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卧室內靜默了幾秒, 戚魚都快聽見自己喧鬧的心跳聲。
她忽然低頭收回視線,手指無意識攥了會兒裙子上的一根系帶,半天才開口問:“我要什麽時候睡覺, 才算是早睡?”
“現在。”
戚魚點點頭,沒看虞故峥, 回頭板板正正地爬上了床,靠着抱枕坐好,被子拉到腰際才發現身上穿的不是睡裙。
一頓, 她又放下懷裏抱着的玩偶,掀開被子穿拖鞋,自顧自認真解釋:“我好像忘記洗澡了。”
“不急。”虞故峥看了戚魚一眼,“不扣你的零花錢。”
“……”
戚魚想去洗澡, 坐在床邊又停住, 像緊張道:“那您……”
“平時不習慣一個人睡?”虞故峥問。
“什麽?”
戚魚的心上怦然一跳,終于擡起腦袋看虞故峥, 才發現他的眸光落在床頭, 原來是在看她枕頭邊躺着那只兔子布偶。
布偶看上去很舊了, 能分辨得出來它小衣服上的紐扣被重新縫過一次,其他地方也有磨舊的痕跡,但戚魚會定期清洗它, 所以很幹淨。
“這個是我媽媽以前留給我的,有很多年了。”戚魚伸手拿過來,親昵地捏了捏兔子的雙耳,小聲道, “我小時候睡覺的時候,就喜歡它在旁邊,現在已經習慣了。”
虞故峥垂眸俯視戚魚的眼睛, 片刻接話:
“梁太太過世那年,你應該還小。”
戚魚“嗯”了句:“我媽媽是……在我三歲的時候離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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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說這話時眸眼澄澈,神色不露傷心難過,但輕輕抿了下唇,怎麽看都有股柔軟的失落感。
“十六年。”虞故峥打量戚魚懷裏被抱着的布偶兔,一頓,才稍稍笑了,“留了這麽久,倒是長情。”
“……”
戚魚抱着布偶的手指頓時緊了下,差點要洩露心事。
恰好虞故峥的手機響起,那邊莊成有工作上的急事要找。虞故峥剛回別墅不久,又要去公司,離開前打內線電話叫來傭人,給戚魚送了一杯熱牛奶上來。
戚魚捧着熱牛奶,坐在床邊安靜喝掉。
摸了摸胸口,心跳還是特別快。
坐了會兒,戚魚把杯子放回桌上,注意到教案冊旁邊的簽名紙,拿起來仔細瞅了一眼。
虞故峥的字極為漂亮,簽名走筆遒勁。
然而,在簽名下還添了一行,筆鋒淩厲的四個字:辭學行樂。
“辭學……行樂?”
奶茶店內,許圓對着眼前的真跡觀摩半天,發蒙:“這什麽意思啊?”
“大佬這意思,是讓你男朋友別妄想華泰的秋招了。”旁邊夏新宇伸手過來點了點那四個字,“看到沒,這說的是讓他別費勁學筆試題了,自個玩去吧,我當年高考語文一百三,聽我的。”
“滾。”許圓仔細琢磨了下,不确定問戚魚,“大佬是在祝我們暑假快樂,吧?”
戚魚思忖會兒,點點頭:“嗯,他應該是這個意思。”
想到昨晚虞故峥的話,戚魚咽下珍珠,微垂的眼尾揚起些許。
許圓開開心心收好簽名:“謝啦親愛的!我拿回去肯定裱起來!”
今天戚魚過來給許圓送簽名,正好夏新宇實習的公司在附近,他趁着午休也過來聚頭。
三人繼續聊了片刻準備比賽的事,敲定完下個月訓練的日子,戚魚瞅了眼手機屏幕,就快要到她做家教的時間,于是打招呼離開。
這段時間以來戚魚的日常安排得很滿,上午學車,下午做家教兼職,晚上回去備課,或者接一些做網頁小程序的私活。
家教地點就在K大旁邊的學區房,輔導一位高中男孩的數學。
一節課結束,男孩的媽媽進來送水果,笑容和藹:“小戚老師,方洋都一直誇你,說你教得好,他現在碰到很多題型都會做了。”
戚魚禮貌回:“不客氣,他自己也很聰明。”
“這周的課時費我已經轉了。”家教工資是每周結一次,方阿姨卻思量,“要不這樣,我一次性給你轉兩個月的吧,反正我信得過你,也省得麻煩。”
之前雙方商量的是先讓戚魚教一個月,但方阿姨顯然很滿意,想讓她教完整個暑假。
戚魚卻搖搖頭:“抱歉阿姨,等教完這個月,我就不教了。”
“怎麽就不教了呀?出什麽事了嗎?”
“不是的。”戚魚整理好資料,小小地笑了下,“就是想放松一段時間。”
傍晚從小區出來,戚魚接到一個電話。
孟貞蘭在那頭道:“你爸明天過生日,我已經跟虞故峥的助理說過了,你明天就跟虞故峥一起來。”
戚魚默了會兒,才平靜“嗯”了句。
“還有,上個月的生活費我忘記打了。”
明天戚魚要回戚家,她現在翅膀硬了,孟貞蘭怕她向戚明信當衆告狀,讓自己下不來臺,于是話鋒一轉,笑道:“晚點我連着這個月的一起給你,不會怪我健忘吧?”
