心底喃喃着說,沈徹啊,下輩子,他再也不要做蕭青彥了。
好累。
他仿佛聽到小時候,他跑到沈府,踮起腳尖呯呯地叩響沈徹的房門。
而清早沈徹慌慌忙忙地爬起,一臉迷茫地拉開門闩,看到是他,英俊而稚嫩的小臉上挂着寵溺的笑容。
輕輕地開口,叫他一聲:“阿彥。”
心意
天色漸漸暗了,沈徹再聽不到石室裏面的聲音。
一片死寂。
他一雙手掌已經血肉模糊,卻仍拼了力地瘋了似的不斷地發力。
巨石只裂了一道縫隙。
沈徹知道,如果不盡快救出他來,石室內空氣越來越少,即便蕭青彥身上沒有傷,他也熬不了多久。
沈府來了不少人,或挖或拽,巨石絲毫不動。
大家筋疲力盡,卻沒有人敢停。
時至深夜。
又轉至天空露白。
忽然有人從遠處喊了一聲:“少爺!”
沈徹擡頭望去,那人遠遠地喊道:“這邊有個機擴!”
沈徹立時屏退衆人,獨自啓動機關——沒有人知道這道機關是不是能開啓石門。
倘若是一道暗殺的機關,那也好,阿彥,我就去陪你。
沈徹這麽想着,卻見幾聲轟隆,那巨石竟緩緩沉入地下!
所有人都想着如何擡起巨石,又或是如何摧毀,誰又能想到,那巨石的機關竟然在地下呢。
眼前的景象讓所有人都十分震驚。
君淮和修三娘均是割喉致死,血色鋪滿衣衫,而蕭青彥面上身上被濺到也是大片,石室不大,竟是觸目皆為殷紅,一股血腥之氣撲面而來。
沈徹一步當先搶進石室,顫抖着手去探蕭青彥的脈搏。
老天的恩賜,他還活着。
沈徹的心髒快要跳出喉嚨!他縱橫江湖,生生死死,卻從未有一刻,如此緊張。
他小心翼翼地将渾身是傷的蕭青彥抱出石室。
他生怕碰痛了,動作不能更輕柔。
人說,愛情即是給了對方傷害你的權利。
蕭青彥無疑給了沈徹無上的權利,才能放任他屢次傷害自己,直至體無完膚。
寧江看到蕭青彥時,吓了一跳。
“怎麽幾日不見,傷成這樣?”
沈徹沒說話,他說不出話。
胸口像是壓着巨石,透不過氣來。
“百草丸?嗯,是了,想不到這世上還有百草丸。倘若他手中有百草丸,我們還可以救。可是現在……”
沈徹道:“我去找。”
寧江一把抓住他手臂道:“你別去了,方才我已經派人查過花雕樓,找到了這個。”他将手攤開,是一只瓷瓶碎片,花紋和蕭青彥曾拿出的花紋一模樣。
“百草丸只能保存在千年寒玉瓶中,離開這個瓶子,百草丸便會在一炷香時間化成水。”寧江嘆了口氣,“這只瓶子壓在碎石之下,只怕百草丸早已毀了。”
沈徹身子一震,望了望躺在床上仍舊昏迷的蕭青彥,“我去求你師傅,不論如何,一定要救他。”
寧江看着沈徹失魂落魄的模樣,忽然笑道:“沈大俠,你莫不是看上這個小子了?我可記得,當初陸凜受傷,你也不曾這樣緊張。”
沈徹只是仿若沒有聽到一般,心思全在蕭青彥身上,他沒有心思去想陸凜的欺瞞,滿腦子,都是蕭青彥在巨石後面,有些驚訝,卻又決絕的神情。
他早已做了必死的決心,甚至為了殺死君淮,不惜搭上自己的性命。
他沈徹何德何能。
寧江道:“師傅閉關,此刻還在藥王谷,我已經飛鴿傳書問他有沒有解毒之法,三天大概能收到回複。你先別急,他身上的傷不致命,但是體虛,所以不易恢複。你在這邊照顧他吧。”他說罷便收拾了藥箱,囑咐了幾句就離開了。
蕭青彥安安靜靜地躺着,呼吸清淺。
他極少這樣毫無防備地昏睡着,沈徹忽然想,他似乎總是警醒着,來自一個殺手的本能,警覺着身邊一切危險。
身後忽然有腳步傳來,沈徹沒有回身,低低地道:“阿凜。”
“他怎麽樣?”
“不好。”沈徹剪短地答,目光卻始終在蕭青彥身上。
陸凜站在床邊,分明地感覺到,有些東西,已經不存在了。
感情在算計中終究是逐漸消失。
“他是來向我示警的,”陸凜輕聲道,“半個月前,在淩霄峰。可我傷了他。”
“阿彥曾和我說過,我卻……”
“他是為了你罷,所以也不肯殺我。可他殺了金槍門的人,這個仇,我不能不報。”
沈徹不置可否。
冤冤相報何時了。
“我随你下山,原本是為了下月的武林大會。”
“禦林堂堂主已經死了。”
“什麽?”
“他向你示警,你卻不信。他便索性殺了下仇殺令的人。”
陸凜愣了一下,輕笑一聲:“他倒是多事。”他想了想,嘆了口氣,“大哥,我借了你的光,卻未必領他的情。如今仇家已死,我便要光大我陸家金槍。”
沈徹苦笑:“是了,你原本便有你的打算。”
陸凜轉身出了屋子,只留了一句,在沈徹耳邊徘徊。
“大哥,我對你的感情,及不上他萬分之一。”
夜涼如水。
蕭青彥在昏睡中皺了皺眉,許是痛得狠了。
手腳經脈都被君淮挑斷,下手狠辣,身上多處利刃割傷,更不要提寒毒與奈何丹的毒素交替發作。
他幹啞着的唇似乎隐隐在喊着什麽。
卻又好像沒有了。
沈徹不知道,在昏厥的前一刻,蕭青彥還在想着,若有來生,他再不要做蕭青彥了。
愛而不得,卻不肯放手的固執,太苦了。
蕭青彥渾身的傷口,就像是利刃紮在沈徹的心上。每一刀,每一劍,都是他沈徹應受的。
他聽到陸凜離去的聲音。
本無牽挂。
沈徹回想舊日相識,曾經的言笑晏晏,曾經山盟海誓,原來徹頭徹尾只是空談。
兜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