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前一晚醉酒又熬夜, 戚魚幾乎清醒到天亮才睡過去。翌日,她破例多賴了會兒床,在被窩裏醒盹了好半晌。

公寓內, 陶詩藝起得比戚魚還晚,兩人在客廳打了個照面, 一個宿醉萎靡一個精神飽滿。

“詩藝姐,我在廚房裏留了點小米粥,你要喝嗎?”

“好啊。”戚魚低頭穿鞋的側顏正抿出個笑, 揚着顯而易見的好心情。陶詩藝一愣,“你要出門呀?”

“嗯。”

“有約會?”

戚魚搖搖頭:“我想去公司加班。”

陶詩藝出離驚愕了,這好好的周日,還有人非要自虐式跑去公司加班?!

昨晚的事還沒緩過來, 戚魚想做點什麽轉移注意力。

其實戚魚現在更想見到虞故峥, 但早上醒來時她收到一份莊成微信發來的文件,是份行程表, 排滿了華盛虞總近期敲定的行程。顯然出自虞故峥的授意。

更早的時候, 戚魚睡得迷糊不清的那會兒, 接到了虞故峥的電話。

他似乎在機場,臨登機前打來電話,那邊的廣播聲隐約傳入戚魚耳朵, 她迷頓問:“你要去哪裏?”

對話發生在半夢半醒間,具體說什麽戚魚記不清了,虞故峥的音色低得格外好聽,應該是回了句地名。

戚魚“嗯”一句, 困得将要睡去的前一秒,聽到機場廣播聲,又想起問:“等下你要去哪裏?”

“……”

須臾, 虞故峥似乎是笑了一聲。

“你繼續睡。”

……

醒來就收到了莊成發來的那份行程表,注得事無巨細。

接下來幾天,虞故峥都要在各地出差,現在應該還在飛機上。戚魚在公司對着電腦屏幕杵了會兒,那種不真實的心跳感才降下去點。

正要去倒杯水,一個陌生電話打來。

“戚魚小姐您好,我是京府酒店的外燴負責人。”那邊是一道恭敬女聲,介紹一番後,笑道,“很榮幸能負責您在工作日的訂餐,從明天起,您可以提前兩小時向我們點餐。當然,比較特殊的食材可能需要請您提前一天通知我們。”

京府是公司附近的一家酒店,而戚魚平時都在公司食堂吃飯,她記起來:“我沒有在你們這裏訂過餐。”

“是的,您不用擔心,訂餐不需要費用,這是虞總的意思。”

負責人怕戚魚将自己當成什麽推銷電話,給她一個登陸官網的會員編號,又道可以直接在後臺預訂工作餐。

戚魚沒有住過這家酒店,按着初始密碼登陸進去,見自己的賬戶已經被酒店納入了最高級別的VIP用戶。

她握着鼠标的動作一頓:“他還有說什麽嗎?”

“虞總說過,都按您的意思來。”

聽戚魚沒拒絕,負責人确認一遍,末了貼心道:“好的,那您還有什麽需求,請随時跟我聯系。”

電腦屏前,戚魚再一次嘗試沉浸工作失敗。她去倒了杯水默默喝完,五分鐘後,收到喬文文發的消息。

一個人靜不下心,還是決定去和喬文文看電影。

隔天周一,星級酒店的訂餐外賣掐着午休的時間如約送來。

餐盒放在專用保溫箱內,由兩人開車配送,戚魚出公司取的時候,配送員還捎了束玫瑰給她,說也是虞總吩咐讓訂的。

小骨朵的花型,簇粉擁白的一小束,香氣很淡,味道好聞得很特別。

“什麽情況?”戚魚接受一圈全組人的打量,旁邊同事轉過椅子,八卦笑問,“戚魚,這是有人在追你?”

戚魚找了個玻璃杯插花,聞言轉身靠着桌沿,酒窩深陷:“嗯,可能算是。”

“誰啊?”

