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一群豬隊友
拿着手上的證物,太子以出離憤怒的驚人氣勢橫沖直撞地去了禦書房,跪倒在皇帝面前就是一頓哭天搶地的斥訴。
當然,太子其實并沒有那麽憤怒,也并沒有那麽沖動,更不可能會有多痛心,只是這樣失常的狀态卻更具有說服力,那些并不像太子所謂的怒吼和眼淚卻叫人充分了解到太子被親人背叛所遭受的痛苦,盡管那僅有的證據并不足以确定幕後黑手的身份,然而就是這樣看似并不穩妥的沖動卻博得了所有人的同情,一直被認為是淡漠寡情的太子也搖身一變成了重情之人。
離開了禦書房,太子的神情才凝重起來。
“東宮裏藏着那麽多的刺客,包括親衛府在內的十衛率卻沒有一人發現?”睨了一眼跟在身後的唐霄,太子冷聲質問。
幸而今日那刺客不知為何是去左春坊找阿逸的,若是直奔東宮內院,他是不是早就身首異處了?東宮防衛一再加強,卻只有這種程度?
“臣失職,請殿下降罪。”嘴上這樣說着,唐霄的語氣裏卻并沒有多少認罪的惶恐。
太子冷瞪了唐霄一眼,轉而問道:“他為何出現在左春坊?前次在行宮碰見,他就是跟阿姨在一起的。”
前次在行宮?
唐霄心裏一緊,瞄着太子的側臉問道:“殿下是在懷疑左詹事?”
“不,”太子搖了搖頭,“東宮之內,本宮懷疑誰都不會懷疑阿姨,只是……本宮怕有人對阿姨不利……”
話說到這兒,太子猛然一驚,轉頭看向唐霄,卻見唐霄也突然面露驚慌。
“糟了!”
兩人懊惱不已,立刻趕回東宮。
可當兩人匆忙趕到左春坊時,葉逸已經不在左春坊了。
“左詹事去哪兒了?”唐霄一把抓住盧寧的肩膀就猛搖兩下,搖得盧寧頭暈眼花。
“左、左詹事說有事要回家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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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家?這個時候回家?
唐霄急忙又問道:“他走的時候臉色什麽樣?”
“啊?”盧寧一怔,努力回想一番,才含糊地回答道,“好像跟平常一樣是笑着的?又好像有點兒魂不守舍……我不知道啊!”
突然間是怎麽了?太子和中郎将不是去面見陛下了嗎?是陛下說了什麽嗎?怎麽慌成這樣?
魂不守舍……
唐霄放開盧寧,轉身對臉色難看的太子說道:“臣這就去葉府看看,請殿下耐心等待。”
“本宮跟你一起去。”太子急道。
“不行!”唐霄立刻堅定地反對道,“請殿下留在東宮,臣會安排人保護殿下周全,請殿下萬莫擅自行動!盧寧,你去通知左右衛率,在我帶左詹事回來之前,一定要寸步不離地跟在殿下身邊!”
“啊?啊……哦!”雖然還是不知道發生了什麽,可先答應就對了。
“玄風呢?跟在左詹事身邊?”
“沒有,”盧寧立刻搖搖頭,“左詹事把玄風留在左春坊了,就在後院。”
“我知道了。”唐霄沖盧寧一點頭,拔腿就往後院跑,而後抱上玄風就一陣風似的跑走。
出了東宮,唐霄就先回親衛府牽了一匹馬,而後揚鞭催馬,一路疾奔到葉府。
翻身下馬,唐霄抱着玄風就快步跑向葉府大門,然而擡腳剛要進門,卻被門衛攔住了。
“唐二公子請留步。”
唐霄是進場出入葉府的,何況唐府與葉府就是對門,因此葉府的門衛都是認得唐霄的,習慣了唐雲和唐霄在葉府随意進出,他們早就不會阻攔了,可今日守門的兩個熟面孔卻一臉尴尬地将唐霄攔下了。
唐霄頓住腳步,冷眼看了看兩個人:“怎麽?”
