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一言為之喜

一大早糾纏了快一個多時辰,葉逸才終于把不情不願的唐霄哄出門去,這才覺得少言寡語的唐霄意外地難纏。

只剩一個人在房間裏了,葉逸卻無法像往常那樣靜下心來看書或者寫字,雖然已經沒有什麽煩心的事情了,可心裏卻總有些小小的騷動難以平複。

披了件外衫懶洋洋地靠在窗邊坐着,葉逸的思緒不受控制地飄散着。

回憶起以往的種種,葉逸突然覺得有些遺憾。

唐雲的胳膊無故被折斷那都是四年前的事情了,依着唐雲的說法,唐霄是在那之前就開始喜歡他了,雖然覺得不可思議,可仔細想一想,卻發現也不是無跡可尋,而他只随意地把那些行為歸咎為弟弟對哥哥的依戀,白白浪費了唐霄用在他身上的那些心思,也白白浪費了那麽多可以逗弄唐霄的機會,當真是非常遺憾啊。

不過來日方長,他有的是機會把以前錯失的都補回來。

正想着,眼前的窗戶就突然被人大力關上,吓了葉逸一跳,正想着是誰這麽無禮,就見唐霄黑着一張臉從大門繞了進來。

“是你關的窗戶?”

“是我。”唐霄依舊陰沉着一張臉,走到葉逸面前氣呼呼地盯着葉逸看。

“怎、怎麽了?”葉逸被唐霄看得心裏沒底。

出門的時候還好好的,怎麽就黑着臉回來了?這怒氣似乎還是沖着他來的?他都在房間裏呆了一上午了,可什麽都沒做啊。

葉逸眨着眼,一臉茫然地看着唐霄。

唐霄突然懊惱地撓撓頭,似乎極為挫敗,彎腰将葉逸打橫抱起,轉身便将葉逸帶離了窗邊。

“真想藏起來不給人看見……”

逸哥也不知道防備些,他難道不知道他那一副焦急期盼着誰回來的寂寞表情有多勾人嗎?雖說逸哥無事可做是該閑散些,可就那樣擺着一副懶散勾人的表情坐在窗邊是想怎樣?

本來葉逸因為唐霄而露出這樣前所未見的表情,唐霄是該感到高興的,可一想到這表情他還是第一次見,卻已有人比他更早看見,唐霄就覺得生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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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麽?你說什麽?”沒聽清唐霄說的什麽,葉逸勾着唐霄的脖子,不解地看着唐霄。

“沒什麽,”被葉逸看得臉色發紅,唐霄将葉逸放在凳子上坐着,自己也在葉逸對面坐下,“上午有什麽人來嗎?”

葉逸搖搖頭,道:“沒有。怎麽了?”

“沒什麽。”他就問問而已,萬一有哪個居心不良的來接近逸哥他也好早作防備,比如那個陳斯明啊,陳斯明啊,陳斯明啊……

喝口茶水緩解一下緊張的情緒,唐霄定了定心神,才又開口道:“雲已經審問過了昨日的刺客,那刺客一口咬定自己是三皇子的人,以防萬一,陛下令我和雲分別看守三皇子和四皇子。”

聞言,葉逸微微蹙眉,心憂道:“陛下還要将幾位殿下帶在身邊?”

兖州的事情處理完,這一趟東巡也不過是完成一半,接下來的回程也是要過一城停一城,除了要與官府打交道,還要下田視察農業,以示皇帝對百姓和農業的重視。雖然麻煩,可這東巡一旦開始,也是萬不能在中途匆匆結束,不然引人臆測,要多生事端。

可葉逸希望皇帝至少能将幾位皇子都送回京,比起龍蛇混雜易節外生枝的外邊,長安城是他們都十分熟悉的地方,防備起來也更容易。可若皇帝非要将皇子們都帶在身邊,辛苦的也只能是他們這些臣子。

“恩,”唐霄點點頭,“看陛下的意思,似乎是不打算放任何人先行回京。”

