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裝熟

【他就在門外。】

A4紙的聲音細若蚊蠅,明知道除了薄郁不會有人聽到自己的聲音,但氣氛緊張,讓人不由自主提起了心。

薄郁看着眼前的門。

薄郁:能直接走嗎?

他指的是從A4紙的時空傳送門離開。

A4紙:【可以,但這麽近簡驀一定會發現不對。雖然逮不住我們,但絕對會引起他的警覺,如果對方抓住不放一直追查,就遲早可能被盯上。所以不能輕舉妄動,最好在他暴力開門的瞬間走,這樣動靜最小。】

……

相隔一扇門外的簡驀,也停在那裏,面容冷峻,擡手示意身後的下屬原地不動。

他什麽都沒有嗅到,但感覺到這扇門後有東西。

毫無道理,沒有依據,只是直覺。

對于機械獸軍團出身的alpha來說,戰鬥直覺對危險的嗅覺遠遠在信息素示警之前。

……

薄郁若有所思。

A4紙嚴肅:【你檢查一下現場有沒有牧星晝的便簽,我做好準備了,只要他開門,就立刻開啓傳送。】

薄郁:找過了,沒有。

A4紙錯愕:【難道簡驀是在詐牧星晝,根本沒有那張便簽嗎?】

薄郁:也可能不在這裏,在別處,所以,現在還不能走。

A4紙:【可他馬上就進來了!】

薄郁一臉無辜茫然:進來就進來,我有做什麽違法走私的事情嗎?

A4紙:【你剛剛非法行醫。】

話音剛落,就看到薄郁優雅地脫下白大褂:“非法什麽?”

A4紙:【……】

……

對于簡驀和他的屬下而言,突然包圍走私犯交易現場,瞬間爆破打開星際海盜的飛船,在交易雙方猝不及防的時候當場人贓并獲,這樣的事情已然家常便飯。

眼前這扇門也是一樣。

簡驀剛剛的停頓,不是因為忌憚門內的未知,只是要大家做好行動準備,不打草驚蛇。

所以,毫無預兆,那扇門比A4紙開啓傳送門的瞬間還快,眨眼整扇門被左右拉開。

不是正常的拉開門,是完整的笨重的安全門被無聲切割,整個卸下,就像是那裏本來就不存在一扇門。

速度之快,要是A4紙在那瞬間開啓傳送,恐怕不只是兩撥人會迎面撞見彼此,簡驀甚至能追着薄郁一道進入A4紙的傳送門。

但門被完整拆掉後,眼前并沒有任何可疑的犯罪分子。

簡驀一手持槍走在前面,身後幾個精銳下屬警覺地斷後。

飛船改造的艙體,裏面的空間一覽無餘。

手術臺,無影燈,桌椅。

俨然非法行醫現場。

這在落後的垃圾星并不少見,任何時候醫療資源都是稀缺的,醫學也是高端教育資源,但只要是人就會生病,在類似垃圾星這樣的地方,多多少少會有那麽幾個靠着半吊子的醫術,偷偷摸摸給人治病的黑診所。