門衛賠笑道:“沒什麽沒什麽,只是咱們家大人吩咐府內不能讓人随意出入,還請唐二公子在此等候,小的這就進去跟大人通報一聲。”
唐霄冷聲質問道:“何時起我進葉府的門還需要通報了?你們家大人?是祭酒大人?”
門衛點了點頭,一臉的為難道:“可不是嘛,最近大人回府裏來住了,立了不少新規矩,您看咱們也不敢違背自家大人的命令,還請唐二公子莫要為難小的們。就一會兒,小的跑得快,馬上就回來!”
說着,那人一扭頭就紮進了葉府,還真是狂奔離去。
唐霄黑着臉站在葉府門口。
沒等多長時間,唐霄就瞧見先前的門衛滿頭大汗地跑出來,笑呵呵地看着唐霄。
“唐二公子,裏邊請。”
唐霄突然覺得這人也是辛苦,方才是讓他為難了,便擡手拍了拍那人的肩膀,道:“辛苦了。”
話音未落,唐霄已然進門。
快步穿過前院,唐霄就在堂屋裏迎上了葉承謙。
“伯父。”禮貌地向葉承謙行了禮,唐霄就開門見山地問道,“逸哥在嗎?”
“你是來找阿逸的?”一聽到唐霄的問題,葉承謙就一臉的詫異,“可阿逸不是在東宮裏呢嗎?他沒回來啊。”
唐霄一愣,蹙眉看着葉承謙:“逸哥沒回來?”
“沒有啊。”葉承謙搖了搖頭,“他跟你說他今日要回來?那不然你坐下等等?”
“那我去逸哥的房間裏等吧。”唐霄擡腳就要往裏走。
“等等!”葉承謙心裏一驚,下意識地側步擋住了唐霄,正面對上身材高大的唐霄時,葉承謙才發現他太心虛了。
“伯父?”唐霄狐疑地看着葉承謙。
葉承謙忙笑兩聲,解釋道:“這幾日突然想把府裏重新布置一下,因此後院裏的東西搬得到處都是,亂糟糟的。”
亂糟糟的?唐霄擡眼望向後院。
亂糟糟的卻沒有人在收拾?既聽不到人聲嘈雜,也聽不到忙碌的腳步,難不成是就把後院亂糟糟地那麽放着了?
瞄一眼懷裏奮力掙紮着想要奔進後院的玄風,唐霄撤回了腳步:“抱歉打擾伯父了,那我先回家去一趟,逸哥若是回來了,就勞煩伯父讓逸哥去找我一下。”
“好。”葉承謙松了口氣。
抱着玄風踏出葉府大門,唐霄又扭頭往府裏看了一眼,這才大步流星地進了對面的唐府。
“二哥,你怎麽回來了?”聽下人禀報說唐霄回府,唐策和唐燕就從後院跑出來迎接唐霄。
“你們兩個今天一直在家?逸哥來過嗎?”
“逸哥?”唐燕挑眉,“要找逸哥不是該去對面嗎?二哥你是累糊塗了嗎?”
唐霄沉着臉看着唐燕,冷聲道:“別鬧,逸哥來過沒?”
唐燕搖了搖頭,道:“逸哥沒來啊,我先前瞧見逸哥回家去了,是不是在家裏等你?”
唐霄眼睛一瞪,急問道:“你親眼看見逸哥踏進了葉府的門?什麽時候?”
唐燕點點頭,道:“可不是親眼瞧見的嘛,阿娘也瞧見了,我跟阿娘從外邊回來的時候,就在門口打了個照面,逸哥還跟我打了招呼來着,也就……一個時辰以前?”