葉逸揉揉額角,嘆息道:“就算這一場刺殺的背後主謀是三殿下或者四殿下,兩位殿下也一定不會蠢到親自去與殺手聯絡。昨日陛下的狩獵地點分明就是臨時決定的,三殿下與四殿下又都跟在陛下身邊,因此……”

“因此昨日随行的人全部都有嫌疑?”唐霄的臉色又黑了兩分。

若真是那樣,麻煩可就大了。昨日随行去泰山的,除了十幾名官吏,還有羽林衛和太常寺的人,算起來也有三四百人,在敵我不明的情況下,他們無法逐一盤問,只能在暗中觀察,能抓到嫌犯的概率也太小了些。換言之,不論他們怎樣防備,都是無濟于事。

葉逸點了點頭:“而且昨日的刺殺行動失敗,他們未必會卷土重來,想要在回京前抓到人,目前看來幾乎是不可能的。”

唐霄沉吟片刻,突然站了起來,道:“我去找雲和姑丈商量一下。”

“恩,去吧。”猶豫了一下,葉逸又道,“若是路上瞧見了陳斯明,叫他來找我。”

一聽這話,唐霄往外走的腳步倏地頓住,轉身盯着葉逸問道:“逸哥找他做什麽?”

沒想到唐霄會有此一問,葉逸狐疑地看着唐霄,道:“找他來自然是有事要問,怎麽了?”

唐霄抿嘴,盯着葉逸看了看後道:“逸哥有什麽想問的?我幫你去問。”

“你幫我問?”葉逸輕笑一聲,“你不去找阿雲了?”

唐霄再次抿嘴。

“就這麽讨厭陳斯明?”可是為什麽呢?葉逸想不明白。

陳斯明跟阿霄的接觸也不多,頂多也就算得上是點頭之交,若不是他隔在中間,這兩人也不會有什麽交情了,來往如此淡薄,阿霄到底為什麽這麽讨厭陳斯明?

唐霄立刻點頭,道:“恩,讨厭他。”

陳斯明那厮有事沒事就往逸哥身邊湊,還動手動腳的,一定是別有用心。

聽了唐霄的回答,葉逸嘴角一揚,溫柔笑道:“讨厭也得把他叫來,是我要見他,又不是你要見他。”

果然,葉逸此話一出,唐霄更郁悶了,頗為委屈地看着葉逸,而葉逸本就是為了看到這個表情才說的話,此時也只回了唐霄一個更加燦爛的笑容。

唐霄氣悶,轉身大步離開。

看着唐霄透着陰氣的背影,葉逸故意說道:“都是十幾年的朋友了,我又不會因為多看他一眼就愛上他,你緊張什麽。”

正在下樓梯的唐霄腳下一歪,重心不穩地一步跨出三階臺階,紅着臉扭頭睨了葉逸一眼,倉皇跑走。

房間裏的葉逸笑得東倒西歪。

直到陳斯明進門時,葉逸還在笑,而且一見到陳斯明,葉逸笑得更厲害了。

“怎麽了?”很少見葉逸開懷大笑,陳斯明看得一頭霧水,“你又逗唐霄了?”

葉逸止住笑,擦掉眼角溢出的淚水,問陳斯明道:“怎麽一猜就中?”

陳斯明在葉逸面前坐下,答道:“你都笑成這樣了,八成是剛戲弄誰了,而且我方才碰着唐霄時,他一臉的氣急敗壞,看我的眼神比平時還要兇狠。”

又将葉逸從頭到腳地打量一遍,陳斯明問道:“怎麽?這幾日的心病治好了?”

葉逸一怔,總算是恢複了平時的溫潤模樣,微笑道:“原本就不是心病。”

陳斯明又盯着葉逸看了看,道:“唐霄跟你表明心意了?終于在一起了?”

葉逸低頭看了看自己身上,問道:“怎麽?是我的身上起了什麽變化嗎?怎麽只看一眼就知道?”

