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坦誠
? 真要說起來,秦筝還從來沒有正兒八經地和跋鋒寒打過一場。而這一次……
白影橫掃,竟如蒼月傾瀉。
秦筝一對褐色的瞳仁,此時清清澈澈,不起半分波瀾。手中血泠瞬間扯開道道白光,牢牢地鎖在跋鋒寒的身上。
“你說過你不會趕我走。”
“你說過你收下我了,就算是勉強也好。”
“你說過要跟我一起回中原。”
偏偏他說得極慢,可一支白竹卻一招快過一招,自半空落下,徑直往在那人的身上砸落。
“砰!”
斬玄劍竟是被他拍下幾分,棍杖打在那人的肩膀,跋鋒寒手臂一顫。秦筝順勢轉過竹杖,杖尾猛地敲上他的手腕。
一擊即中。
“哐!”
斬玄劍掉落地上,發出猛烈的聲響。
血泠的周遭泛着滲人的紅光,抵在跋鋒寒的胸前,兩人都是一動不動。
良久之後,卻是跋鋒寒率先開口:“你何時知道的?”嗓音暗沉,一字一頓,就好像許久沒有說過話了一樣。
“跋鋒寒,你是真的要把我趕走麽?一次,兩次?用這樣那樣拙劣的借口!”秦筝說得狠了,居然将血泠又朝他身上刺下。
“既然你都知道了,又何必再問?”
“呵!你以為我不在你們周圍,我就可以安然無恙,你們就可以高枕無憂了嗎?!”秦筝嗤笑聲。
“我……”跋鋒寒看着他,只是動了動嘴唇。
“大漠、長安,你兩次都想趕我走,但後來卻發現,即使你以為我能離開,結果我仍然不可避免地出現在你不願意我出現的地方,所以你沒辦法,只能選擇救我,然後呢,然後再趕我一次,是不是?”
跋鋒寒深吸了口氣,別過頭,不再去看他,沙啞的聲音卻緩緩傳來:“雪蓮喜歡你,很喜歡。她死前對我千叮萬囑,讓我不要把你卷進這一場的紛争,她說我已經避無可避,而你,還可以遠離……”
秦筝笑:“可以?跋鋒寒,到了現在,你還覺得我可以遠離麽?”
跋鋒寒是突厥人,雕琢的五官遠比中原的人要深刻,尤其是那一雙眸子,深邃,眸底閃過的精芒,如大漠中,鎖着獵物的蒼狼,狠狠地鎖住他的視線。
跋鋒寒閉了閉眼睛:“我意識尚在,是因為有慈航靜齋,而芭黛兒在我身上種下的血蠱依舊存在,所以……我也不知道,我什麽時候會變成人愧。”
“你……你到底為何要入魔教?”
雖然秦筝已經猜到內中另有別情,但到底為何,他假設了很久,都沒能想出個所以然來。
跋鋒寒默然。
“還是不能告訴我麽?”秦筝輕輕說了一句,撤下了血泠,走到這人跟前:“跋鋒寒,既然你見過師妃暄?那她有沒有告訴你,我到底是誰?”
“……有。”
秦筝慢慢地伸出雙臂,慢慢地将人抱住,靠上他的胸口:“那現在呢,你還會不會趕我走?”
“唔!”
猛然一股蠻橫的力道把自己牢牢圈住,天旋地轉時,一抹灼烈的溫度剎那覆在了自己的唇上,撬開他的齒關,肆意糾纏。
書院的夜晚,難得被驚擾了寂靜。從屋中傳出低低呻//吟,混着若有若無的抽泣,一聲一聲撩撥着人最深沉的欲望。
黑暗中,有人大口地喘氣:“雪蓮喜歡你,我沒有騙你。”
又有人斷斷續續地反問:“那你呢?啊……”
他聽不到對方的回答,所以,只能一次一次,用身體去感受,然後連靈魂一同沉淪。
“跋鋒寒……”
秦筝料到封痕一定會派人來找包惜弱,至于來的人是不是跋鋒寒,他也是賭上一賭,他原以為芭黛兒會和跋鋒寒一起出現,卻沒想到竟是跋鋒寒一人前來。
“芭黛兒呢?”秦筝問。
跋鋒寒長臂一伸,将人撈在懷裏,彼時,窗前落進些許的晨光,暖融融地落在秦筝的臉上,被他這樣抱着,這人的臉上猶是透着一抹緋紅。不禁想起昨夜的绮糜,這人百般羞赧,卻又萬種風情地牽纏住自己。
“這是在吃醋麽?”跋鋒寒禁不住逗他。
秦筝有氣無力地推拒着人,色厲內荏地嚷嚷着:“滾滾滾,老子堂堂一個男人,會吃什麽醋。”
“呵呵。”
“她來做甚麽,我都成她的人傀了,她還不放心我麽?”
秦筝一緊張,翻身坐了起來:“你你你!”