這句戚魚不回了,旁邊陶詩藝想起周末從酒吧裏帶走戚魚的男人,心道她大概能猜到是誰。

又同情看向一邊的王希倫,Ian千裏迢迢從美國跟戚魚來這實習,本來說不準能有進展,人家這一追,沒戲了。

這一天三餐送着,還來這麽束花擺在工位,看着不招眼,但想讓人不注意都難。

什麽叫潤物細無聲啊?這就是了。

周一是例會日,戚魚作為實習生同樣需要參加。開完組會,她跟着組內其他幾人留下來加班做程序調試,恰巧有電話打進,旁邊女同事幫着接起湊到她耳邊。

那邊甫一傳來道熟悉的悅耳聲線,戚魚立即就停了敲鍵盤的動作。

周圍還圍着一圈等戚魚這邊的部分出調試結果的人,都在等下班,她仰起腦袋接過手機,小聲道:“給我吧,謝謝。”

“和朋友一起?”是虞故峥的聲音。

戚魚一手敲鍵盤的速度放慢,表情還算自如:“嗯,現在和同事一起。”她補道,“我還在公司裏。”

算了下,今天虞故峥應該才到國外,可能還沒倒過時差。

戚魚也有事要趕,又不想這麽快結束通話。

擡腦袋瞅了一眼,周圍幾個同事紛紛聚精會神盯着她的屏幕,全裝沒聽到,示意她繼續。

“我收到他們送的餐和花了。”戚魚頓了下,坦然繼續,“我可以在公司食堂吃的,這麽送餐太麻煩了。”

虞故峥倒沒說什麽,不答反問:“麻煩麽。”

也不能說是麻煩。

酒店送來的外賣太正式,飯盒和餐具都不是一次性材質,但每次一換,丢了浪費,可留多了也沒有用。

通話那頭,虞故峥複又接道:“等下周回來,不讓他們再送你。”

“餐不要了,花可以繼續留着嗎?”戚魚瞅向面前開了的小玫瑰,想起配送員說花訂了數月,應該不能退,“我覺得花很好看。”

片刻,那邊像是極輕地笑了。

“你沒有理解我的意思。”虞故峥出聲,“等我在,給你送東西的人會是我。”

“……”

戚魚差點敲錯指令。

這是虞故峥第一次這麽說話,不是那種從容不經心的語氣,嗓音沒變,可怎麽聽都莫名勾人,聽着跟以往每次都不一樣。

周圍還有同事在場,戚魚的手挪開鍵盤找水喝,聽虞故峥問:“還有別的要求麽。”

“……還有。”戚魚緩了會兒,糯聲吭出一句,“這個周末我想去看一看貓。”

“讓林輝來接你去。”

“沒關系,我自己去就可以了。”

虞故峥并不勉強,道:“走的時候,把車庫裏的車也開走。”

戚魚也想起以前那輛白色LS,剛想說什麽,又聽那邊接話。

“當你是借的。”虞故峥像已然猜到她的回複,不緊不慢道,“下次過來再還。”

“……”

通話不過三分鐘,戚魚收線的時候,已經喝完一整杯水。

說開以後,她好像更接不上虞故峥的話了。

戚魚不是沒有被人追過,可現在不一樣。

這種被虞故峥放在心上的感覺,居然讓她想得寸進尺,就像剝開糖紙後舔到一層甜的,就忍不住想繼續。甚至還想,對他提更多的要求。

戚魚仿佛就是接了個普通電話,表現得很自然,但紮起的黑卷發露出雙耳朵,輕微泛着紅。

等調試結果出來,戚魚調轉椅背看向同事們,杏眸彎成個半月:“我請你們吃夜宵吧。”

虞故峥人沒回國,酒店那邊也沒中斷每日的送餐,戚魚收了一周的小玫瑰,決定挑周六一早的時間去別墅看看貓。

別墅外的安保都快認不出戚魚,也沒想到能重新見到她,整整一年沒見,他們原本默認別墅裏女主人的位置空出來了。

但虞先生提前打過招呼,閑聊兩句,安保給戚魚放了行。

戚魚穿過林蔭長道,一進前院就聞到了玫瑰花香。她本來的注意力都投向了遠處的裏院,腳步想往玫瑰園那邊挪,突然聽見側方傳來一陣輕微水聲。

剛循聲看過去,一瞬間頓住。

院裏,記憶中無人問津的泳池在晨光下泛着粼粼波光,有身影在水下一游到底。一個來回,男人颀長而熟悉的身形現出池邊,出水上岸。

盡管隔了遙遙十幾米的距離,戚魚還是看清了。

她看過虞故峥的行程,今天按計劃應該在菲律賓的人,卻忽然出現在這裏。

在晨泳。

遠處,虞故峥随意披了件黑色浴袍。無意擡眸,瞥見這邊杵着的戚魚,稍頓,那股疏淡的距離感斂了,徑直過來。

“來得太早了,本來打算去接你。”