唐霄頓時覺得心驚。
若不是自家妹妹騙他,那就是伯父騙他,不管是哪一種,情況都十分不妙。
“二哥,出什麽事了?”終于是覺出唐霄的臉色駭人,唐策立刻斂了臉上的笑容,擔憂地問道。
唐霄盯着唐策看了看,突然從腰間摸出一塊令牌遞給唐策,道:“阿策你現在就去東宮見太子,就說逸哥有危險,讓他去找陛下,入夜後調羽林衛圍住葉府,人到之後想辦法給我個信號。切記此時除了陛下,不能叫任何看出端倪,以免打草驚蛇。”
“好!”唐策接下令牌,邁開腿跑了兩步,就又返身回跑,“我走後門。”
“二哥……”唐燕走到唐霄身邊,有些害怕地抓住了唐霄的手,“二哥,沒事吧?”
唐霄愣了愣,而後擡手揉了揉唐燕的頭:“沒事,一定會沒事的。”
還有半個時辰就要夜禁的時候,唐霄抱上玄風,打馬離開唐府,往東宮去,因為留了心眼兒,所以很快就注意到了偷偷摸摸跟在自己身後的人。
不屑地冷哼一聲,唐霄一路狂奔,從安上門進了皇城,沿安上門街直行,而後拐進了東宮官廳,謹慎地在東宮官廳的街巷裏兜兜轉轉,估摸着時間差不多了,就從皇城東側的延喜門離開,快馬加鞭地繞到了葉府身後兩條街的位置,而後棄馬,貼着房跟隐蔽處摸到了葉府身後,走後門進了葉府。
仗着自己對葉府地形了如指掌,唐霄繞來繞去,從葉府裏那些被人忽略已久的荒蕪小路繞去了葉逸房間。
推開窗戶剛要翻進房間,唐霄就聽到了腳步聲,趕忙放下窗扇,蹲在牆根底下偷聽。
一直被唐霄抱在懷裏的玄風掙紮扭身,用爪子抓撓唐霄身後的牆壁。
唐霄微微揚了揚嘴角,摸了摸玄風的腦袋。
房間裏,葉承謙端着食物推門而入,往床的方向看去,就看到了坐在床上似笑非笑地看着他的葉逸。
“你醒了?”葉承謙也不再在葉逸面前僞裝,從他那風度翩翩的模樣裏終于看出葉逸那一身氣度是遺傳自誰了。
葉逸哂笑道:“我覺得我若是想不過來,爹才該感到心安吧?不過就算是醒了我也什麽都做不了就是了。”
說着,葉逸晃了晃兩只手,拴在手上的鐐铐就發出清脆悅耳的聲音。
葉承謙将盛着飯菜的碗碟在桌子上擺好,溫聲道:“過來吃飯吧。”
葉逸沒動。
醒來已經有段時間了,在這段時間裏,葉逸努力讓自己客觀地思考了很多事情,将東巡以來的事情細細一想,再聯系自己的處境,葉逸到底是想通了不少事情,盡管他非常不願意相信自己所得出的結論。
葉承謙又道:“那條鎖鏈的長度足夠你在屋子裏行走,別裝得好像我将你鎖在床上一樣。”
“有什麽區別?”葉逸冷眼看着葉承謙,“娘是怎麽死的?”
葉承謙撩起衣擺在桌邊坐下,慢悠悠地給自己倒了一杯茶,看着茶碗裏琥珀色的茶水,嘴角一直帶着笑。
“你不是都知道了嗎?你當年偷聽到的一點都沒有錯,只是利用食物相克産生的毒罷了,簡單極了,連林玉兒都能做到,而且沒有人能查得出。”
“呵,”回想起來當年自己跟葉承謙說這事兒時葉承謙不以為意的表情,葉逸只覺得自己天真地可笑,“林家怎麽可能有人懂得這個?是你告訴林玉兒的?”
葉承謙搖了搖頭:“我只是讓人當成笑話似的說給林穎聽罷了,是他們貪圖葉府正室的地位和財富,才毒害了你娘。”
別人動了殺念,他就遞上了刀子,事到如今還說得好似不是他的錯一般?
“為什麽?”葉逸不解。
葉承謙嘆道:“我需要一個理由離開太子身邊,卻又不能壞了我多年積累的聲明。”
而且他的妻子當年就已經察覺到他對那人所抱有的特殊情感,雖然他的妻子承諾替他保守秘密,并甘願忍受那份委屈,可他不能冒險……
沉默片刻,葉逸又問道:“當年兩位叔父都反對讓林玉兒母子入府,因為無法确定葉明是誰的孩子,這個理由本該可以改變祖父的想法,結果祖父還是讓他們母子進了葉府,這也是你煽動的?”