“那是自然,”聽葉逸這樣說,陳斯明立刻得意地笑了,“我可是你少數至交好友之一,認識你也這麽些年了,若連這點事情都看不出來,可就白長一雙眼睛了。哎呀呀,唐霄那小子總算是如願以償了啊。诶?他既然如願以償了,做什麽還瞪我?”

“當然是因為讨厭你才瞪你的吧。”想起方才的唐霄,葉逸又忍不住笑了出來。

瞧着葉逸這副模樣,陳斯明啧啧稱奇:“一言而為之喜,一言而為之憂,你也終于嘗到這種滋味了啊。”

“叫你來是有正事要與你說,”打斷陳斯明即将泛濫的憂傷情緒,葉逸正色道,“太子遇刺一案的審訊已經結束,那刺客聲稱是受三殿下指使,我想擺脫你打探一下昨日封禪大典之後,有誰行為古怪。”

“啊?要我去?”陳斯明不解地看着葉逸,“雖然你這個大理寺少卿受了傷行動不便,可查案這種事,怎麽也輪不到我來吧?我不會啊。”

葉逸笑道:“不是要你去查案,是要你去打探消息。昨日在營地裏走動最多的是羽林衛,這幾日最了解行宮情況的應該是行宮裏的女婢,若是跟大人們有‘密切關系’的女婢或許會知道得更多。羽林衛暫且不說,應付女人可是你最擅長的了。”

聞言,陳斯明摸了摸下巴,邪笑道:“若是這樣,那我倒可以一試。”

葉逸白了陳斯明一眼,道:“那便快去吧,陛下應該不會因為這件事情而延誤行程,可若是離開了這行宮,再要調查就更困難了。”

“我知道,”陳斯明一點頭,立刻起身,“我這就去。說起來,你一個人在這兒沒問題吧?”

“能有什麽問題?”葉逸笑道,“沒傷筋,沒動骨,傷口有點兒疼罷了。”

“那你當心些,我給你把門關上,你可別随便給人開門啊。”陳斯明不放心地囑咐道。

“快走吧,我又不是三歲的孩子。”給人開什麽門啊,他打算出去走走來着。

再三囑咐葉逸要當心,陳斯明才離開,着手去辦葉逸交代的事情。而葉逸見陳斯明走得沒了影兒,便穿戴整齊,出門散步去了。

依照慣例,皇帝一年要巡視四次,分別是東巡、南巡、西巡和北巡,但也可視情況而定,假使政務繁忙或者龍體抱恙,那也可派太子、皇子代為巡視,若逢國難,這巡視自然也就省了。于當今聖上來說,每年的東巡和北巡是必須的,西巡和南巡則視情況而定,北巡的路線不定,但東巡的路線從未變過,每年都是往泰山來,住在兖州。

因此建在兖州的這座行宮是最為考究也最為精致的,在最初的雛形上幾經修改之後,就跟一座迷宮沒有區別,就算是每年都參與東巡的官吏,沒有這行宮裏的女婢引路也是要迷路的。葉逸此時正是在這樣一座迷宮裏獨自散步。

踏出自己所住的四合小院,左轉,右轉,穿過一個小花園,左轉,右轉,再穿過一個小花園,葉逸便成功地迷路了……

腿上的傷口有些疼,葉逸便随意地坐在廊下,支着下巴欣賞起這花園的景色。

“春色宜人,公子一人獨賞,倒是有些寂寞了。”

陌生的聲音從身後傳來,驚得葉逸彈跳而起,向前一步邁出,卻扯疼了腿上的傷口,腿一軟身子便搖搖欲墜。

“哎呦!”身後那人一個箭步上前,一把撈起葉逸,“公子可要當心。”

借着這人的力道穩住重心,葉逸忍着疼一旋身,笑容微冷地看着來人。

“閣下看起來不像是該在此地悠閑行走之人,擅自闖入,可知這是何地?”