但再黑的診所,也沒有這麽簡陋的。

這裏唯一的優點是幹淨,幹淨的就像是剛剛準備入行,臨時搭建的。

看到這,幾個下屬都多多少少有些放松。

畢竟,在他們手裏,最少也得是個大型走私違禁醫療物資,器官買賣等等重大犯罪行為,這種小黑診所,不歸他們管,他們也沒必要管。

窮鄉僻壤的地方,怎麽也得讓人家有條活路,非法行醫也不是什麽犯罪行為。

但簡驀并沒有放松,黑暗中,一寸寸逡巡着。

看到他的神情,其他人也表情一凜,再次繃緊了神經警戒起來。

簡驀觀察着周圍環境,這裏幹淨得過分,像是被匆忙清理過。

但再幹淨的痕跡,也是痕跡。

面上警覺但一無所獲,甚至有些茫然不解的下屬,就看到他們的頭兒像是發現了什麽,目标明确朝一個地方走去。

簡驀走到了手術臺的位置。

手術臺很簡陋,就像兩張鐵網桌臨時拼湊起來一樣,下面無法藏人,上面蓋着一層藍黑色的塑膠防塵布。

防塵布也很破舊廉價,顏色都不均勻,皺皺巴巴地随意鋪在那裏。

但簡驀走過去,手指輕輕撚起一角,毫不猶豫整個掀起。

在掀起的防塵布下,露出一個昏迷不醒的人。

看似無法藏人的桌子,桌沿一圈凸起,拼湊一起的部分桌沿卸下,內裏的鐵網桌面可以承受一定的彈性下墜,這樣如果很瘦的人躺在上面,微微下沉,就只是比桌沿高出一點。

墨藍色不均勻的防塵布像海水一樣,在視覺上會削弱這種高低差,看上去桌子上好像沒有東西,只是微微皺褶。

如果是走私案查獲現場,他們當然會掀地三層不放過一絲可疑的地方,但面對一個空空蕩蕩的黑診所,誰也沒必要非給人家抄家。

萬萬想不到,這種地方居然會藏着人。

幾個下屬立刻幫忙整個扯開防塵布,徹底露出躺在上面的人。

看清對方的瞬間,周圍一片靜止,發出一點輕微的抽氣聲。

那個人穿着一件簡單的白襯衫黑褲子,白襯衫有些皺褶,現在他的皮膚也和襯衫的顏色一樣,顯得修長纖細的脖頸有些透明和脆弱起來。

那個人很瘦,雖然并沒有不健康的程度,但看着他手腕上的手铐,就讓人微微揪心,不由覺得他一定是受到了虐待。

他們見到過很多窮兇極惡的海盜,也見過各種各樣被走私的受害者,上個月甚至還解救過一只珍稀種族的人魚。

這個受害者只是個普普通通的人類,但卻讓他們有一種比上次的人魚還要驚心的感覺。

手铐把他的手和桌沿拷在一起,沒有鑰匙,大家只能直接劈開桌沿,先将受害者解救起來。

隊醫很快被叫進來,簡單檢查了一下。

“有些輕微的脫水,疲勞,很長時間沒有得到休息,身體表面沒有受傷,但被注入了大量麻醉藥物,如果不是少将心細發現,超過八小時沒有人發現他的話,恐怕會有生命危機。”

隊裏的人被簡驀分成三批,大部隊押解這次行動的海盜回去,一隊負責搜索現場,檢查遺漏線索,二隊負責繼續追蹤那個有奇怪信息素的Omega。

“那這個受害者呢?”

簡驀看着被他救出來的受害者,冷峻的面容眼眸一眨不眨,看誰都像是看犯罪分子。

“少将就算覺得他可疑,好歹也等人醒後再問話,在那之前……”

簡驀:“我看着他,你們先去忙吧。”

大家微微一愣,沒想到一向沒有人情味的少将會這麽重視這個人。

“難道,他身上有什麽危險之處?”

簡驀微微挑眉,眉眼陰郁涼薄:“不是。”

如果不是,簡少将怎麽會親自關照一個無關人員?

簡驀不想說話,但下屬們都一臉不信地表情看着他,為了打發他們,他慢吞吞地說:“我認識他。七年前就認識。”

這下,大家雖然更驚訝好奇了,但在簡驀危險的眼神下,還是縮起脖子趕緊跑路。

薄郁很快就醒了,在隊醫給他做全身檢查之前。

簡驀站在病床前,定定地看着醫生給薄郁做檢查。

簡驀:“姓名。”

薄郁:“薄郁。”

簡驀:“職業。”

薄郁:“基因醫學研究生。”

薄郁坐在病床上,眉眼安靜,黑白分明的眼眸純淨無害,參考模仿了不久前牧星晝的表情。

簡驀站在那裏,手裏拿着一張薄郁的調查報告,上面有薄郁所有的檔案資料,當然也有姓名和職業,但他還是明知故問了一遍。

簡驀收起那張紙,冷峻的面容,眼眸定定地看着薄郁,終于說了一句正經話:“考上研究生了?”

