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兩難

? 終南山,全真教。

趙志敬一腳踢在秦筝的膝彎處,秦筝立時撲在了地上,趙志敬洋洋得意道:“師傅,諸位是叔伯,這人便是近來殘殺同道的兇手。”

全真教如今的掌教是馬钰,見趙志敬口口聲聲稱秦筝為兇手,這人居然也沒有申辯,心下正自猶豫,倒是王處一出來道:“志敬說你殺人,你可是承認?”

王處一是趙志敬的師傅,他這般說,趙志敬便是有心指責,也只好餘下的話重新咽下去。

秦筝雙手被反綁着,有些艱難地擡起頭,扯出一抹笑意:“掌教真人,我帶了一個人來,不知你可有興趣見上一見?”

馬钰皺着眉:“何人?”

秦筝示意他蹲下身來,馬钰沉唔,将人一把提了起來,秦筝耳語他:“楊鐵心。”

“什麽!”

內堂中,馬钰喝退了衆徒,秦筝雖然被松了綁,但郝大通和劉處玄仍是持着劍,立在他的兩側。

秦筝搖着腦袋說:“真人,你們七個人都在這裏,難道還怕我跑了不成?”

馬钰很是和善:“你們倆別站在那兒了,他若真有心要走,怎還會被志敬抓回來?”

“砰——”驀地,王處一忽然出劍,直取秦筝,秦筝一眼掃見,旁人個個負手而站,竟是沒有一人出來阻止。

秦筝冷然一笑,身子就地一滾,大喊:“等一下!”

王處一撤劍道:“怎麽?”

“我的兵刃叫趙道長奪走了。”

王處一:“取來還你。”

殿上空出一大片,秦筝手握血泠,俊秀的面容上浮過一抹的狠絕。秦筝許久沒有這般對敵過了,擯棄了所有雜念,包括來到這裏之後發生的每一件事,還包括遇見的……每一個人。

秦筝五指握緊,低吼聲:“來吧。”

他對趙志敬,是有心認輸,并不盡全力,而面對王處一,全真七子之一,自然容不得他再懈怠,倘若此戰敗了,那他對全真教的用處,便會大大折損。

劍光掠起,似點點流星墜落。

王處一看似溫文,但人随劍風,瞬間淩厲,攻到近前,玉陽子的武功在七子中排名僅次于長春子丘處機。這會兒一來為了證實秦筝的實力,其次也是想替徒弟趙志敬挽回幾分顏面,所以出手亦不留情。

厲風卷過,卷得他一身道袍簌簌飄動,可劍光落時,徒餘一抹紅影漫散在眼前。身後卻有聲響,王處一攜劍轉身。

“玉陽真人,你托大了。”

白竹如利劍嗚鳴,只一刻,破風穿雲,竟将大殿內的所有燭火一息撲滅,衆人只見他身入紅光,仗劍而往,根本瞧不清是劍光,還是人影。

“全真教不過如此!”

“小子,住手!”

“哐!”

王處一的長劍掉落,而在他胸前的一寸之距,丘處機徒手抓着秦筝的血泠,面上一陣紅似一陣,竟是盡了全力阻擋。

血泠上留勁不發,秦筝看着丘處機,慢慢地散去棒上的內息,幹笑着退開。

一時間,大殿上無一人說話,眼前的結果,有人猜到,也有人未曾料到。只不過,連王處一都敗于他手,剩下的人也不敢再行挑戰。

馬钰着小徒重新點了油燈,關上殿門,這才緩緩開口道:“秦少俠故意讓志敬擒回,想必不單單是送回楊鐵心那般簡單吧。”

秦筝方才比拼,雖說是勝了王處一,但王處一內功深厚,這會兒已然無事,倒是他,喘了半天還沒平複。

馬钰擡掌按上他的背脊,體內氣息游走,秦筝不覺什麽,馬钰卻是奇怪道:“秦少俠武功不弱,怎的內力卻如此之差。”

“沒有內力?”丘處機瞧了眼王處一,那人認同說:“确是如此。”

丘處機起了興致,也伸出手要搭他的手腕,秦筝避開道:“諸位道長,與其研究我這個人,你們不如想想如何應對天下群雄比較好啊。”

馬钰坐下:“楊鐵心如今在何處?”

秦筝搖頭:“掌教真人,你确定想要見他麽?”

馬钰:“此話何意?”

“江湖人只道你們全真七子有七人,殊不知還有一人,乃是你們祖師爺王重陽的關門弟子。”

“什麽?”

他此言一出,除了馬钰和丘處機臉色微微一變,其餘幾人皆是大驚失色。

秦筝看了看馬、丘二人,然後道:“原來他們也不知道麽?”

“人在哪裏?”丘處機逼近兩步,“既然你知曉這個秘密,那就請将人交出來,任何條件,都可以答應你。”

“丘道長,話還是不要說得太滿為好。”

“小師弟在哪裏?”這次是馬钰出聲問道。

終南山上的夜有些冷,大殿裏空空蕩蕩地劃過風聲,卷起的寒意讓秦筝縮了縮脖子。

“掌教真人,明日便是你的生辰吧。”秦筝站在七人中間,捏着血泠的手,微微地發着顫。

馬钰不明所以地應了聲。

“掌教真人,明日前來賀壽的門派,也定會問你這次的兇手當如何處置。”

馬钰覺得有些不對勁。

“掌教真人,殺人的不是我……可惜,現在山下所有的人,都已認定了是我。他們親眼瞧見趙道長把我擒下,帶回了山上。”

馬钰終于恍然大悟。

“你竟是要讓我全真教與整個江湖為敵!”丘處機反應亦快,快到脫口而出地質問他,“你用小師弟來要挾我們,我們将你交代出去,那小師弟的性命便要不保。但倘若我們不給各門各派一個交代,那全真教……便會成為千夫所指,與整個江湖為敵!對不對!”