“真是意外,”那人有些詫異地看着葉逸,“瞧着以為是位好脾氣的公子,我這才敢來搭話,看樣子是我看走眼了。”

“你到底是什麽人?”

葉逸暗罵自己最近真是松懈了,因為滿心都想着唐霄的事情,所以忽略了平時一直都在注意着的事情,受傷了還四處行走本就有危險,他明知道這個時候的行宮裏并不安全,還把向來不離身的匕首和軟劍丢在房裏了……

站在葉逸對面的男人愣了愣,四處打量一下,這才覺得大事不妙似的向葉逸問道:“這裏……莫非真的是什麽了不得的地方?”

葉逸盯着男人,冷聲問道:“你不知這裏是哪裏就敢闖進來?”

男人撓撓頭,無辜道:“就是因為不知道才會進來啊,若早知道進來會有麻煩,我也不會進啊……這位公子,就不能放我一馬嗎?”

“你覺得呢?”行宮外有兖州當地的駐兵把守,尋常人怎麽進得來?這個人不僅進來了,就連跟他讨饒的此刻都是一副不慌不忙的松散樣子,怎麽可能放他一馬?

“唉……”男人嘆一口氣,道,“本是瞧着公子模樣俊俏,一個人寂寞地坐在這裏賞景叫人心疼,這才上前搭話,想試試能否有幸逗公子一笑……唉……早知公子是如此冷情心狠之人,我是斷不會心疼公子。”

聽了這番話,葉逸一點兒異樣的反應都沒有,依舊是鎮定地笑着,想着如何才能在腿上有傷的情況下擒住這個看起來功夫不錯的闖入者。

“你知道你這叫什麽嗎?”葉逸笑着問道。

“什麽?”見自己的調戲之言一點兒作用都沒有,男人這才覺得站在他面前的這位俊俏公子當真是不好應付之人,“偷雞不成蝕把米?”

葉逸搖了搖頭,道:“你這叫自作自受。”

男人一怔,随即哈哈大笑,連連點頭道:“有道理有道理!”

葉逸微微蹙眉。這男人悠哉過頭了,難不成真的只是無心闖入?

“什麽人在那裏?!”

又是一道聲音突然從旁邊傳來,伴有侍衛跑動的雜亂聲響。

“糟糕!”男人臉色一變,拔腿就往某個方向跑去,“這位公子,有緣再會!”

男人一陣風似的就跑沒了,等侍衛繞過花園的拱門過來時,男人早就不見蹤影。

“往那邊跑了。”葉逸毫不猶豫地給侍衛指了方向,而後才看向跟在侍衛身後趕來的太子,“殿下。”

“阿逸?”有些驚訝會在這裏看到葉逸,太子加快腳步趕到葉逸身邊,最先看向葉逸大腿上的傷處,“怎麽回事?你怎麽會在這裏?傷口沒事吧?”

葉逸答道:“多謝殿下關心,腿上的傷并沒有那麽嚴重,殿下無需擔憂。我本打算四處走走,不想行宮的構造有些複雜,迷了路。方才遇見一個偷入行宮之人,可惜……”

太子扶住葉逸,輕聲道:“不怪你,你還有傷在身。本宮送你回房……之後若有人問起,便說你這個時間是與本宮在一起的。”

葉逸一怔,瞪着眼睛看着太子驚訝道:“方才那人難不成是與昨日的事情有關?”