薄郁愣愣的:“嗯。”

A4紙不在他身邊,薄郁想吐槽都沒地方,心想:他為什麽這麽自來熟?

薄郁忘記了,A4紙跟他說過的,在這個世界上,七年前他設計讓彪哥威脅他的時候,簡驀救過他這件事。

簡驀雙手抱臂,俊美的面容,同時帶着天真無辜和偏執陰郁兩種截然相反的氣質。

“考進牧文原的研究所了,挺不錯。”

薄郁看着打量自己的簡驀,無辜怔然:“您認識我?”

簡驀黑亮的眼眸盯着他,沒什麽表情,偏了偏頭,讓人想到貓頭鷹,下唇微微上抿,撒嬌的表情,卻是傲嬌:“我看上去很難記住?”

雖然薄郁沒想起A4紙說過的,他們七年前認識的話,但身為一個臉盲,總會遇到一些一臉自來熟跟他說話,實則他毫無印象的陌生人。

薄郁眨了眨眼,微微低頭,眼眸上擡,弱弱地無害地看着他:“……沒想到,您會記得我。”

簡驀的表情一直很冷峻,從中看不出任何情緒,他定定看了薄郁幾秒:“為什麽會出現在垃圾星?還被人拷在那裏?”

薄郁睜大眼睛,無辜困惑地看着簡驀,回憶了一下:“我上了很久的班,剛回到住的地方,發現房間裏有人,對方從背後制住我,我沒來記得看清那個人的臉,然後,對方說,請我去幫一個忙,然後我就失去意識了,醒來就在這裏。”

簡驀看着薄郁,眼眸黑亮,看着精力格外充沛,很難被蒙騙的樣子。

他沒有說什麽,從終端調出一張照片,展示給薄郁看。

照片上,正是薄郁被拷在簡易手術床上的樣子。

薄郁看着照片裏的自己:“是手術室嗎?對方是想請我幫忙給某個人做手術嗎?你救了我,那抓到那個人了嗎?”

簡驀收起照片:“沒人會給挾持的醫生注射那麽大劑量的麻醉劑,比起讓你做手術,說不定是要摘你的器官做手術。”

薄郁像是受到驚吓,懵懂地看着他,喉嚨緊張地小小吞咽了一下。

簡驀走過去,近距離居高臨下看着薄郁,歪了歪頭,黑亮的眼眸一眨不眨,危險又漂亮:“我的終端號輸進去了,是快捷鍵第一位,再次遇到危險,記得呼救。不記得就不記得,我又不會殺了你,裝什麽熟?”

一臉無辜懵懂的薄郁:“……”

簡驀的手指擡起,落在薄郁的肩上,垂眸俯視着他,臉上露出一點似是而非的笑,傲慢又像撒嬌:“我叫簡驀,這次總該記得了。”

薄郁看着他,在想,貓頭鷹笑起來是什麽樣子的?

貓頭鷹,啊不,簡驀親自開着飛行器将薄郁送回了家,一個普通簡陋的公租房。

簡驀在屋子裏檢查了一遍,并沒有留下做客的意思,再次對薄郁提醒了一句,記得聯系他的話,就離開了。

畢竟剛剛查獲了一個大型海盜走私組織,應該挺忙的。

簡驀走後,薄郁進門,A4紙終于從一道白光形成的門裏出現在房間。

A4紙:【你真是亂來,簡驀這個人看着就很難騙,他相信你了嗎?】

薄郁:“看着像是相信了。”

【那就好!】

但也可能只是因為沒有證據,表面相信。

簡驀的眼睛裏沒有懷疑,也沒有信任,那雙黑亮的眼睛,無所謂任何謊言,因為只要他想知道,總會知道的。

但對薄郁而言,只要沒被當場抓住就足夠了。

“對了,有件事我很好奇,”薄郁看着A4紙,“牧星晝和牧文原像就算了,好歹可以解釋說是叔侄關系,但,簡驀也和他們相像,他們不覺得奇怪嗎?”