葉承謙輕聲道:“我讓人去跟你姑母的女婢說,那女婢又與你姑母說,你姑母信佛,自诩寬善,怎麽忍心看林玉兒母子因葉家受苦?與人為善,度人苦難。”
“所以會讓林玉兒懷上葉明也在你的計劃之中?”這樣倒着推測,便很容易猜出前因後果。
“當年的我只想出那樣的方法,”葉承謙心中也是充滿無奈,“因喪妻之痛而自暴自棄,這樣做頂多也只會被人指責懦弱,更多的卻是被人稱贊情深,既不會丢了官職,也能讓陛下一直對我抱有期待,還可以以及其正當的理由讓出太傅之位,遠離太子,一舉多得。”
“想要殺了自己的妻子,卻又無法自己下手,所以才找林玉兒來當替罪羊?”
葉承謙笑道:“也有這個原因,但主要還是怕被人查到我身上,畢竟計劃得再周密,也有可能出現疏失,若被人查到,所有的計劃就會在尚未開始之時功虧一篑。林玉兒對葉家來說是個外人,她才入府,你娘便死了,葉家上下不管是誰都會懷疑她,更不用說她有親身參與。
事實證明我的做法是對的,你若不是一直被她牽引着,怕是早就查到我頭上了。你是我計劃中唯一的失誤,我沒想到放任你去大理寺竟然會叫你成長得如此之快。”
葉逸突然覺得什麽都不想問了。無力地靠在牆上,葉逸突然有種心力交瘁的感覺。
“啧啧啧,我知道你心狠,可沒想到你對兒子也這麽狠。”男人不知什麽時候來到葉逸的房間,此時倚靠在門邊,笑容滿面地看着葉承謙。
葉承謙板起臉看着男人,冷聲道:“我有說過讓你不要到這個房間來的吧?”
男人點點頭,道:“恩,你有說過,但你也知道我不會聽的吧?”
瞧見葉承謙生氣的表情,男人開心地笑了。
信步走到床邊,男人伸手搭在葉逸的肩膀上摩挲:“你好歹也給他穿件衣服啊,這樣會着涼的。難得這孩子這麽像你,是個美人,病怏怏的可就沒看頭了。”
說着男人脫下了自己的外衫,搭在了葉逸的身上。
“蜀王不必對一個囚徒如此費心,您的好意叫人惡心。”
蜀王一怔,疑惑地看向葉承謙:“你都告訴他了?”
葉承謙哂笑道:“我說過他是我的兒子,僅憑只言片語便足以查出你的身份,何況你連衣裳的布料和自己的玉佩都給他了。布料是貢緞,玉佩是貢玉,你那裸體簡直就是白費。”
蜀王這才恍然大悟:“難怪你先前那麽生氣。”
聽到這一段對話,葉逸眉心微蹙。
這就是要篡位的蜀王?這就是父親追随的蜀王?怎麽……跟想象中有些出入?
偷瞄蜀王的時候,葉逸突然瞄見某扇窗戶的底部露了一條縫隙,似乎有什麽黑乎乎毛茸茸的東西卡在那縫隙裏了。
葉逸禁不住勾起了嘴角。
“你在笑什麽?”蜀王突然直勾勾地盯着葉逸看,然後猛地轉身,大步走到葉逸先前看的那扇窗戶前面,身後就推開了窗戶。
蜀王的行動太快,葉逸連驚訝都來不及,那扇窗戶就已經被蜀王推開。可看蜀王的背影,他是什麽都沒看到。
蜀王轉頭,困惑地看着葉逸。
葉逸看了看蜀王,又看了看窗戶,然後收回視線,軟趴趴地靠在牆上。
看樣子這蜀王也并非沒有可取之處
倒是葉承謙冷聲問道:“發什麽瘋?快把窗戶關上。”
蜀王尴尬一笑,趕忙關上了窗戶:“抱歉抱歉,總覺得聽到什麽聲音了。”
“你在我府裏埋伏了兩百暗衛,連只蒼蠅都飛不進來,能有什麽聲音?”