“沒什麽。不就是人傀麽,我見過很多次了,你不是知道麽?何況,還有慈航靜齋,不是麽?”跋鋒寒重新将人拽下,貼在自己的胸膛。
一下一下,秦筝能清楚地聽見這人的心跳,和自己,只隔了一層的骨血。
當年封無極煉出的人傀,秦筝也是見過,那些個人根本沒有意識,而之前的那個楊鐵心,卻是時有時無的意識。但眼前這人。
“老跋,我很懷疑,你到底有沒有中魔教的血蠱?人家楊鐵心中了,跟個行屍走肉一樣,你倒好,比平時還無恥。”
“我無恥?”跋鋒寒挑了挑眉。
“嗯!”秦筝堅定不移。
“哦,那就再無恥一些吧。”
說着,也不顧秦筝的反應,低頭封住了這張喋喋不休的嘴,溫膩柔軟的唇瓣,帶着一絲細微的顫抖。
秦筝心底倒是對封痕大大地吐槽了一番,看來這個什麽人愧真的沒啥用啊。然後,自己反将身前的人抱緊了。
“秦筝。”跋鋒寒放開他,聲音裏猶自帶了一抹意猶未盡。
“幹嘛。”
“你……別回去了吧。“
“回哪兒?”
“回家。”
“嗯?”
跋鋒寒頓住:“這裏已是中原……”
秦筝好像明白了什麽:“你怕我會回去?”
“這裏是中原,你家不就在中原麽?”
包惜弱早早地在院子裏煮好了茶,前院裏,偶有朗朗的讀書聲響起。她着人備下的點心,看得秦筝食指大動,吧唧吧唧地嚼了一塊又一塊。
“雖然他每一年都會過來,但從來都沒有交代給我任何東西,或許,他認為我什麽都不知道才是對我最好的。”
秦筝吃着點心,笑盈盈地問:“包姑娘,這是你做的麽?”
包惜弱一愣,點頭道:“是。你不是……”
“不是不是。”秦筝擺擺手,“你和楊大叔的關心,有心人要查,總歸是查得出來的,而且你又手無縛雞之力,如果他真将東西藏在你這裏,那實在也太欠缺考慮了。”
跋鋒寒抿了口茶,神色不動。芭黛兒叮囑他來的時候,直言東西應該就藏在這裏,可如今看來,卻是秦筝想得更為妥帖了。
“那你來做甚?”包惜弱不明白了,既然知道自己無用,那何必來找自己。
“哦哦,等他啊。”秦筝朝跋鋒寒的方向嘟了嘟嘴,又指了指自己,“畢竟很少人有我這麽聰明的腦袋的啊。”
“噗!”
跋鋒寒剛喝進嘴的茶一口噴了出來。就是一旁的包惜弱也忍不住掩唇而笑。
當然,秦筝只是瞪了跋鋒寒一眼,轉頭問包惜弱:“那楊大叔可還有親朋兄弟麽?”
“親朋?”包惜弱皺着眉想了想,“好像聽他提過一個郭姓的兄弟,不過這人如今在哪兒,我卻是不知道了。”
“嘿嘿嘿,好的好的,我知道我知道。”秦筝吃了大半盤點心,抹了把嘴,起身道,“老跋,走啦。”
“去哪兒?”
“去找姓郭的啊。”
“等一下。”這廂包惜弱快走幾步,“他現在……哪裏?”
“呃。”
秦筝一猶豫,又聽包惜弱道,“還活着麽?”
“呃,應該算活着吧。”秦筝向跋鋒寒求助,“是不是算?”
“是,算活着。”
秦筝說是要找人,可出了書院,也不見他着忙,一路閑逛,就逛到了西湖邊上。
“老跋,我以前來杭州城的時候,那人多的啊,簡直可以把整座斷橋擠塌了。放眼望去,那一顆顆,全是人頭,哪像現在,開個汽……駕個馬車還能并駕齊驅。哈哈”
秦筝差點就脫口說了汽車,幸虧自己夠機靈,秦筝得意得為自己點了個贊。
“你認識姓郭的人?”跋鋒寒問。
“其實你也認識。”秦筝說。
“郭靖?”跋鋒寒訝然。
“是啊。”
“他和楊鐵心有關?”
“是他爹。”
“你早就知道了?”
“本來猜到些,所以找包惜弱證實了一下。”
“你來過杭州城?”
“是啊。”
“和誰?”
“朋友啊。”
“男人女人?”
“當然是……”秦筝突然剎車,笑得特賊,“老跋,你不會在吃醋吧。哈哈哈!”
這六月的債,秦筝也沒想到能夠還得這麽快。還完了,立馬自己大步跑開,留着一串止不住的笑聲。
跋鋒寒在斷橋上追上秦筝,也不知他是故意放他到這裏才抓住他的。
如今的杭州城,沒有游人如織,不過三兩往來人群,匆匆而過,自然也沒有人注意到橋上的兩人。
微風拂過,仿佛帶着西湖清淺的味道。卷過秦筝散開的長發,跋鋒寒驀然伸手将他的碎發撥到耳後。
“秦筝。下一次,就說是和我來的吧。”
“什麽?”
那一日,秦筝尋了船家打算出海,船家答應他,等兩日後風向轉了,便帶他去桃花島。秦筝于是和跋鋒寒找了間客棧待過兩日。
秦筝睡到半夜,身邊一陣悉索的聲響,跋鋒寒竟是蹑手蹑腳地出了房間。秦筝躺在床上掙紮了一個眨眼的功夫,跟着胡亂穿了件衣服,跟上了跋鋒寒。
只是秦筝怎麽都沒有想到,前半夜還摟着他的人,這一刻,卻是站在了天香樓的大門前。望着大門前的酒色燈紅,秦筝氣得肺都要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