“不用了。”
“怎麽能不——”
孟貞蘭的場面話還未說完,一看通話,難以置信地揭下面膜——戚魚現在居然敢挂她的電話。
她還真是翅膀硬了?!
當晚,虞故峥難得出現在家裏用晚餐,阿姨樂得做足了四人份的量,佳肴擺滿了餐桌。
戚魚還在喝湯,聽對面的虞故峥出聲:“明天是你爸爸的生日,你繼母打過電話,想我們明晚過去。想去嗎?”
想了想,戚魚擡起腦袋問:“明天晚上您有空嗎?”
虞故峥沒接話,打量戚魚須臾,很輕地笑了一聲:“看來是不想去。”他問,“怎麽了。”
“……下午我挂了我繼母的電話,明天在那邊的氣氛不會很好。”戚魚放下湯勺,小聲回。
“挂就挂了。”虞故峥似不在意,并不細問原因,又問,“你的生日呢,以前辦過麽。”
戚魚:“啊。”
她稍愣:“我嗎?”
恰好阿姨端上了餐後甜點,是一塊草莓慕斯蛋糕,戚魚瞅了眼,搖頭道:“以前還沒有辦過正式的生日會,但是我爸爸會轉一筆錢給我。”
戚魚回憶:“那也是很小時候的事了,後來,他可能也忙忘了。”
戚明信的公司生意确實很忙,小時候的戚魚很少能在戚宅裏見到他,所以孟貞蘭和戚娴戚甜這幾個人占據了她很大一部分的童年,而這段童年,戚魚不太想回憶。
可即便再忙,每年在孟貞蘭為戚甜辦的生日會上,戚明信也會到場。
虞故峥看着戚魚,問:“沒有鬧過情緒?”
默了會兒,戚魚回視,杏眸漆黑濕潤,誠實道:“有的,我在很小的時候……讨厭過我爸爸,也讨厭過我繼母她們,也很難過,會哭,但是現在不會了。”
并不是不再讨厭了,而是根本就不在意了。
虞故峥的視線未動,不知道在想什麽,隔着長桌的距離,英隽容色顯得影綽不分明。
“我記得你是二月份的生日。”少頃,虞故峥拿了點煙的打火機,起身,“今年的生日也沒有辦?”
戚魚點了點頭,以為虞故峥要去抽煙,目光跟随着他往外挪。
然而虞故峥的身影停在酒櫃前,片刻,像找到了什麽東西,又向餐廳門口去,道:
“那就補過一次。”
下一秒,“咔噠”一聲,餐廳這一片的燈光熄滅了。
“……”
戚魚無措地在黑暗裏眨了眨眼,剛想站起來,動作一頓,感覺到腳步聲漸近。身後有氣息攏近,熟悉的沉香味道頓時将她的那一點不安壓了下去。
伴随輕微的打火機聲響,虞故峥點燃細長蠟燭,傾俯過身,插在戚魚面前的蛋糕上。
“送你一個願望。”虞故峥的聲音在戚魚腦袋上方響起,低醇從容,“明天不想去戚明信的生日宴,那就不去。”
戚魚盯着蠟燭上悅動的火苗,心跳如擂鼓,沒扭頭看身後的人。
半天才問:“我要是提了,我們就真的不會去嗎?”
虞故峥像是笑了:“提提看。”
戚魚沒吭聲。
兩家有商業合作,于情于理,明天虞故峥都會去戚明信的生日會。
她可以借着說以前的事,偷偷地,哪怕讓虞故峥小小地心疼她一下,但不能真的有恃無恐,提這樣的事。
“那。”
不能有恃無恐,卻可以……得寸進尺。
戚魚站起來,轉身,仰臉看虞故峥,像不确定,提道:“您可不可以,抱一下我?”
“……或者,給我唱一首生日歌。”戚魚思忖着繼續,“這樣就算過過生日了,好不好?”
對視幾秒,虞故峥沒接話。
他那雙漂亮深長的桃花眼俯視着戚魚,稍頓,問:“不打算提明天不去的要求?”
戚魚有些篤定,點點頭:“反正我提了,您應該也不會同意的。”
虞故峥無聲看戚魚片晌,忽然笑了,低緩道:“不識好歹。”
這四個字被他念出來沒半點火氣,反而泠泠如碎玉,一下一頓地敲在戚魚心上。
戚魚不能看虞故峥笑,感覺緊張,剛想低下腦袋,垂在裙邊的手腕卻被輕扣住了,一道力氣将她整個人往前方帶。
虞故峥略一俯身,氣息欺過來。
淡色的陰影罩落。下一秒,戚魚腰脊一緊,被虞故峥擁進懷裏。
明明是一個循禮的擁抱。
但戚魚滞在那裏,一動都不敢動。
半晌,戚魚才小心翼翼地伸手攥住虞故峥的襯衫,借着稍顯昏暗的光,用臉輕輕蹭了下對方的肩,往裏埋了埋。
此刻她臉上的笑,不想讓任何人看到。
這一刻的快樂,也不想跟任何人分享。
作者有話要說: 女!鵝!沖!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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