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謝孟告訴我:四皇子宮變了!

我第一個反應,謝孟原來會說話!

而我第二個反應:——

快跑啊!

我父皇有一堆老婆,生了一堆孩子,不過大內孩子不好養活。生十個,能活個五六個就算不錯了。我們兄弟幾個,活到今年開春的也就七個。

我排老大,我二弟搖光比我小一歲,現在五臺山帶發修行;三弟羽瀾和四弟青蘇是同一天生的,只不過不一個娘。

羽瀾的親娘是昆山杜皬杜老頭的閨女。

青蘇的親娘曾經是我爹最寵愛的女人,長的比妖精還好看,皮膚白皙,還會跳舞,那腰扭的跟一條水蛇似的,父皇被她迷的颠三倒四的,用文言一些的話說就是他娘寵冠後宮。

青蘇這個人從小就是一個傲慢刻薄的性子,加上我爹是真寵他,我記得他過去能在後宮橫着走。

當然,他要讓着文湛,雖然青蘇一直認為文湛當太子是占據了本應該屬于他的位置,就好像乞丐一口吞下一碗黃金燕窩,早晚要吐出來的。

雖然我一直都很納悶,他這是哪裏來的自信和靈感?

長大了一些之後,青蘇又不知道從哪裏學了一些土匪的霸道氣息。

據說有一次在毓正宮,他拍着桌子罵文湛,後來連來講學的侍讀學士都聽不下去了,想勸又不敢勸,最後只能奔走請杜老頭出山鎮壓,而文湛就安靜的看着他,足足睜着眼睛聽了一刻鐘,最後以青蘇處死兩個挑事的小太監收尾。

連父皇都說,如果青蘇能當上太子,那麽他老人家翹辮子之後,我們哥幾個也很可能一塊跟着他走了,到時候父子幾個湊兩桌麻将,又是其樂融融。

可我很奇怪的是,父皇卻一直給青蘇一種若有似無的暗示,似乎青蘇早晚能當上太子,只不過是時間的問題。

真奇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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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弟今年清明死于高熱,他先走一步去地府占桌子一缺三去了。

六弟就是太子文湛,今年十八歲,少年時代有時發瘋,現在面無表情。

七弟越筝今年才四歲,他親娘和我一樣大,今年22歲,她是皇後最小的妹妹,也就是如今的‘祯貴妃’。越筝長的粉雕玉琢的,和一個小面團一樣粉嫩,笨嘟嘟的,手臂像蓮藕,我很喜歡他。

……

現在也不是想這些的時候,我一聽青蘇宮變擡腿就要跑,被崔碧城這個家夥扯住我的後脖領子硬是扯了過去,他慢條斯理的說,“王爺,遇大事不可如此輕浮。”

我連忙點頭,“對!對!對!沒錯!謝孟,從這裏到新洲外海的封國,哪條路最近?”

謝孟沒有說話,崔碧城卻斜睨着我,“王爺問這做什麽?”

我努力掙脫,我的脖子因為被扭,所以疼的我呲牙咧嘴的大叫,“廢話!自然是逃命!”

四弟青蘇要是一登基,馬上天下大亂!

不過,這普天之下莫非王土!青蘇一道聖旨抓我回去殺頭,我就算躲到天涯海角也會被揪出來!

我只有爬到封國去才能保證安全。

崔碧城看着面前如同木雕泥塑一般的謝孟,上下打量了幾眼,然後才對我說,“王爺,這事需要先問清楚。我和謝孟謝将軍曾經有過一面之緣,我想,這宮變的事情還是應該再仔細問清楚。”

他掐着我的後脖子,讓我動彈不得。

我大叫着,“不!這沒什麽好問的!謝孟不會騙我們!!”

謝孟居然面無表情的看着我們。

謝孟原先是父皇身邊的貼身侍衛,後來文湛監國,就把玉玺,虎符,外加謝孟統統接管過去,哦,還有,把我攆出玉熙宮。

如今四皇子宮變,我拿不準注意,這個謝孟是個過路的,還是長住的。過路的就是說他現在是四弟的人,傳個話,殺個人就走,長住就說,他現在也被四弟追殺當中。

他到底是哪個呢?

崔碧城此時神情嚴肅,目光如火。

他問,“敢問謝将軍,太子安否?”

謝孟:“……”

崔碧城又問了一遍,“太子安在?”

又是無人答話。

崔碧城白眼一翻,“謝孟,太子還活着嗎?如果活着,太子在哪裏,他現在幹嘛?”

謝孟看了看天色,正色道,“辰時,太子練完劍應該在毓正宮喝茶吃梅子。”

我暈!

四皇子不是宮變了嗎?

難道太子逃出來了?

沒有被殺,被囚,被軟禁?

崔碧城又問,“四皇子青蘇安在?……诶,就是四皇子正在幹嘛?”

謝孟回答,“四皇子在東宮太子設的夜宴上胡亂搗蛋,現在已經被太子殿下宰殺!”

我,“……”

謝孟這話的意思是……我怎麽搞不明白呢?

崔碧城嘆口氣說,“謝将軍,應該說,四皇子在東宮夜宴犯上作亂,已經在太子殿下賜死!”

謝孟,“對,好像是這麽說的,不過我記的不太清楚。大概就是這個意思。”

我,“@~~~~~~”

這種事情能記錯嗎?其中含義簡直就是天壤之別!

崔碧城說,“謝将軍,你說錯了。不是‘四皇子宮變’,而是‘太子宮變’!”

我終于能抓住話柄說,“不對!‘太子宮變’應該說的是太子廢我爹!如今我爹就躺在後宮等待着咽下最後一口氣,監國太子雖能等登基!他根本不用宮變!現在是太子把我苦命的四弟先送到下面等我爹去了,這個應該叫做……叫做東宮清理門戶?……好像不對……”

我的雙眼看着天空,轉三轉。

“叫做……當裏個當,當裏個當,……叫做……四皇子壞事了?”