太子看了看葉逸,展顏笑道:“無法确定,本宮也只是以防萬一罷了,你別擔心。昨日之事,本宮雖未受傷,可唯一抓到的活口一口咬定是三皇弟指使,父皇震怒,從昨日到今日,行宮裏人心惶惶。這個時候,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本宮信你,你依本宮所言便是。”

“多謝殿下。”被這樣毫無根據地信任着,葉逸覺得壓力很大。

“你與本宮何須言謝?”太子低笑一聲,“對了,父皇指派唐雲和唐霄兄弟跟在三皇弟和四皇弟的身邊,這樣一來你的身邊便沒人保護,待會兒本宮就給你送個人過去。”

葉逸的心尖一顫,忙退開一步,退出太子的懷抱後才躬身道:“殿下厚愛,萬不敢當。保護自己這點兒小事,我還是可以的。”

太子又将葉逸拉回身邊扶住,道:“你若可以,方才就不會讓那人跑了。”

葉逸無言以對。

被太子攙扶着,葉逸心情忐忑地跟着太子的腳步向前,一路上垂着頭,也顧不上去看他們走得哪條路,是往哪裏去,只聽着是從僻靜的地方走到了熱鬧之處,而後又去了另一處安靜之所。

可葉逸覺得他所住的那處院子并沒有這麽安靜。

正想着,葉逸就聽到了唐霄的聲音。

“逸哥!”

葉逸立刻停下腳步,循聲望去,就見唐霄快步跑來,懷裏還抱着個什麽。

“殿下,”草草向太子行了禮,唐霄便瞪着葉逸怒道,“不是要逸哥在房間裏休養嗎?怎的到處亂跑?”

“也不能總悶在房間裏啊。”瞥見唐霄額頭上細密的汗珠,葉逸便擡手用衣袖輕輕将唐霄額上的汗水擦去,“到處找我了?”

“你不在房間,我能不找嗎?”唐霄不滿地瞪着葉逸,随即将懷裏黑乎乎的一團塞進了葉逸懷裏,“剛好,羽林衛他們昨日抓了一只小豹子,本是想由羽林衛的人輪流來養,等回了長安就圈到營裏,可陛下分了任務,他們都沒空再照顧這小東西了,我就知道逸哥一個人在房間裏回悶,就給帶回來了。”

“豹子嗎?”葉逸只覺得懷裏的小東西毛茸茸的,軟軟的一小團,還是個會動的,抱都抱不住,似乎稍微一使勁兒就能把那小東西勒死,而且這半天都還沒瞧見小東西的臉在哪兒。

見葉逸手忙腳亂的,唐霄便伸手捏住小豹子的後頸,将那小小的一團拎起來,那一團就拉長成了一條。

不過葉逸總算是瞧清這小豹子的長相了。

小豹子奶聲奶氣地叫喚着,看那小模樣似乎是在威吓誰,但因為太過幼小,這威吓連半點兒示威的作用都沒有。

“瞧着還挺可愛的,”葉逸伸手撓了撓小豹子的下巴,雖遭到了反抗,但那柔弱的反抗完全可以忽略不計,“可是豹子怎麽養?該喂它點兒什麽?”

唐霄不确定道:“羽林衛的人說暫且就喂點兒生肉,等回到長安,可以去找那些訓豹的人問一下。”

豹子雖是山林中的野獸,可也被一些有錢人養起來當寵物,相較于其他地方,長安城和江南一帶養豹子的人比較多,因此而産生的訓豹人也多在這些城鎮居住。

“是嗎?”葉逸越瞧這小豹子越覺得可愛,便從唐霄手上接過來抱進懷裏,“那你們給它取名字了嗎?”

“……沒有,逸哥給取一個吧。”羽林衛的給這小豹子取名小黑,唐霄真是連鄙視他們沒文化的興致都沒有了。

“恩……”葉逸想了想,卻沒能想出什麽好名字,“等我回去好好想一個吧。”

“恩,不急。”

唐霄睨了一旁的太子一眼,見太子與葉逸并肩而立,從旁邊探頭看着葉逸懷裏的小豹子,兩人的這種姿态怎麽看怎麽親密,若把葉逸懷裏的換成個小孩兒,都能湊成個一家三口了。

唐霄心裏不爽,伸手就将葉逸拉到了自己身邊,對太子“恭恭敬敬”地說道:“勞煩殿下送逸哥回來,接下來有我。”

太子也擡眼看着唐霄,道:“父皇不是要你保護四皇弟嗎?”