秦筝只是站着,不做聲,臉色有些蒼白。

“你到底是誰!到底有何居心!我全真教與你無冤無仇,你為何要這般對付我教!”丘處機忍不住破口大罵。

“還有幾個時辰,衆人便會上山,真人可以好好商議一下。”

“若我等還是要将你交出你呢?”馬钰問他。

秦筝聳了聳肩:“請随意。”

馬钰:“當真?”

秦筝:“只是這會兒能不能給我個暖被窩,這山上太冷了。”

馬钰:“好。”

秦筝說要睡覺,也就只是那麽一說,躺在床上,兩只眼睛睜得亮閃閃的,以至于一道細微的腳步剛剛出現在門口的時候,他已經一個翻身,跑過去打開了門。

月光有些清冷,落在門前的那人的身上,連帶着他手裏的那柄劍的劍光都更冷了一些。

秦筝抱着臂,笑言:“掌教真人不會是現在就想把我給殺了吧?”

“小師弟人在哪裏?”

終南山山腳下,秦筝将火把朝一處洞穴擡了一擡。

馬钰看了他片刻,還是躬身走了進去,這個山洞不大,不過幾步便到了盡頭,地上五花大綁地捆着一人,這人閉着眼睛,也不知道是死是活。

馬钰舉過火把,将這人的面目好好看了一邊,跟着一聲低呼:“小師弟!”伸手便要去解他身上的繩子。

秦筝忙是阻攔道:“解不得。”

馬钰疑惑:“為何?”

秦筝靠着山壁坐了下來:“他……他應該不是你的小師弟了……”

馬钰:“你此話何意?”

“字面上的意思。”秦筝苦笑道,“他被封痕制成了人傀,如果掌教有信心能夠制住他,那就替他解開好了。”

“人傀?!”馬钰難以置信,“你是說西域魔門的那個封痕?”

“還有哪個封痕?”

眼前的楊鐵心一動不動,除了有淺淺的呼吸,根本和死人沒什麽區別。馬钰在洞中徘徊了許久,方才問道:“秦少俠,你到底是敵是友?”

秦筝毫不猶豫地答道:“自然是敵,因為我此行,就是要讓全真教萬劫不複。”

馬钰逼近他道:“那你又為何要将你的計劃告知于我?”

“掌教真人,就算我告訴了你,又能怎樣?你們全真教就能應對了麽?”

“……”馬钰将楊鐵心負到身上,“我要将他帶回教中,哪怕他是人傀,我教也會想法子将他治好。”

秦筝讓開洞口的出路,望着馬钰一步步将人背了出去,眼底急促掠過一抹狠勁,暗暗跟在他上山的小徑上,留下了一串的記號。

終南山許多年沒有這麽熱鬧過了,山門前是絡繹不絕前來賀壽的人,沿石階往上,是全真教依次而建的殿宇,山路上的景致渾然大氣。主殿上雖仍是簡樸,但也看得出,也是經過了一番精心修飾,如那尊全真教祖師的金塑,被擦拭得锃亮。

馬钰面泛紅光,臉含喜色地正同來人寒暄着。今日教中備下的素齋,而那些江湖人吃慣了大魚大肉,也并無不滿。畢竟這裏是全真教。

這酒飯下肚,有人的話匣子便開始關不住了:“馬掌教,這天下如今群閥并起,像我等武林門派雖可以山門緊閉,但若一朝能扶得明主,這他日,也定然也能替門派長長臉。哈哈哈”

這人酒喝多了,一張臉醉得通紅通紅的:“左某不才,得蒙宋閥瞧得入眼,現在也算是宋閥中人,今日來此,一來是給馬掌教賀壽,二來麽,也是替宋閥來當個說客。”

“左丘弼,就你那小門小臉的地方,也能讓宋家看得上眼?”

“不是你想勸動全真教輔佐宋閥,然後自己跟在後頭吧,哈哈!”

這左丘弼也是竹花幫晴竹堂的堂主,也算是個不大不小的門派,被人如此蔑視,他仗着酒勁,突然一拳揍在一人的身上。

“包志複,你撅着屁股去找宇文化及,人家可有搭理你?哈!哈!”左丘弼譏諷他道,“今次你帶來的人呢?怎麽就剩下你一個幫主孤苦伶仃的?哈哈!”

“掌教真人,不知貴教要如何處置這個殺人兇手?”

“他在你們全真教的眼皮子底下殺人,你們不會視而不見吧。”

“此人不殺,難消我等心頭之恨!”

“他被趙道長提了去,請貴教将人帶出來,如今各門派皆在此處,該當了此恩怨。”

頓時,群情激奮,尤其是那些有弟子被殺害的門派,而這時,挑起這事端的左丘弼同包志複二人卻是沉默着退到了人群外圍。

衆人圍着馬钰,口口聲聲嚷着要見兇手。

王處一見狀,以內力吼了一聲:“諸位。”

衆人被他一怔,再聽他說:“諸位,今日乃是我教掌門生辰,這動刀動劍卻是不吉。既然這兇徒落在我教手裏,我保證,改日,我教定會給諸位一個合理的交代。”

殿上的聲音從悉索到吵嚷,卻突然有人高喊道:“全真教若今日無法處置兇手,不如将人帶出來,讓我等帶下山,自行解決。”

“是是是!”

“将人交給我們!”

王處一望向馬钰,馬钰不動聲色道:“把人帶出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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