“等等!”

我看到天邊一棵大樹,忽然猶如醍醐灌頂一般,我一把扯住表哥崔碧城,顫抖的問,“表哥,你怎麽知道謝孟說的‘四皇子宮變’其實是四弟被幹掉了,而不是太子被幹掉了?”

崔碧城很斯文的擡手,把他額前的青絲整理了一下。

此時的他沉睡初醒,眼睛迷蒙,眉眼若畫,身披華貴的白絲水衣,吳侬軟語,很似江南永嘉的水,又似一張精美的工筆煙雨圖。

我手指顫抖的扯着他的肩膀用力搖晃,“夠了!你風騷完畢可以直接回答我的問題了!”

“很簡單!因為……”崔碧城的手一指前面,“我看到了東宮……”

啊!!!——

難道太子殿下駕到了?!——

我和他的新仇舊怨,他不會襯亂來一個徹底了解?

我猛然回頭——脖子就扭着啦——很疼。

倒是沒有看到太子殿下,來的人是三十六東宮雪鷹衛的高手,身穿黑色的夜行衣,背後有強弩,腰間懸挂長劍,穩穩端坐于匈奴駿馬之上。

崔碧城飄渺的聲音同時鑽進我的耳朵中:——

“……東宮的雪鷹衛!”

太子沒來!

我心勁一松,腳一軟,差點撲在泥土上!

“表哥,你說話結巴會死人的!”

我虛弱的問,“那你怎麽知道東宮的雪鷹衛不會被我四弟青蘇控制?”

崔碧城,“嗯,很簡單。他們不是來殺人的!就算他們想要殺人,那麽殺王爺您,也着實用不到出動雪鷹衛!而且,謝孟絕不會為青蘇所用。王爺,您是八萬個為什麽嗎?怎麽這麽多問題?”

“最後……”我說,“你怎麽知道謝孟說的話有歧義?”

“那是因為我曾經和謝孟将軍有過一面之緣,他這個人講的話非常風趣!令人印象深刻呀!”

崔碧城對我咬耳朵。

其實,那是三年前的事。當時雍京周府有一個小宴,崔碧城在,謝孟也在。當時江蘇學政剛從淮河回雍京,正在與謝孟說話。崔碧城只聽見謝孟問‘沿途風光如何?’

學政大人回答,“天地不仁,以萬物為刍狗!”

謝孟又問,“淮河發水了,老百姓生活怎樣?”

學政大人:“如喪考妣!”

謝孟轉述:沿途風光不錯,有許多狗;淮河發水,老百姓有烤餅吃,還不錯。

我聽了之後徹底無語了。

敢情謝孟這麽多年不說話,因為他根本就聽不懂宮裏人在說什麽!

的确,能把‘太子清理門戶’這個事情說的這麽言簡意赅,意思全擰,也是很不容易的一件事啊!

不過,你能指望一個鬥大的字不認識一籮筐,從小跟着他爹去打獵,然後跟着他娘賣魚蝦的樸實少年,在得到我爹賞識之後幸進,就能懂得所謂的程朱陸王,理學風月和大內這樣花樣繁多,令我都眼花缭亂的說辭嗎?

我看着他,他也看着我。

謝孟卻依然面無表情,也不說話。

他心胸坦蕩,是非對錯,明白糊塗都擺在明面上,從不私下動龌龊心思。怪不得我爹說他是插在大內的一把利劍,……,诶,我爹也是倒黴,剛說完還沒幾天,他自己就被人下毒,差點丢了一條老命,看樣子謝孟這把利劍還是鎮不住魑魅魍魉呀!

“謝孟……”

我走過去拍拍他,就聽見我背後黃瓜大叫,“王爺,您不能輕薄他!謝孟下個月要成親了!”

我怒!

“黃瓜你這個不學無術的笨蛋!你當你家王爺我是惡霸?專門霸占良家美男?……”

嗖!

崔姓某人的聲音尖叫:——“王爺!小心!”

我的屁股上被崔碧城忽然擡腿踢了一腳,我下盤不穩,直接以擁抱的姿勢狠狠摔在土地上!

同時一道利箭擦着我的腦瓜頂射了過去!釘死在我身後的土坯牆面上!

黃土哩哩啦啦的掉了一層渣。

謝孟壓在我身上,看樣子是要保護我,可是他差點讓我把今生最後一口氣都吐出來了。

我抱着腦子,把嘴巴裏的泥土呸呸的吐了出來,臉色青藍的虛弱而慘烈叫喊道,“刺客!——”

此時,箭像暴雨一般,每一支都帶着無比的憤恨,殺機,毀滅和死亡射向我們!

……

“快躲!”

“救命!啊!——”

“王爺,王爺!到這邊來!這邊呀!——”

“哦,我死了……”

吱哇亂叫的,利箭亂射的響聲,透穿身體的噗嗤聲,血液飛濺的腥味,哭聲,喊聲,還有全部的雪鷹衛抽劍迎戰的聲音,砍殺,鋼刀砍入人骨清脆宜人而恐怖的聲音,人們臨死之前的叫聲,被射傷還沒有死去的痛苦的呻吟,這些混亂的聲音瞬時互相糾結,交織,互相攻占,絞殺,最後蔓延成了一大片!

謝孟似乎是抓着我,把我向旁邊扯,他另外一只手需要找什麽東西擋住那邊的飛箭!

混亂中聽見崔碧城大喊,“祈王爺!如果今天因為你把我這裏毀了!我就是死也要把你賣了修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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