唐霄不慌不忙道:“安排了人輪流保護。”還沒輪到他,他當然要回逸哥身邊看看。

太子兩眼一眯,沉聲道:“這幾日或許有人混入行宮,不可大意。”

唐霄一颔首,道:“多謝殿下提點,臣自當打起十二分精神,定護得四殿下周全。”但不是他輪值他就是不用在四殿下身邊眼巴巴地守着。

“……如此便好。”太子轉而看向葉逸,道,“本宮還有事去找父皇商議,便不送你了。”

葉逸向太子一拜,着實不知道要說什麽好。太子對他太好,這讓他感到十分困擾。

若太子不是太子,他們興許會成為可以互相關心的朋友,可太子畢竟是太子,他們便只能是君臣。他們都不是當年輕狂無知的孩子了,有些東西隔在了中間,注定他們是成不了朋友的。

本想擡手摸摸葉逸的臉,可在唐霄的瞪視下,太子最終也只拍了拍葉逸的肩膀,而後轉身就走。

唐霄看着太子的背影冷哼一聲,拉起葉逸的手就往他們的住處走。

沒察覺到唐霄和太子之間異樣的氣氛,此時的葉逸只顧着擺弄懷裏的小豹子。

拉着葉逸回到了住處,唐霄本想抱怨幾句,要葉逸離那個太子遠一些,可一轉頭就見葉逸正跟那小豹子玩得不亦樂乎,一臉孩子似的笑容,唐霄頓時就什麽怨言都沒有了。

已經有多少年沒見過逸哥這種單純的笑容了?

唐霄撓撓頭,對葉逸說道:“逸哥,你要不要給它洗個澡?”

葉逸這才擡頭看向唐霄:“洗澡嗎?它是豹子吧?”

“可是才這麽大點兒,也沒辦法把它丢進山林裏要它自己找處水源洗幹淨,既然之後要養在屋子裏,還是好好洗洗吧。”

葉逸的眼神一亮,誇贊唐霄道:“難得你聰明了一回。”

話音落,葉逸便要院子裏的女婢去準備熱水和水盆。

被誇贊的唐霄心情卻是十分微妙。

他在逸哥心裏到底是有多蠢?

等來了熱水和水盆,葉逸就搬了個板凳坐在院子裏,給小豹子洗澡,唐霄就坐在一旁看,在院子裏來來往往的官吏也都好奇地望過來,跟葉逸、唐霄比較熟的,更是會靠近來打趣幾句。

唐霄見葉逸洗得很熟練的樣子,好奇地問道:“逸哥看起來不像是第一次給動物洗澡啊。”

聽到這句話,葉逸轉頭看着唐霄,笑得有些意味不明,而後說道:“你以為你和阿雲小時候都是誰給洗的?”

唐霄一怔,還傻乎乎地問道:“難道不是我娘嗎?”

葉逸搖搖頭,然後笑着指了指自己,回憶道:“最初幾次是奶娘和我一起,之後奶娘不知道為什麽就只坐在一旁笑,等我發現的時候,就已經成了專門給你們兩個洗澡的,每次一到你們要洗澡的時候,你們那奶娘就會到我家來叫我,聽說還是嬸嬸指使的。”

後來葉逸其實有問過原因,唐霄的母親說,這兄弟倆從小就頑劣得很,可不知道為什麽,只要葉逸在,這兄弟倆就格外乖巧,于是為了讓這兩兄弟在洗澡的時候乖一點,便每次都要把葉逸叫去。

“是嗎?”對于那段還需要別人幫忙洗澡的幼年記憶,唐霄并沒有什麽印象,“可這不公平!”

“為什麽不公平?”葉逸好奇地看着唐霄。

他還覺得不公平呢,又不是他的兒子,卻是他一把屎一把尿地拉扯大的,這像話嗎?唐家的那個嬸嬸也真是懂得使喚人。

葉逸最想不通的還是他自個兒的娘怎麽就樂得見他去照顧別人家的孩子呢?