一想到自己周圍不知有多少人在暗中盯着,葉承謙就覺得渾身不舒服。
若不是這個人任性地闖進葉府,他也不用在自己家裏埋伏暗衛。
關上窗戶走到桌邊坐下,蜀王又道:“不管怎麽樣,今夜便要将事情解決了。”
葉承謙一驚,不贊同地說道:“準備不周,不該輕舉妄動。”
蜀王撇撇嘴,道:“可是來不及了。我瞧着有不少人牽挂你這兒子,就算今夜無人起疑,若明日他還不去東宮露臉,怕就有麻煩了。方才不就有人來找他了嗎?”
“可是……”葉承謙蹙眉,“不然你立刻離開長安,我們……我們再找機會。”
“不了,”蜀王搖了搖頭,“十六衛和城門衛都安排好了,只要斷了他們與京郊駐軍的聯絡,今夜勝券在握!”
葉承謙眉心微蹙,卻沒再說話,轉頭看了眼葉逸,心中還是不安。
他原本是想着等除掉太子和幾位皇子斷了皇帝血脈之後,可以名正言順地讓蜀王上位,可……都因為這蠢貨不聽話!
見葉承謙猶豫,蜀王笑道:“你總是要我聽你的,這一次也該聽我一次。來人,聯絡十六衛和城門衛,今夜行動。”
沒聽到有人回答,葉逸只聽到叩擊房梁的聲音,這一聲響怕就是給蜀王的回答吧。
屬下都這麽謹慎,偏有這麽個任性妄為的主子。
不過蜀王說得也對,若他們已經買通十六衛和城門衛,那今夜逼宮,必然成事,但他們不該在他面前談論這事兒,尤其是阿霄還在窗外。
希望阿霄趕得上……
見葉承謙還是一副不放心的樣子,蜀王就只笑了笑,道:“你就放心地在這裏等我的好消息吧,我也差不多該回宮了,被困宮中不能前往封地不說,還每天都要陪皇兄下棋,我也真是辛苦啊。”
話音落,蜀王抻了個懶腰,笑呵呵地離開。
随着蜀王的離開,葉府裏的暗衛也撤走了三分之二。
蜀王走了,葉承謙卻一直坐在葉逸的房間裏,大約過了兩刻鐘,才再度開口。
“阿逸有了自己最重要的人嗎?”
葉逸瞄了葉承謙一眼,左右這個時候兩人都沒什麽事情可做,葉逸便配合地回答道:“有了。”
葉承謙轉頭,驚訝地看着葉逸:“何時有的?我竟一點兒都沒看出來。是哪家姑娘?”
……因為不是姑娘所以你才沒看出來。
葉逸撇撇嘴,反問道:“很重要嗎?”
葉承謙悵然笑道:“你怪我?”
“如何能不怪?”葉逸自嘲一笑,“這世上連自己父親的真面目都不知道的人,怕只有我一個。您看着我這些年一直為了母親的事情費盡心思,是不是覺得很有趣?”
葉承謙搖頭,道:“你是我引以為傲的兒子。”
“但我卻不是你最重要的人。”這句話葉逸本是順着葉承謙的話不自覺地說出來的,可話出口之後,葉逸突然一怔。
瞧見葉逸的神色,葉承謙搖頭失笑,道:“我真是後悔叫你去了大理寺……今日有此意外也算是一件好事,不然長此以往地對峙下去,我真不知道能否保住你的性命。”
葉逸偷偷白了葉承謙一眼,道:“不要在囚禁我之後對我好,我會不知道該恨你還是該感激你。”
葉承謙一怔,随即笑了:“你的這一點很像你娘,親人也好,愛人也罷,對自己認定的人總是會百般包容。”
“你不也一樣?”葉逸撇撇嘴,“明知蜀王當不了皇帝,卻還舍棄了所有奉陪到底,原因是什麽?”