“虞故峥。”戚魚看着對方走近,杏眼明亮,默了會兒才道,“我以為你今天會在國外的。”

虞故峥眸光落在戚魚身上,須臾笑了:“臨時改了行程,昨晚才到。”一瞥她手裏的袋子,他垂斂下眸,修長手指勾過來,替她接了,“帶了什麽?”

戚魚手裏袋子被接過時,虞故峥的手指不經意碰觸過她的手心,帶着水汽。

她手指動了動,心跳根本不受控,解釋回:“這裏面是給小貓的,都是貓零食和玩具。”

本來是打算來看貓,戚魚現在更想看別的,她随着虞故峥往別墅裏走,偏過腦袋又瞅了一眼。

沒挪開目光。

“我剛才看到你在游泳。”戚魚開口,頓了下,“以前我好像沒有見過你游。”

“偶爾在酒店游。”話音未畢,虞故峥側眸看戚魚,“以往在家裏,不會讓你看見。”

“為什麽?”

問完反應過來,虞故峥以前一直捏着相處的分寸,連在別墅裏都幾乎不穿浴袍。畢竟實在……

剛才的畫面重回戚魚腦海,她忽然扭回腦袋。

披上浴袍前,虞故峥的挺拔身形不偏不倚映入她視線。就記得水光自對方脖頸往下沿,男人腹腰處漂亮得毫無贅餘,人魚線也漂亮,每一寸肌理弧度都異常流暢分明,絲毫不顯歲月。

身邊,虞故峥并不接話,出聲問:“會游麽。”

戚魚搖搖頭。

虞故峥反倒停住腳步。她也跟着停,下一秒,感覺手腕被稍一搭握住,動作自然劃下,改為牽住手指。

戚魚下意識看去,見虞故峥打量過來,一雙深邃桃花眼流動着光華水色,問:“教你游泳?”

“……”

真的不一樣。

在戚魚大部分記憶裏,虞故峥幾乎都是循禮的模樣,就連親她的那兩次,那種暧昧感也沒維持多久。

不像現在,連随便說句話,都很招人。

戚魚抿唇,又抿唇。

她感覺手在發燙,對視好半晌,吭出一句:“我先去,看一下貓。”

十分鐘後,戚魚由別墅內傭人引到貓的房間。

粉白色調的室內,貓窩裏的奶金色毛團正在打盹,聽見人聲,頓時警惕醒了,昂起腦袋。

長喵一聲。

“小七愛鬧,在這家裏除了先生不咬,其他人都撲過,您靠近它的時候需要當心點。”旁邊傭人悉心解釋。

一年過去,別墅裏的傭人已經換了一批,見到戚魚,都心照不宣當她是虞先生剛帶回來的女孩。

當初貓舍的人跟戚魚說過,小貓過幾個月不見很可能就不認人了。

現在的确是這樣。戚魚不急着靠近貓,蹲下把自己帶的貓零食和玩具擺出來,就見它起身觀察一段時間,緊盯着這邊踱近了。

如今小貓長成了大貓,顯然是沒認出戚魚,還有點怕生,對玩具的好奇大過對人的。

戚魚瞅着它撥弄一個球竄了半天,注意一眼時間,覺得虞故峥應該換完衣服了。

從小客廳出去,剛想往樓上找,傭人止住她。

“先生不在樓上,在前面,又有客人來了。”

前院,有位男人挂着滿臉笑容,殷切跟随虞故峥進一樓。

就在戚魚看貓的空檔,別墅裏正巧有客上門拜訪。這位自稱是虞故峥的遠房親戚,傭人其實奇怪,平時別墅裏來不了幾個人,而且大多數人未經許可連大門都進不來,今天又是遠房親戚又是陌生女孩,看來先生今天興致不錯。

還沒奇怪完,虞故峥在客廳與戚魚打一照面,已然恢複襯衫正裝模樣,徑自過來。

“看完了?”