A4紙:【不會啊,他們是游戲架構師的自我代入,這是世界真相的bug,所以他們發現不了的,除了你,其他人眼裏他們并不像。而且,即便是同一張臉,不同的性格看上去也不會一模一樣啊。】

薄郁:“可是我看見簡驀,就想起牧雪城,雖然性格不同,但他們真的像。”

【哪裏像?】

“撒嬌的時候像。”

A4紙仿佛受驚:【牧雪城就算了,簡驀還會撒嬌?】

薄郁想到對方發狠的時候,嘴唇微微上抿,雖然眼神好像危險陰郁了點,但分明就是在撒嬌啊。

雖然兇殘有點可怕,但還挺可愛的。

“誰說不是呢。”

A4紙震驚了一會兒,恢複鎮定:【現在你已經了解情況了,我們回去吧。】

薄郁點頭,忽然想起了什麽:“我沒有在現場找到牧星晝的便簽。”

【那也是沒辦法的事,反正簡驀懷疑的是牧星晝,牧星晝還失憶了,只要沒有懷疑到你身上就好。】

……

研究所的病房。

牧星晝從始至終相同的表情相同的語氣,淡然地說:“故意手術失敗,故意失憶,逃離審查?你覺得就你描述的我,是失去記憶好對付,還是正常的時候比較難纏?”

簡驀眼神冷涼陰郁:“所以我懷疑,手術失敗是假,你故意裝作失憶是真。”

A4紙捂着眼睛點頭,不忍直視:【你忘了,你才是未來的星際一級通緝犯。】

轟,有什麽炸了。

強烈的既視感,似曾相似。

薄郁按着頭,往後退了一步,沒有站穩撞到了旁邊的櫃子。

櫃子上的玻璃魚缸因為受到撞擊晃蕩,濺出來一圈水,一尾金魚随着水流一起晃蕩了一圈。

薄郁就像是知道魚會被甩出來一樣,提前伸手擋住,那尾魚在他掌心撞了一下,落回了水裏。

因為薄郁發出的響動,對峙的兩個人一起朝他看來。

簡驀的下唇輕微用力上抿,像是無辜撒嬌,過分清亮的眼眸神情卻陰郁,歪頭盯着他,撒嬌一樣的偏執倨傲。

“我見過你。”簡驀說。

薄郁看着他眸光微動,平靜微笑:“不久前你救過我,簡少将。”

簡驀擡起手,撐了一下額頭,歪着頭看他,陰郁又無辜:“為什麽剛剛進來的時候,我沒發現?”

衆所周知,貓頭鷹兇是挑角度的,一歪頭就會又呆又萌。

薄郁被萌到了,無害地笑了一下,看着他:“可能我看上去很難記住。”

簡驀擡眼看着他,黑亮的眼眸傲慢又冷銳:“長成你這樣,最好奉公守法,不然,被通緝的話,人群裏第一眼就被發現。”

薄郁:“……但你剛剛不是,沒發現嗎?”

簡驀指着病床上的牧星晝,目光看着薄郁:“那是因為你跟嫌疑犯在一起,說起來為什麽你要喂他吃飯?”

嫌疑犯牧星晝神情純淨聖潔,充滿神性,淡然地說:“因為是情人。”

簡驀目光盯着薄郁,面無表情,難以置信,眼神比任何時候都危險陰郁,輕輕地說:“他說什麽?”

薄郁莫名其妙,簡驀的表情理直氣壯得像是抓到男朋友公然出軌,看得人氣短一截。

明明沒做錯什麽,薄郁在他的眼神下,大氣都不敢出,弱弱地眨了眨眼:“情……其實……只是他養的金絲雀。”

作者有話要說:  任何時候金絲雀人設不崩。

簡·貓頭鷹·驀,見到阿郁,就是傳說中看到他第一眼孩子的名字都想好了,轉頭發現對方跟嫌疑犯有不正當關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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