葉承謙苦笑:“真不該跟你說話,真是說得越多,被看透得就越多。”
“你不跟我說,日後也沒機會再跟別人說了。”葉逸嘆了口氣。
葉承謙十分詫異地看着葉逸:“我以為你會更恨我?但是聽起來你似乎……”
葉逸輕笑,道:“如果我是你,大抵也會做出同樣的選擇……”
只不過是不巧站在了對立的立場上罷了,何況他與父親原本就不親近,事到如今心中也只會感慨原來如此,除了了卻心事的釋然,他并沒有過多的想法。
“咚”的一聲響,房門突然被撞開,玄風舔舔嘴,優哉游哉地進門,抽着鼻子四處聞了聞,就興奮地直接往葉逸身上撲。
“乖。”葉逸抱住玄風,笑着揉搓玄風的腦袋,樂得玄風躺倒在床上,一個勁兒地往葉逸身上拱。
“怎、怎麽回事?這只豹子為什麽會在這裏?”葉承謙驚得站了起來,“我、我有囑咐那些暗衛看到豹子就殺掉……”
葉承謙一直都是謹慎應對葉逸以及葉逸身邊的人,連玄風也不能輕視。
“暗衛都死了。”唐霄提着一把刀緩步進門,冷眼看着葉承謙,“伯父足夠機警,只是伯父身邊的人就……逸哥,你沒事吧?對不起我來晚了,因為回宮重新做了部署,在路上耽擱了一些時間。”
唐霄大步走到葉逸身邊,二話不說,揮刀就斬斷了鐐铐的鎖鏈。
跟葉承謙讨鑰匙的話還要再糾纏一會兒,浪費時間。
“你、你說回宮部署是怎麽回事兒?”葉承謙的心砰砰直跳,兩腿發軟,盡管開口問了,可葉承謙的心裏早已有了答案。
唐霄只睨了葉承謙一眼,板着臉不回答。
虧他以前還因為這人是逸哥的父親而對他不錯,結果這人竟因為一個毫不相幹的人而抛棄妻子,讓逸哥傷心。
鎖鏈一斷,葉逸就立刻下床,快步走到衣櫃前換了身衣服,換好了衣服才轉身對葉承謙說道:“馬廄裏有馬,要出城還是要進宮,你自己決定。只不過現在能不能進到宮裏,就說不準了。”
“進不去,”唐霄冷聲道,“我出宮之後所有宮門就交由太子十衛把守,事情結束之前,連我也回不去。”
聞言,葉承謙跌坐在凳子上:“你是怎麽知道我們的計劃的?”
唐霄理所當然道:“在窗外聽到的,蜀王已經有所察覺,只是慢了一步。”
蜀王打開窗戶之前,他就順着牆拐到了另一邊。
“還有話要問嗎?”唐霄冷眼看着葉承謙。
葉承謙無力地搖了搖頭:“再問什麽都是多餘……”
唐霄冷哼一聲,拉起葉逸的手就往外走。
玄風也睨了葉承謙一眼,這才姿态高貴地跟在葉逸腳邊。
“去哪兒?”跟着唐霄踏出房間,葉逸就看到了地上橫七豎八的屍體。
唐霄不回答,只拉着葉逸往外走。
出了葉府的門,葉逸又瞧見唐家除了唐霄的父親都站在唐府門口,緊張地望着葉府大門,見他與唐霄出門,才都露出喜色。
“沒事就好。”唐夫人拍着胸脯,笑着笑着就紅了眼。
你說這都是什麽事兒啊?葉逸這孩子也真是命苦,娘親早逝不說,那性格溫吞的爹有就跟沒有是一樣的,扛着本該由他爹來承擔的擔子長到二十幾歲,這會兒他爹又參與謀反,還狠心地把他給囚禁了,這孩子怎麽就那麽命苦啊!