戚魚點點頭回:“它已經不認識我了。”

虞故峥有些失笑。

“你離開太久,它不認識也有它的道理。”

旁邊傭人愕然相觑,後面男人也夠茫然。

男人确實是虞家的遠房親戚,但從來沒見過戚魚,只聽說戚家和虞故峥的訂婚黃了,以為眼前這小姑娘是其他的什麽新歡。

“虞總。”親戚不敢打擾虞故峥興致,但實在有事求人,他拎着自己帶來的畫軸,讪讪笑問,“那我的事……”

移步書房後,戚魚才聽出前因後果。

這親戚在書畫協會挂名,這次來還帶了一幅自己的字畫,言語間溜須拍馬地誇虞故峥的書法,想請他為自己題字。

這字當然不白題,親戚提出要給題字費,還是輛市價不菲的豪車。只是美其名曰題字費,實則是借着由頭送禮,說到底,還是有件真正的棘手事想請虞故峥相幫。

他帶來的字畫就攤開在書房的紅木桌上,戚魚認真看過,對方的行書寫得确實很好看,空白的地方應該是想給虞故峥題字。

沙發裏,年過半百的男人喝了口茶,賠笑道:“虞總,是這樣,我兒子他不懂事……”

起因是他兒子在生意上不小心樹敵,得罪某個商界巨擘,現在出門都帶保镖。而得罪的那人恰好是虞故峥多年合作夥伴,這親戚想請虞故峥幫忙說句話,看看事情還有沒有轉圜的餘地。

這忙說大不大,說小也不小。

親戚又忐忑打感情牌,話裏話外,是他在華泰收購華盛的時候還出過力。

“虞總,這個忙只有您能幫我了。”

“是麽。”

虞故峥淡淡笑了笑,神色辨不出意味,複又過來看字畫。

旁邊有陰影落過來,戚魚轉過腦袋,從虞故峥身邊隐約嗅到了點很好聞的那種木質香。

“聽這些,會不會覺得無聊?”察覺到目光,虞故峥問。

戚魚一時沒回。

她盯着虞故峥流暢分明的喉骨弧度,視線無意識往下,又循到他雪白筆挺的襯衫領口,在想別的。

虞故峥談公事的時候還是原來的模樣。

只是對她不一樣了。

意識到這點,戚魚瞅了會兒,逐漸從不久前那種沒适應的相處狀态中緩過神。

這種獨有一份的例外感覺像顆很甜的糖,還像種蠱惑。

她忍不住想再讨個例外。

心跳快得厲害,連帶着這周收到訂餐和花的心情,打電話時候的心情,以及剛才看到游泳時的心情,一并湧了上來。

就在那親戚低頭喝茶的那刻,在虞故峥低眼看字畫的時候。

戚魚忽然輕攥過虞故峥的襯衫袖,在他側過身之際,湊過去,毫無預兆。

對着喉處小小舔了一口。

片刻靜默。

虞故峥的視線無聲與戚魚相接。她一碰即收,杏眼裏似乎躍着生動,抿唇回:

“現在不無聊了。”

沙發處,親戚一口茶還沒下喉,驀然聽虞故峥那邊疏淡出聲——

“出去。”

他一擡頭,發現不遠處書桌後,虞故峥正沉靜看着戚魚,剛才似笑非笑的神色盡斂,不知道發生了什麽。

這才一小會兒兩人就吵架了?

親戚樂得做人情,随即殷殷打圓場:“出什麽事——”

“你出去。”虞故峥擡眸瞥一眼男人,言簡意赅。

“……”

這話是對他說的。

親戚壓根不明狀況,悻悻滾出書房前,忿然向戚魚投去一眼。

目光有如在看什麽小狐貍精在世。

作者有話要說:  久等!!!

感謝小天使們的雷和營養液,這章依舊給你們發小紅包麽麽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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