唐霄不甘地看着葉逸道:“我都被逸哥看光了,卻還沒看過逸哥。”

這話說完,葉逸還沒什麽反應,唐霄倒是先臉紅了。

“你怎麽沒看過?”葉逸調笑道,“小時候可都是一起洗的。”

他洗了兩個小的,也順便把自己洗了。

唐霄愕然地看着葉逸,驚呼道:“我不記得了!”

葉逸微微一笑,道:“你不記得怪我嗎?”

唐霄頓時變得一臉懊惱。

他怎麽就把這個給忘了呢?他怎麽能把這個給忘了呢?逸哥小時候的身體……那可是再也見不到的了啊!

見唐霄一副十分懊悔的樣子,葉逸就覺得好笑。他們兩人若想共浴,可是還有不少機會的吧?

輕笑一聲,葉逸便用幹爽的布巾裹住洗幹淨的小豹子,起身送到了唐霄懷裏。

“擦幹淨了。”

唐霄下意識地接住,想着擦毛這項工作應該還挺簡單的,便打開了布巾。

小豹子早就掙紮着在唐霄的腿上站住,此時布巾一開,渾身滴水的小豹子奮力一抖,抖了唐霄一臉水。

唐霄一怔,随即嘴角一抽,用布巾按住小豹子就一通猛揉。

小豹子被蹂·躏得嗷嗷叫,葉逸在一旁笑得直不起腰。

笑夠了,葉逸就又向女婢要了一條布巾,蹲在唐霄身邊替唐霄擦掉臉上的水。

唐霄立刻就沒了火氣,給小豹子擦水的動作也變得輕柔了。

可臉上的水擦得幹,唐霄衣襟處的水漬卻是一點兒辦法都沒有。

葉逸笑道:“罷了,把這小家夥給我吧,你回房去換身衣服。”

“沒事兒,”唐霄不以為意道,“一會兒就幹了。”

葉逸卻直接伸手将小豹子撈起來,說道:“去吧,回京之前的這段時日都大意不得,萬不能着涼惹了病。”

“好。”只要葉逸堅持,唐霄就總會聽從葉逸所說的話。

“頑皮。”戳了戳小豹子的腦門,葉逸便把小豹子放在了腿上,好讓風吹幹那一身潮乎乎的毛,只用手擋着,以免小豹子逃跑到別處去,“要叫你什麽好呢?”

唐霄換好了衣服再出門時,看到的便是葉逸懶散地坐在門前廊下,俯頭看着懷裏的小家夥,臉上的笑容似止也止不住,而他懷裏的那只小豹子竟是不往別處逃,只一個勁兒地往他身上蹿,要麽就用兩只前爪在葉逸胸前撓,也不知它是要做些什麽。

被葉逸那一臉溫柔的笑容蠱惑,唐霄快步走到葉逸身邊,蹲下之後就探頭在葉逸的臉頰上親了一口,親完才意識到自己唐突的舉動,不禁又紅了臉。

葉逸一怔,剜了唐霄一眼:“也不怕叫人瞧見。”

唐霄撇撇嘴,在葉逸身邊坐下,低聲嘟囔道:“看見就看見,我才不怕。”

倒不如說唐霄恨不能被人瞧見,最好能傳到長安去,叫別人都知道葉逸已經有主了,也省得有些心懷不軌的人總是不死心。

葉逸輕笑一聲,什麽都沒有說。

唐霄撇撇嘴,微微傾身,輕輕地靠在了葉逸的身上,戳着小豹子的腦袋,道:“果然把這小家夥帶來是對的。”

“謝謝你把它帶過來。”葉逸已經很久沒有這樣輕松過了,只做着簡單的事情,什麽都不想。

“逸哥喜歡就好。”