葉逸心裏一暖,上前輕輕抱了抱唐夫人:“嬸嬸,我沒事。”
被葉逸這麽一抱,唐夫人哭得更厲害了:“怎麽可能沒事啊?阿霄的那把刀一直都是放在房間裏的,從來不輕易拿出來,他平時都是用劍的,結果今兒陰沉着一張臉進了房間,出來就提着那把刀,可吓死我了。”
“幸好沒殃及唐府。”葉逸放開唐夫人,又抱了抱同樣在哭的唐燕。
“傻孩子,說什麽呢!”唐夫人嗔瞪了葉逸一眼,“你就是咱們唐家的孩子,說什麽殃及。”
身後突然響起噠噠的馬蹄聲,衆人扭頭一看,就見葉承謙策馬狂奔,正是要往皇宮去。
葉逸暗自嘆了一口氣,心中悵然。
“夜裏風涼,咱們進去吧。”
進到唐府,唐家人又安慰了葉逸兩句,便各自回房,如唐夫人和唐策則依舊為宮中的形勢擔憂,如唐燕這樣的則安心睡去,因為知道只要葉逸和唐霄不急着回宮,就說明宮中并無大礙,她相信她的哥哥們。
而葉逸則跟着唐霄去了唐霄的房間,坐在窗邊,呆呆地望着窗外。
唐霄找了件薄披風罩在葉逸身上。
“在擔心?”唐霄突然把坐得好好的葉逸給拎了起來,而後自己坐下,又将葉逸放在了自己腿上。
葉逸被唐霄吓了一跳,等回過神來,他的人已經坐在唐霄懷裏了。
“怎麽了?”見葉逸似被吓到似的看着自己,唐霄茫然問道。
葉逸噴笑出聲,輕輕搖了搖頭,道:“不知道,好像很擔心,又好像并不擔心。”
唐霄靠在葉逸背上,輕聲道:“陛下說,他一直都知道蜀王心存異想,因此才不肯放蜀王去蜀地,只是沒想到會幫助蜀王的竟是葉祭酒,看葉祭酒平日裏的溫吞模樣,完全想不到他會做這樣大逆不道的事情。”
葉逸嘆一口氣道:“連祖父和我都被他騙過去了,旁人看不出也是理所當然的。”
唐霄又道:“但我卻一點兒都不意外。”
“為什麽?”葉逸好奇地看着唐霄。
“因為那是你爹,”唐霄理所當然地回答道,“父子總有相像的地方,可你跟葉祭酒卻沒有一處相像,跟葉大人也不像,唐家也沒有你這樣的人,那你是像誰?如今知道葉祭酒做了件叫人吃驚的事情,我反而不覺得吃驚,只覺得你們果然是父子。”
“有其父必有其子?那我是不是也注定走上謀反之路?”葉逸調笑道。
唐霄抽了抽嘴角,道:“我只是說你們父子敢做,并沒有說你們都會造反。”
看逸哥對幾位皇子的态度便知道比起其他人,逸哥還是更偏向于太子,這樣還造什麽反啊?
葉逸突然沉默下來,望着窗外靜默許久,突然擡手關上了窗戶,而後轉身抱住唐霄,把臉埋了起來。
唐霄一愣,回抱住葉逸,手在葉逸背上一下一下地撫摸着。
果然不可能不悲傷啊,今日過後,逸哥的身邊就又少了一個人,雖然跟之前的狀況也沒有什麽差別,可先前葉祭酒好歹是活着的,盡管不在身邊,可也是個安慰,如今是真的不在了,是再也看不見了。
玄風用腦袋頂開房門鑽了進來,而後有用腦袋頂着房門給關上,得意地舔舔嘴,玄風才邁着優雅的步子走到唐霄和葉逸身邊,蹲坐好。
唐霄伸手摸了摸玄風的頭就繼續抱着葉逸。
玄風見葉逸始終不理它,便不滿地站起來,将兩只前爪搭在了葉逸身上,還使勁兒踩了踩。
葉逸回神,一轉頭就撞見玄風晶亮的眼神。
葉逸忍俊不禁,伸手狠揉玄風的腦袋:“有玄風在真好。”
玄風在葉逸的掌心蹭了蹭,心滿意足地眯起了眼睛。
“我不好嗎?”唐霄目不轉睛地盯着葉逸,沉聲問道。
葉逸一怔,好笑道:“你跟玄風争什麽寵?”
唐霄眉梢一挑,出乎意料地開口:“汪!”
葉逸愕然。
唐霄勾起嘴角壞笑,湊到葉逸頸邊就咬了一口。
“嘶!疼……”
唐霄是刻意用了力氣咬下去,聽見葉逸喊疼才松開嘴,見葉逸被咬的地方只留下一圈牙印,并沒有破皮,唐霄就安心了,兩手利落地去解葉逸的衣服,一邊解一邊四處亂咬。
“阿霄,別咬啊,真的疼!”衣衫滑落,葉逸看着自己身上越來越多的牙印,滿心無奈。
“汪!”
給葉逸調整了一下位置讓葉逸背對着自己,唐霄一邊忙着在葉逸的後背留下牙印,一邊挑逗葉逸,手上的動作比平時粗暴很多,聽着葉逸的聲音感覺葉逸到了極限,卻又堵住出口。
“阿霄……?”葉逸轉頭,雙眼濕潤地看着唐霄。
“忍着。”說着,唐霄掏出自己的,抵在入口。
葉逸瞪大了眼睛,慌張道:“等等等等!還不行,阿霄還不……唔!”
唐霄探頭舔了舔葉逸的耳朵,道:“放松,你的身體記得住,我昨天還進去過,還記得嗎?”
“不記得!”誰會記得這個啊!
“說謊。”全部都進去之後,唐霄就停住不動了,“疼嗎?”
“你來試試……恩!”葉逸死死抓着唐霄的胳膊,若不是背對着唐霄,他絕對咬死這厮!
“別大聲說話,裏面會收緊。”
“我哪知道……唐霄你這混蛋!”
唐霄抿嘴,感覺葉逸的裏面微微蠕動,便突然站起來,将葉逸抵在窗扇上就用比平時更為粗暴的方式抱了葉逸,中途聽見了葉逸的哭聲,唐霄才覺得安心些,後半程又出奇地溫柔,一遍遍地在葉逸耳邊承諾他會一直陪在葉逸身邊。
他很笨,他明知道逸哥傷心卻不知道該說什麽安慰,他明知道逸哥最想要的卻不知道該怎麽承諾,能讓逸哥哭出來發洩悲傷的方法他只知道這一個,能讓逸哥知道他情深幾許的方法他也只知道這一個。
結束的時候,葉逸已經昏睡過去。
玄風突然跳上桌子,伸出爪子撓了撓窗戶。
唐霄疑惑,推開窗扇往外一看,就見唐雲一臉無奈地站在窗外。
見窗戶打開,唐雲從縫隙往裏瞄了一眼,而後又收回視線仰望天空。
“宮裏的事情都處理完了,蜀王被抓,陛下怒極攻心,怕是要卧床休息,太子監政。蜀王此舉還真是替他人做嫁衣了。至于葉祭酒……他雖然在蜀王身邊出現過,但又不見了……”
“沒找到?”唐雲蹙眉。
唐雲搖了搖頭。
唐雲低聲道:“派人去找。陛下若沒有要找的意思,就派人私下去找。”
做了半輩子的朝廷命官,離了朝廷,唐霄擔心葉承謙連日子該怎麽過都不知道。到底是葉逸的父親,唐霄不希望有朝一日再相遇時,葉承謙卻是狼狽不堪。
唐雲撇撇嘴,道:“你啊,只要是跟逸哥有關的事情,你的心思就轉得快。”
唐霄理所當然道:“別人的事情與我何幹?”
唐雲贊同地笑了:“你就想着逸哥的事情就好。你們兩個睡吧,我回宮裏去了。可憐我命苦诶,為了守護哥哥弟弟的幸福我容易嘛。”
唐霄翻了個白眼,關上窗戶,抱着葉逸去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