陳斯明來時,就瞧見了葉逸和唐霄恩愛相依的景色,左右看了看确定這院子裏沒別人,陳斯明也就放心了。

“呦呦呦,這是哪來的新婚夫婦啊?這蜜裏調油啊,瞧我這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心意相通後的第一次甜蜜獨處時光被陳斯明破壞,唐霄擡頭,惡狠狠地瞪着陳斯明。

葉逸轉頭看了陳斯明一眼,然後就扶着唐霄的肩膀起身,又反手拉唐霄起來。

“進屋裏說吧。”

陳斯明最後進門,将門窗都關好後,就見唐霄又湊到葉逸身邊去了。

陳斯明抽了抽嘴角,忍不住調侃道:“我原以為你們兩個就算在一起了也不會有什麽變化,畢竟唐霄從小開始就黏着阿逸,可這樣一看,果然還是有些不一樣。”

葉逸眉心一跳,将小豹子放到地上随便跑,好似不在意般問道:“哪裏不一樣?”

唐霄也瞪着陳斯明,用眼神警告陳斯明不要亂說話。

陳斯明在根本不存在的生命危險和好友的情路是否會坎坷之間猶豫了一下,才開口說道:“若要說最大的不同,應該是唐霄看你的眼神,先前為了不讓你發現,他會故意壓着,若連你都察覺不到,那旁人也定是看不出,可現在……”

聞言,葉逸轉頭看向唐霄,唐霄立刻板起臉來。

葉逸被唐霄逗笑,道:“說得也對,就算暫時沒人會往那方面想,可若時間久了,總會有人察覺到的。”

“那又怎麽樣?”唐霄不滿地辯駁道,“被人發現就發現,反正是事實!”

陳斯明沒有說話,只轉頭看着葉逸。

唐霄的這份坦然和正直一直都是陳斯明所欣賞的,一是因為他本人做不到這樣的坦然,二是這樣的唐霄正适合在多疑多慮的葉逸身邊。可有些時候,不坦然反而會讓事情變得更簡單。

葉逸沉吟片刻後,擡頭看着唐霄,微笑道:“如今正值陛下用人之際,阿霄該盡心完成陛下的交代,多花些心思保護四殿下的安全。”

唐霄眉心一蹙,不悅地問道:“逸哥這是要我不見你?”

葉逸點頭:“是啊,暫且就不要太黏着我了。”

“我不……”

“我去見你就好了。”

只一句話,葉逸又将唐霄所有的不滿都給堵了回去。

唐霄悶悶地看着葉逸,不太信任地問道:“逸哥真的會去四殿下那邊看我?”

“怎麽?我說的話就這麽不可信?”葉逸故意說道。

唐霄忙搖頭。

葉逸笑道:“那就好好呆在四殿下身邊,等我去找你。”

“每日去一次……不,每日去三次!”怕自己這一等不知要等到什麽時候,唐霄立刻定下規矩。

葉逸搖頭失笑,無奈道:“哪裏能一天去三次?一日一次,我保證。”

真的不能三次嗎?唐霄可憐兮兮地看着葉逸。

葉逸一轉頭,不再理會唐霄,問陳斯明道:“讓你打探的事情有結果了嗎?”

陳斯明點點頭,後又搖搖頭:“有,也沒有。”

“什麽意思?”葉逸不解。

陳斯明往凳子上一坐,道:“這一趟随行的人都安排在不同的院子住着,我每個院子都去打探了一下,但是并沒有人發現可疑之人,随行官吏都特別安分,甚至很少離開行宮,若出行宮,也都是三五結伴。

每日出入行宮的也只有兖州當地的官吏,獻給陛下和幾位皇子的女人都是這行宮裏的女婢,全都是去年東巡之後新招的,往年的舊人全都送了出去,一個不留,所有人的身家背景都是趙大人親自審過的。”

聽完陳斯明的話,葉逸轉頭看了看唐霄,兩人皆是神情凝重。

進入大理寺之後辦了許多案子,今日是葉逸第一次覺得案子會無疾而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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